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飯後，姬辭推著風見昭也在警察廳旁的小公園溜達。

“風見，我打算讓你作為我的代行，我不在時你可以全權代表我，履行櫻組組長的職責。”姬辭隨口道，就像在與友人討論今晚吃什麼一般。

“好的老大……啊？”由於姬辭的態度實在是太隨意，隨意到風見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不是，您的選擇不是十六夜君嗎？”

“一開始是這樣沒錯，但後來我發現他的身份不合適。”姬辭低頭，風見抬頭，一金一黑兩雙眸子對視。

“什、什麼身份？”

“他是零組的人。”姬辭挑眉，隨口扔下一個炸彈，“跟你以前一樣。”

風見昭也瞳孔驟縮：老大什麼意思？他……討厭零組嗎？也是，零組的行事說好聽點就是不拘小節、講求效率，說難聽點就是暴力執法、不擇手段了！

把人逗過頭可就不好了。姬辭解釋道：“十六夜目前還是零組的人，跟在我身邊是為了保護我。你不一樣，你現在生是我櫻組的人，死是我櫻組的鬼。而且，除了我、十六夜以外，你是組內唯一確切知道零組存在且與之有所交集的人。你的技術、能力也非常不錯，在我看來完全沒問題。”

風見昭也狼狽地低下頭：“可我這雙腿……”

“坐鎮本部，號令四方，多帥啊。”姬辭毫不客氣，“矯情。”

“……老大，你這麼說話，真的不會被人打嗎？”

“沒事，我跑得快。實在不行，讓十六夜上！”

風見昭也：……彳亍。

將風見送回櫻組辦公室，姬辭便拿著澤田弘樹寄來的U盤進入了自己的專屬辦公區，將其插在了衍天使的主機上，著手準備對衍天使的升級工作。

9. 2014.4.20

兩天後，休息日。

“天空，我先睡一會兒，到了你再喊我。”一直維持精力高度集中、大腦高速運轉，還熬了兩個通宵的姬辭實在是受不住了，告訴百鬼院天空一聲，就縮在大巴車座椅上睡了過去。由於是私人性質的日常出遊，姬辭沒有帶上十六夜遊司。

百鬼院天空無奈歎了口氣，跟老師要了一張薄毯給姬辭蓋上——有時候他真覺得，他才是那個監護人！

今天學校組織去長野的研學旅行，十二人的班級需要有一位帶隊老師、三位隨行家長。天空嘗試著跟姬辭說了這件事，姬辭也覺得再熬下去得出事兒，便答應了。正好這兩天組裡沒有任務、在辦公室待命的人不少。

“……大約一千三百多年前，櫻花由種花學得律令的製度，開始實行政治化，以奈良為中心，全國大約分為60個以上的小國，信濃國也是其中之一。由於地點處於重要地帶，也同時信濃一帶產好馬，能夠打造強力的騎兵，所以引發許多武士的爭奪。不過在戰國時代，由於信濃沒有什麼出色的大名，所以引發鄰國甲斐武田氏和越後的上杉氏為了爭奪支配權而對立。兩股勢力在長野縣境內發生了5次‘川中島合戰’……”

“所以，你們的研學旅行就是參觀川中島合戰的遺址嗎？”帶隊老師在隊伍前麵講解，聽得姬辭無精打采地打了個哈欠。

“越後的上杉氏……上杉哥哥也姓上杉，會是他家的後人嗎？”百鬼院天空作為未來的“藝術家”倒是聽得津津有味。

姬辭虛著眼：“那種事情怎麼都好……”話說也不知道那起電信詐騙案怎麼樣了。

終於到了午飯時間。在老師的帶領下，一行人來到一家特色民宿。

“為什麼是蕎麥麵？為什麼沒有魚！”姬辭盯著麵前的蕎麥麵發出靈魂質問。

“……上杉哥哥，你是貓嗎？”百鬼院天空半月眼，“蕎麥麵是最具代表的櫻花料理之一，而長野縣是蕎麥麵之發祥地，來這裡當然要品嘗一下啦！”

“行，你說的有道理。”姬辭歎氣，“特色民宿，特色在哪兒呢？”

“這個老師剛剛有說，川中島民宿也是著名的靈修會所……”

“彆，打住，我對那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不感興趣。繼續吃你的，這餐廳不剩幾個人了。”姬辭單手撐臉看向落地窗外，又有一輛大巴緩緩駛來，“吃完回房間……”

