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013.5.1）
眾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沒有人說話。烏雲遮月，夜風習習，路燈昏黃，白天唯美的櫻花林小路此時竟有些鬼魅。
突然，前方傳來一道氣急敗壞的男生。他似乎在打電話，雖然非常生氣，但依舊努力壓低聲音，再加上他鬼鬼祟祟躲在路邊樹林裡的模樣，任誰都覺得有問題。六人迅速躲了起來。
“喂！這跟我們說好的不一樣！”
“得寸進尺？嗬，你以為考入警校很輕鬆嗎？是，我是沒那個本事進入鬼塚班……”
“我若能進鬼塚班，跟你八二分都是看得起你！”
“就這樣，六四分，沒得商量。”
嘀——電話掛斷，那人環顧四周，悄悄離開。途中，他的麵貌短暫地被一盞路燈的光照亮。
——
“他是……普通一班的鶴田左木。”萩原想了想，肯定道。
“不愧是交際王啊萩原，是不是就沒你不認識的人啊。”伊達航讚歎道。
“不是啦，新生有一千二百多人誒，怎麼可能全都認識！是之前有次聯誼會上，一個女生吐槽這個鶴田左木跟暴發戶似的，還在追她，她煩不勝煩啦。”萩原擺擺手。
鬆田道：“他也是普通一班的人？”
“鶴田？他也姓鶴田？巧合嗎？”降穀零道。
“起碼這個姓氏在這邊並不多見，不排除這個可能。”諸伏道，“話說，關於警校裡可能不乾淨這事兒，要同鬼塚教官說嗎？”
姬辭：【咱們也隻是猜測，更沒有證據。就算是真的，也可能打草驚蛇。】
上杉雪辭：“吾等也不過是捕風捉影罷了，若上報，恐打草驚蛇。”
“唉，也是。我們先私下裡查查看吧！”諸伏歎氣道。
降穀零笑著轉移話題：“彆搞得這麼沉重嘛，也許就是我們想多了呢……話說，原來姬子醬是對顏色很不敏感的類型呢！”
上杉雪辭：“人無完人。”
“雖然在班長說出來後再仔細去看，確實能看出兩個手環顏色的不同，但在這之前我也看不出來嘛！”萩原笑道。
“但姬子醬依舊能超高效率地從錄像中找到銀色手環的孩子們呢！銀色在錄像裡相當隱秘啊，起碼我是要仔細分辨一下的。”降穀零繼續感歎道。
上杉雪辭：“是吾取巧，抓取程序助我。”
“那也很厲害了，Yuki！”諸伏讚歎道。
看著降穀零笑而不語的神情，姬辭眼眸半闔。
19.
翌日，休息日結束，體能訓練課。
“Yuki！堅持住！還有一圈！”諸伏景光陪著已經失去顏色的姬辭在跑道上緩慢地移動，其他人已經跑完休息了。
“真是可憐啊，姬子醬。”降穀零笑道。
“啊，沒想到天才也會有不擅長的事呢！”櫻井憲明望著在跑道上“蛄蛹”的兩人，也不知道具體是在看誰。
“櫻井教官！”
“那孩子隻有二十歲吧。”櫻井憲明揚了揚下巴。
“啊，嚴格來說，還有五個月。”降穀零回答。
“唔，若是我的大兒子還活著，應該跟他差不多大了。”
“……抱歉。”
“沒什麼，那孩子本事不大膽子倒是不小，見義勇為把自己‘勇’沒了，我也退下刑警一職來當教官……不過我還有一名可愛的女兒！”櫻井憲明左右看看，確認沒有同事注意到這邊後，從心口的口袋裡掏出一張一家三口的合照。
那孩子，正是櫻井小桃。
萩原研二吹了個口哨：“教官，好福氣啊！”
伊達航瞅了瞅，不知道幻想了什麼，嗬嗬傻笑。
鬆田不屑地瞥了一眼某個人生贏家，正色道：“櫻井教官，您可以為了這個孩子做任何事吧！”
“那當然！”櫻井憲明毫不猶豫道，“我絕不會讓陽明的事情再次發生的！”
……
是夜，資料室。
“櫻井陽明嗎……找到了！”降穀零精神一振。
鬆田陣平掃了一眼：“五年前……那孩子才15歲？小桃3歲？”
降穀零想了想：“是的沒錯。”
二人看了一會兒，沉默。
資料室電腦的屏幕上，赫然是一篇題為《少年被綁架臨危不懼為救他人英勇犧牲》的報道。
20.
