24. 2014.4.25
翌日清晨,眾知情人齊聚長野警察本部的審訊室。
“代號零,我得提醒你一下,我隻是個技術人員,為什麼要我來審訊?”姬辭不滿地敲了敲耳機。
“審訊技術也是技術嘛!”代號零明明是個煙嗓,此時卻聽起來賤兮兮的。
“……你故意找茬是不是?”
“咳咳,我的意思是,先禮後兵。”
“行——”姬辭歎了口氣,隻覺得零組都是他的克星,尤其是代號零和十六夜。他帶著十六夜與萩原進入審訊室內層,其他人隔著單向玻璃觀看。
隔著一張長桌,龍宮長樂被拷在審訊椅上,她瞥了一眼右手邊同樣待遇的清水河葉,神色不虞:“為什麼也把我拷在這裡?”
“我的同事要求我‘先禮後兵’。你是禮貌一點自己說呢,還是想試試什麼叫‘兵’?”
“長官,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姬辭咧咧嘴,有道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撞南牆不回頭,不見棺材不下淚,不見兔子不撒鷹”哇!
萩原研二露出一個溫柔的笑:“那麼,我該叫你龍宮長樂小姐、還是七海之空小姐呢?”
龍宮長樂瞳孔驟縮。
“28年前,在接生婆的幫助下,七海村的一戶人家誕生了一對雙胞胎女童,一位叫空,一位叫櫻。但因為家境窘迫,那位父親就將姐姐空賣給了人販子,把妹妹櫻當做獨生女養大。當時你們並沒有去醫院,知道實情的人也老的老、死的死。這成了一個幾乎不可能被發掘的秘密。好在,我聯係上了七海村一位年齡足夠大的老人。”萩原研二將印有他與七海海棠祖母通話內容的A4紙推到龍宮長樂麵前。
“……”
“七海之櫻空……七海之櫻是個善良的女孩,她在櫻花血液骨髓庫留了血樣與骨髓。我用了點手段查到了她詳細的基因數據,與你的進行了對比,發現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你們的基因一模一樣。”姬辭頓了頓,“幾乎。”
“你什麼時候……啊,昨天早上六點護士來病房抽血檢查的時候吧。”龍宮長樂抬眉,“我頂替了七海之櫻空的身份進入組織,換句話說,公安已經把七海的資料替換成我的了,基因當然一模一樣。”
“嗯哼。”姬辭將兩份檢測報告甩在龍宮長樂麵前,“看得懂嗎?”
“……”龍宮看著密密麻麻意義不明的生物專業英文與圖示陷入沉默,不過非專業詞彙如conclusion這個單詞她還是認識的。她快速掃了兩眼:“我是看不懂,但我知道conclusion是‘結論’的意思,而寫在這個單詞後的句子一模一樣。”
姬辭打了個響指:“就是這樣。懂英文,但不懂生物專業的英文詞彙,畢竟它們確實晦澀難懂。你的那位上司估計也是這麼想的,再加上櫻花血液骨髓庫的資料保密等級極高,所以才沒有替換掉的這份資料。然而,我說了,是‘幾乎’一模一樣——這可是我托人用了一種足以改變刑偵現狀的【DNA追蹤係統】才查出來的,你可是第一個測試對象。”
“你好歹高中畢業,基本的生物知識得有吧?你們姐妹倆的染色體DNA一模一樣,每個堿基對都相同——但線粒體染色質存在5個堿基對的差異。”姬辭又將一份論文甩在龍宮長樂麵前,“冰島大學的研究人員在Nature子刊Nature Genetics雜誌上發表了題為《Differences between germline genomes of monozygotic twins》——也就是‘同卵雙胞胎種係基因組的差異’的研究論文。”
龍宮長樂豆豆眼——這顯然超出了她的知識範圍。
萩原研二貼心地拿出幾張成對的照片:“你看,這對雙胞胎性彆相同,就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的,他們多半是同卵雙胞胎;這一對性彆相同、這一對呢性彆不同,但都長得不太像,多半是異卵雙胞胎。想要徹底確定,還是DNA鑒定最靠譜。”
萩原又拿出高中課本上講解受精卵那一章節的插圖:“同卵雙胞胎的2個個體來源自同一個受精卵,在母體內共用一個胎盤,不僅外形相似,而且血型、智力、甚至某些生理特征,對疾病的易感性等都很一致。異卵雙胞胎的2個個體來源於兩個不同的受精卵,各有自己的一套胎盤,相互間沒有什麼聯係,相貌方麵生出來就像普通的兄弟姐妹。龍鳳胎就絕大部分是異卵雙胞胎而不大可能是同卵雙胞胎。”
“你們長得一模一樣,染色體DNA也一模一樣,但線粒體DNA存咋5個堿基對的差異,很顯然是同卵雙胞胎啦。”萩原研二解釋道。
“可我是整容成這個樣子的,我原本隻與七海櫻之空有七分像——這可是你這個櫻組組長親口說的!”get新知識的龍宮與姬辭對視。
“我驢你的。”姬辭露出個惡劣的笑容,“我的眼睛比你想象得更加超乎常理——你整容了兩次,第一次把自己整容成與七海七分像的模樣,第二次又整了回去。當然,我也可以浪費一些時間請業內專家給你出一份鑒定報告?”
騙人的吧,這也能“看”出來?整容畢竟要在臉上動刀子,現在的技術還做不到了無痕跡,當然逃不過鑒定。
“一般來說,正常人不會往這麼離譜的方向去想吧?巨大的腦洞與一定的專業知識?”龍宮長樂隻覺得這位櫻組組長簡直匪夷所思到不正常!