轟——

姬辭瞬間背對落地窗將天空護在懷裡，脆弱的玻璃窗在爆裂的衝擊波麵前甚至撐不過1秒，無數玻璃碎片帶著巨大的動能、宛如彈片般對民宿餐廳進行無差彆打擊——姬辭無比慶幸自己坐在天空的身側而不是對麵、而且是在靠近玻璃的一側！

隨著紅色的爆炸閃光，濃煙滾滾而上，火焰瞬間爆燃，車上的人甚至來不及發生慘叫。爆炸聲奪去了每個人的心神，驟然降臨的大恐怖讓大腦神經元快速釋放大量血清素，導致身體僵硬宛如受到驚嚇的獵物在原地一動不動！

十歲的少年在他懷裡止不住地發抖。姬辭隻感覺渾身發麻、嘴裡發澀，溫熱的血液將他的白襯衫染成鮮紅——謝天謝地，因為傷勢過重反而暫時感覺不到疼痛。

不對，應該說謝謝腎上腺素……

“天空，彆怕。”姬辭的視線開始模糊，“報警，叫救護車……”

隨即，眼前一黑。

10.

諸伏高明趕到現場時，一輛救護車呼嘯而過，火焰已經被消防撲滅，整座大巴隻剩下一具黑漆漆的空殼。他果斷吩咐道：“封鎖現場，統計傷亡情況；一組去公司調查大巴乘客情況，二組去走訪大巴沿線；由衣，聯係爆炸專家進行現場勘探！”

“是！”

這是一輛小型客車。後座兩排，最後一排是連在一起的五座，倒數第二排過道左右各兩座；再往前，過道左側是後車門，右側為一單人座；中部過道左右各有三排單人座，前部為前車門與司機駕駛座。殘肢斷臂甚至肉沫、衣物碎片甚至灰燼宛如天女散花般分布於此，刺鼻的焦糊味與這滿目狼藉“交相輝映”。

收到技術支援申請後，萩原研二帶著鬆田陣平一路飆車，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愣是縮短了一半。看到這慘烈的現場，二人臉色有些難看。

鬆田陣平帶上手套腳套，步入車輛殘骸去查看情況。萩原研二看向諸伏高明，雖然覺得這位刑警有些眼熟，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請問現場有目擊者嗎？”

諸伏高明歎了口氣，示意萩原看向一旁：上原由衣將一張毛毯披在一個孩子身上，與他坐在一邊，輕聲細語地安慰著。

萩原研二瞳孔驟縮：“小天空？”

沒理會有些驚訝的諸伏高明，萩原快步走到百鬼院天空麵前蹲下，神色難掩焦急與擔憂：“小天空，我是研二哥哥呀，還記得我嗎？”

天空呆愣愣地抬起頭，撞入那雙滿是心疼的紫羅蘭色眸子後，終於忍不住撲到萩原懷裡大哭起來。

萩原研二抱著他，輕輕給他拍背：“沒事了沒事了，研二哥哥在這裡，小陣平也在哦？”

良久，百鬼院天空終於止住了眼淚，斷斷續續抽噎道：“上、上杉哥哥……嗚、抱住我……全、全是血！”

萩原研二心裡一緊，但麵上不顯：“彆擔心，你的上杉哥哥那麼厲害，一定會沒事的！小天空跟這位姐姐待一會兒，萩原哥哥去工作好不好？”

“……好……”

萩原走到諸伏高明麵前，拿出一支煙：“介意我來一根嗎？”

諸伏高明搖頭：“請便。”

“我是警視廳警備部/機/動/搜/查/隊爆處班的萩原研二，正在勘察現場的那位是我的搭檔鬆田陣平。”萩原研二伸出右手，站姿筆挺。

“原來是爆處班的雙子星。”諸伏高明回握，“長野縣警察本部刑警，諸伏高明。”

“諸伏警官，可以說說目前的調查結果嗎？”

不知火鳴走過來：“我來說吧，我是長野的排爆警不知火鳴。這輛大巴的油箱有漏油現象，我們在它沿途停靠的五個車站均在地麵上發現了一小灘汽油。上一班司機發現了這個問題，但怕擔責，所以隨便拿了根粗鐵絲在漏油處纏繞一番。後來鐵絲鬆動，垂落下來與地麵接觸，我們懷疑是車輛高速行駛過程中，鐵絲與地麵發生劇烈摩擦產生火星，使油箱發生爆炸。”