五年前。
櫻井陽明哼著歌走在放學路上，他突然看見有個黑衣男人鬼鬼祟祟地抱著一個“睡著”的小女孩拐進了一條胡同。小女孩的兔子發卡、小紅裙子在陽明的視線中一閃而逝。
“那是……小桃？！”
他將那孩子的背影誤認為自家妹妹。得益於刑警父親對他的訓練，陽明一路跟著那家夥來到一家廢棄工廠。工廠的實心大鐵門是向外開的，他躲在了一扇門後。
“這是第六個了吧？”
“對，這一批湊齊了，但是買家指定要男孩，你怎麼弄了個女孩回來。”
“最近風頭緊，很少有家長帶男孩出來了，就算出來了也跟母雞護崽似的。”
“……”
“算了算了，老大問了，買家那邊同意了。”
“行，老三正開著車趕來，我去放個水，你看緊了！”
“放心吧二哥，這地方鳥不拉屎的，鬼才來咧！”
聽到一人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櫻井陽明偷偷探出頭去。空曠的工廠內沒有窗戶，零星分布著幾堆建築垃圾，距離門口二十米來遠的地方有一個大鐵籠，籠子裡有六個東倒西歪的孩子。他跟蹤的那個黑衣男人正盤腿坐在籠子旁邊，背對著他玩手機，工廠的對麵是另一扇虛掩著的大門，看來那個“二哥”就是從那邊出去了。
雖然看清了那女孩不是自家妹妹，但陽明還是從地上拎起一根鐵棍，悄悄摸過去，給了黑衣男人後腦勺一下狠的。
好聽嗎，好聽就是好頭……不是，我是說這人聽起來排行老四。陽明心想。
男人應聲倒地，櫻井陽明拿過他的手機迅速撥打了報警電話。
十五分鐘，警方趕來需要十五分鐘！
櫻井陽明將黑衣男人拖到一堆建築垃圾後麵，確保從對麵門口往來看不到他；他又將自己藏身的大鐵門也關得隻留一條縫，整個工廠內便暗了下來。他想摸到對麵那扇門後麵敲老二悶棍，但才走到一半，對麵那門便被拉開了。櫻井陽明趕緊躲到一堆建築垃圾後麵，緊緊握住鐵棍。
“老四，怎麼回事……”
若大門被完全關閉，工廠內一片黑暗，人適應一會兒後也能視物，畢竟不是完全密封的；但對麵那道門留了一條縫隙，刺目的陽光從縫隙內照進來，乾擾了人眼適應黑暗的功能，以至於讓老二覺得晃眼至極，什麼都看不清。
“不知是道上的哪路英雄好漢，可否現身一敘啊？”老二謹慎地站在門口，沒有動作。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櫻井陽明躲在原地動也不敢動。他偷偷鬆開握著鐵棍的一隻手，在褲子上擦了擦滿手心的汗水，又換成另一隻。黑暗乾擾了他的時間感知，他一會兒覺得時間飛速流逝，一會兒又度日如年。
他也很想像電影上那樣說點什麼來周旋，然後趁其不備一招KO，像帥氣的特工一樣！但謝天謝地，他還記得自己是個15歲的少年，清亮的少年音絕對會讓綁匪放下忌憚，獰笑著過來把他收拾一頓！雖然對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但那僅限於同齡人及以下——他牢牢記得父親說過，格鬥一途，身高和體重會帶來絕對優勢。
他是勇不是莽。
終於，老二不打算耗下去了。咣當一聲，他把大門完全拉開，刺目的陽光爭先恐後地湧入，將老二的影子拉得很長。
哢哢——
糟了！櫻井陽明悚然一驚，這是手槍上膛的聲音！彆慌、彆慌，千萬不能發出一點聲音……
少年心跳如雷，他已經可以看到老二的影子了，如果那人再往前走幾步……
叮鈴鈴——
櫻井陽明隻覺得自己心跳驟停。
“喂，老大——”
“什麼，警車？！”
“……”
“好的，我知道了！”
沉默。
“好吧，不知道哪兒來的小老鼠，你贏了。”老二歎氣道，“不過這幫孩子們的性命……我可沒打算留著哦？不如你出來讓我看一眼，我就放過他們，怎麼樣？”
沉默。
“哦？覺得我手裡的是玩具嗎？”老二笑笑，朝屋頂開了一槍，“我誠意滿滿哦！”
“等等！”櫻井陽明覺得這就是個瘋子，當他還是咬著嘴唇，舉著手緩緩站了起來，“我在這裡！”
老二眨眨眼，將槍口調轉，指向了——籠子的孩子們。
“哦呀，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喂！你說的，我出來你就不會傷害他們！”陽明急了。
老二噗嗤笑出聲：“真是傻的可愛，我可是壞人誒！你媽媽沒告訴你不可以相信壞人的話嗎哈哈哈哈哈哈！”
櫻井陽明感覺腿肚子都在哆嗦。他嘗試著一點一點向籠子靠過去，嘗試擋在籠子前麵。
老二看著這一幕並沒有阻止，直到櫻井陽明成功地、完完全全地擋住了孩子們。
“你不害怕嗎？”老二饒有興趣，手槍端得很穩。
“咳，怕得要死，你看我這手直哆嗦，腿也在抖……不過，我爸是警察，將來我也會是警察！警察保護市民、天、天經地義！”其實少年說話的聲音也在打顫。
終於，遠處傳來刺耳的警笛聲。
櫻井陽明暗中鬆了口氣。
老二好像妥協了，他放下了槍：“好吧，少年。如果我當年像這幫孩子般遇到了你，說不定我也會成為一名警察。”說完，他將一把鑰匙丟到櫻井陽明腳邊，轉身就走。
“你贏了，後會無期，少年。”
櫻井陽明眼看著那人走出工廠大門，腿一軟坐倒在地。他哆哆嗦嗦拿起鑰匙，哆哆嗦嗦背過身去，哆哆嗦嗦去嘗試打開籠子的鎖。
嘭——
duang——
哢——
咚……
咚！
第一聲，是爆裂的槍聲。
第二聲，是大鐵門被警官踹開的聲音。
第三聲，是籠子的鎖被打開的聲音。
第四聲，最小最輕，是少年倒地的聲音。
第五聲，最沉最重，是一位警官、一位父親絕望的跪地聲。
“可惜，當年我沒遇到你哦，少年。”殺了個回馬槍的老二在諸位警官麵前挑釁地露了個臉，在開車而來的老三的接應下，揚長而去。
“你贏了，後會無期，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