“很多事情本來看起來沒問題,但帶上‘有色眼鏡’去看時,就會發現異常顯眼問題。”姬辭抬眸,“我一眼就看出你的臉不對勁,於是出言試探了一下,你沒有反駁我‘你本來就與七海小姐七分像’的說法後,我就根本沒有信任過你。這叫有心算無心吧——其實我本來隻是懷疑真正的龍宮小姐被你掉包了,你就是七海之櫻空本人,是組織派過來給我們下套的,真沒想到查出這麼一檔子事。”
“不過,早就有人察覺到你不對勁了。”
龍宮長樂眼瞼低垂:“……代號空。”
姬辭打了個響指:“你還不算笨。三年前,貉之美容院剛成立,零組就懷疑它有問題,本著‘反正用的不是他們的人,多少試一試萬一成功呢’的想法,申請派一名臥/底去試探一下,有人推薦了你。你去臥//底前夕,代號空把你催眠、給你種安全詞時,發現你對‘空’與‘櫻’兩個字的反應略顯劇烈,他就順手把這兩個字放入了你的安全詞中——那時你‘應該不知道’自己要替換的人是七海之櫻空。”
“彆打岔。”姬辭製止了想要開口的龍宮長樂,“我知道你想說你對這兩個反應較大是因為個人經曆什麼的。確實,不過你還記得你是怎麼對我解釋這個安全詞的由來的嗎?”
“……‘那位’早就知道我的替換目標,才會取了這麼一個安全詞。”龍宮一怔,喃喃道。
“嗯哼,相當肯定的語氣呢。其實他告訴你安全詞叫‘櫻之空’的時候,你嚇了一跳吧?但我問了本人,他確實不知情。”姬辭樂了一下,“不過你倒是真的知道——把代號空的行為圓上了不說,自己還真信了。”
姬辭身體前傾,胳膊肘抵在桌麵,雙手交疊撐住下巴:“把另外136名‘替代者’聚在一起並不現實,哪怕是分批。所以我的同事已經挨個上門□□了,相信你們很快就能見麵了。那麼,多重/臥/底小姐,可以和我們談談麼?唔,我該如何稱呼你。”
“我跟七海家沒有關係,請叫我龍宮長樂。”龍宮長樂終於放棄了偽裝,露出一個“為國捐軀在所不惜”的笑容:“組織收養了我,供我吃穿,供我上學,教導我各種技能,讓我成長為一名出色的人。沒有組織就沒有今天的我,想讓我當叛徒?不如你先試試背叛櫻花怎麼樣?”
“呸!”
姬辭瞬間後撤躲開了龍宮長樂的唾液。她這幅表現與抗/戰/劇中被俘虜拷問的革//命//先//烈們沒有任何區彆——當然,龍宮長樂是抵死不從的“正派”,姬辭是步步緊逼的“反派”。
看著低頭不語的龍宮長樂,姬辭沉默了——他想到了在伊甸園行動前對赤井秀一說的那番話。
“啊,控製孩子的三觀是再也簡單不過了,他們長大後甚至不會覺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什麼問題……”姬辭自嘲地笑笑,“就像我們不覺得我們正在做的事情有什麼不對一樣……”
萩原研二擔憂地看著姬辭,欲言又止。
從開始到現在一言不發、像個透明人似的全程圍觀的清水荷葉“嘿嘿嘿”笑起來,像個神經病,又像是在嘲笑姬辭是個神經病。
25.
姬辭走出審訊室:“問不出什麼了,也不用浪費時間去問清水荷葉了。等公安那邊抓完人來接手吧。哦對,做點防護措施,彆讓她們自儘。今天的點滴還沒打,我先回醫院了。夜,走了。”
“姬子醬……”
“我沒事。這邊的後續還要拜托你們,有夜陪著我就好。”經過長野三人組時,姬辭勾起嘴角:“不愧是長野的王牌,在病房時我們配合得簡直天衣無縫,龍宮小姐直到被抓前還認為咱們沒發現她有問題呢——合作愉快哦。”
諸伏高明深深看了這個不與自己相認的鄰家弟弟,點頭道:“合作愉快。”
是的,儘管鄰家弟弟小時候是黑色眼睛,眼前這位是金色眸子,高明還是認出了這個天天與景光、有理混在一起玩耍打鬨的孩子,更何況這孩子當年還救了景光一命。他知道姬辭也認出了他——也許是因為身份特殊才選擇“故人相見不相識”的吧。
26.
姬辭躺在病床上,看著輸液管裡一下一下滴落的藥液發呆。
櫻花公安如果需要頂替一位公民的身份,就會與公民本人交涉,讓其改名換姓遠走他國,並提供一定的金錢住房等生活保障。這也就是所謂的“保護計劃”。
但他沒能查到七海之櫻加入保護計劃的記錄——換句話說,“七海之櫻”在世界上已經不存在了。
雖然手段不對,但龍宮長樂確實“送走”了她,然後替代了她——好吧,姬辭承認這個想法有點魔鬼。
姬辭嘗試換位思考。確實,從龍宮長樂的角度來說,她的所作所為皆為正義——就像前世種花把姬辭養育成人、他舍命報答國家一模一樣,沒有區彆。
但這樣不對。孩子們應該是生在陽光下、長在春風裡的小紅花,而不應該是什麼長在陰暗角落裡的蘑菇!——雖然對於蘑菇而言,陽光直射確實會讓它們死去就是了。
唔,人老了就喜歡胡思亂想、悲春傷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