“幾乎不可能。”萩原研二瞬間否定了這個推測，“油箱位於後車門後側，幾乎就是最後方，以這輛車的規模來看，即使油箱是滿的，發生爆燃也不可能瞬間波及整個車廂，起碼司機與後車門之前的乘客是來得及從前門逃生的。而且，汽油的燃點比一般人想象的都高，用打火機的明火去點，也要費一番功夫才能將其引燃，何況是火星。能把一輛大巴炸成這樣的炸藥，當量相當於約3公斤TNT。”

諸伏高明點頭：“原來如此，術業有專攻，此案仰仗二位了。”

萩原有些不適應：“分內之事。”

此時，鬆田陣平也從車輛殘骸上走了出來：“烈/性/炸/藥懸空爆炸。”

不知火鳴傻眼：“懸空爆炸？那豈不是犯人抱著炸/藥/包……把自己也炸死了嗎！應該是犯人偷偷把炸藥安裝在司機後麵那個座位下麵吧！那把座椅幾乎變成了渣滓，爆炸點是在這裡沒錯吧？”

“如果炸藥是安裝在座椅下，幾乎可以看做是貼地爆炸。但炸藥貼地爆炸會留下相當明顯的痕跡——以爆炸點為中心的放射狀痕跡，且會對車地板造成嚴重燒傷，爆炸點甚至會炸個窟窿，但這些都沒有。”鬆田也點上一支煙，“你若仔細查看，便能發現爆炸座位周圍地麵、車壁上都是拋射物，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至於犯人把自己炸死……你們搜尋過現場嗎？”

不知火鳴佩服道：“痕檢科發現了一枚繞著細鐵絲的小齒輪，還有一片尼龍材質的殘片。”

“齒輪？”鬆田一挑眉，“可能是定時裝置。”

“那麼，關於犯人把自己炸死這點，說不定是被害者不知情下帶著裝有定/時/炸/彈的……可能是行李什麼的。這是一場有預謀的謀殺。”

11.

六個小時後，長野綜合醫院。

接到姬辭蘇醒的消息後，萩原研二匆忙趕了過來。在此之前，他開車回了一趟警視廳，拜托伊達航照顧一下小天空。

醫生從姬辭身上一共取出73塊大小不一的玻璃碎片，最大的足有成人掌心大，最小的不過指甲蓋兒大小。其傷勢之重，失血之多，但生命體征很快就恢複至安全線以上，絕對稱不上正常，但也不會有生命危險，堪稱醫學奇跡。

聞言，萩原研二著實被嚇得不輕。

“姬子醬，感覺怎麼樣？”萩原研二伸了伸手，到底是沒敢碰滿身繃帶的姬辭。

“小事。小天空呢？”姬辭摸了摸心口——幸虧他不是人，不然高低得在閻王殿門口逛一圈。

“放心，我把小天空送到班長那裡了，正好娜塔莉小姐也在。當然，學校那邊我也請了假。”萩原從口袋裡拿出鎢鋼硬幣塞進姬辭心口的口袋，“知道你寶貝這個，我特地去找護士給你要來了。”

“不愧是hagi，想得就是周到。”姬辭一愣，柔和了眉眼，“稍等，我先給那孩子報個平安。”

通過視頻電話確認姬辭沒有出事，隻是需要休養之後，百鬼院天空終於鬆了口氣。腦海中緊繃的弦一鬆，這孩子近乎暈倒似的睡了過去。

跟班長聊了兩句後，姬辭掛斷電話看向萩原：“hagi，我能幫上什麼？”

談到正事兒，萩原研二立即進入工作狀態：“姬子醬，你有注意到那天爆炸的閃光是什麼顏色嗎？”

“紅色。”姬辭肯定道。要是其他顏色他還真認不出來。

“有什麼不尋常的感覺嗎？”

姬辭皺皺眉：“爆炸發生後，我感覺嘴裡有些發澀——不是血腥味兒，是咱們在警校食堂吃到澀柿子時那種感覺。”

萩原研二右手握拳錘左手心：“那麼幾乎可以確定是//硝//銨//炸//藥了！紅光、嘴巴發澀是其典型特征！幫大忙了姬子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