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 厲害的老師和水逆的學生……(1 / 1)

都進保密項目裡了,相關人員的情況肯定是保密事項。

但清水慎吾毫不在意,把自己打聽到的消息一股腦抖摟出來:“這個峰會已經連續舉辦了十三年了,今年是第十四屆。我知道的被招攬的人有無線電物理領域的山本太一博士、超疏水特性材料的研發者工藤邦彥先生、提出並推動了大規模集成電路發展的遠藤翔平先生……”

他一連說了八個人,然後繼續補充:“前年似乎沒有人被邀請,但是去年和大前年被邀請的這兩位都是新興的信息技術領域的領頭羊。”

聽起來哪個領域的人都有,並沒有特彆的偏好。什麼保密項目需要涉及這麼多領域,還是說其中有掩人耳目的成分?

也有可能不止一個保密項目。

鬆田打開手機逐一搜索。八個人中,有一個已經去世,三個近期尚在學術界活躍,其餘四個在參加峰會被招攬後至今仍銷聲匿跡。信息技術領域的兩個新人推測就在此列,但也有可能是時間短暫,還沒有新的成果可以被添加進自己的人物百科中。另兩位分彆是電機領域和生化領域的人,分彆消失五年和八年之久。

如果有人盯上我,他看中的是哪方麵?近年的峰會關注點落在信息技術上,但我從沒在公司內展現過相關素養。

怎麼可能就為了這個去迎合他們。

至於是否要展現實力,這個問題不需要更多思考,他從來是個隻會踩油門的家夥。

不過,計算機方麵的能力就不暴露了,從我最拿手的領域出手吧。

鬆田放下叉子,用手帕擦擦嘴,說:“走吧清水,去報名。”

清水喜出望外:“好的老師!”

報名處除了填寫個人信息、公司職務和參加賽道之外,還需要在它給出的材料清單上勾選比賽時所需的材料種類和數量。如果有自備的材料,需要進行備注並交給主辦方檢查。

鬆田在備注上寫了兩行,抬頭看向工作人員:“東西在樓上,我現在拿下來?”

工作人員穿著標配的製服,頭戴統一的鴨舌帽。他點點頭:“我們會幫您代為保管,直到比賽開始。”

鬆田挑眉,示意清水原地等他,自己上樓了。

清水填好自己的報名表,探頭看向鬆田留在桌上的:報名賽道是綜合獎,沒錯就應該是這樣;咦,怎麼有備注,老師不是說他沒帶東西嗎……水降解塑料、結構軟化劑?

這是什麼?這又是什麼?沒見過的東西又增加了。

清水慎吾對此習以為常,熟練地在內心呐喊起來:老師,快回來,讓我見識一下,教我!!

鬆田回到房間,從彼麵的工作間取了幾樣東西出來,回到報名處。

工作人員一手接過鬆田的自備材料,一邊和備注中的內容核對。

“這個是——什麼?”

然後他發現這些材料自己一個也不認識。

畢竟,一般人自備材料也就是幾張已經刻好的電路板、某種自行配比的新型合金做成的零件、化學實驗中需要用到的特殊原材料等。主辦方確認其中不存在作弊等違規現象後就會給予通過。

但是誰會直接拿最終研究成果當自備材料啊!這玩意應該填在參賽作品裡吧!

鬆田淡定地說:“你誤會了,這就是材料,最終成品我要現場做。”

他又開口補充:“我的材料你們要好好保存啊。”

類似的情況不是沒出現過。一般情況下,連主辦方的工作人員也認不出的材料和備注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有真材實料,一種意在誇大實際、嘩眾取寵。

鑒於鬆田年輕且陌生的臉,工作人員心裡將他劃到第二組去。但他也是內行人,不會表露出明顯的偏見。隻見他改變姿勢,隻用兩根手指小心捏著被鬆田用塑料薄膜包裹保存著的薄薄一片巴掌大的材料,細致地問:“您有什麼保存方式上麵的需求嗎?”

“常溫,不要接觸水。”鬆田說,“空氣最好也不要。”

聽起來像某種容易遇水爆炸的金屬。

那你就用一個塑料薄膜包著?

工作人員的動作更加小心翼翼了。

“那這個呢?”他指指鬆田帶過來的另一樣自備材料。

“處理材料用的溶劑。”

“這個呢?”

“導電材料。”

“……您想登記一下材料名稱嗎?”

“嗯?不用了。”

事實是因為沒起過名字。

排在鬆田後麵的報名者等了好久還沒輪到自己,沒忍住不太禮貌地探頭探腦起來,想看看排在前麵這個人是何方神聖,帶來的東西竟然把主辦方難住了。

後麵的人群稍微騷動起來。

工作人員連忙加快速度,把鬆田放走了。畢竟他沒這個權利逼迫鬆田把材料成分仔細列出來。

“老師,您接下來去休息嗎?”清水問。

“唔,有點事要做。”鬆田說,“你今年還是電機組效率獎嗎,準備得怎麼樣?”

“我已經不是去年的那個我了,就算再碰到去年的金牌得主我也有信心比他更好。不過他今年好像換了個賽道,我本來還想一雪前恥的……”

鬆田點點頭:“看樣子也不用我幫忙。”

“不,老師,請您看看我的參賽作品吧!”

————

在出發來到京都參加峰會之前,鬆田以為這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雖然要待上足足五天,但大概就像出差一樣,隻要完成了既定任務,就可以有大把時間自由支配。

所以鬆田想著空閒時間還可以繼續回彼麵工作,反正京都到東京走彼麵也就一公裡,便沒有向渡邊說明情況請假。

沒想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鬆田既想要看看其他參賽者的水平層次,又不想耽誤彼麵的工作。但第一天成本獎和第二天效率獎的比賽就算四個領域組彆同時進行,互不乾擾,也足足比了一整天。

鬆田在四個比賽場館裡來回觀察,憑眼力迅速篩選並鎖定自己心目中的金牌得主。比賽進行完畢後分彆由主辦方評審、觀眾席和參賽者進行不同權重的不記名投票,最後統計得票最高者。

鬆田兩天內選中的八個人中,有四個最終得了金牌,兩個得了銀牌,兩個銅牌。

勉勉強強吧,還算公正。

值得一提的是,鬆田心目中的金牌得主人選沒有清水慎吾,因為今年他所在的賽道被一個業內專家空降奪走了金牌。

清水慎吾拿著銀牌氣笑了。

“老不要臉的,在創新獎賽道打了五年打不出個水花就來搶我們效率賽道的飯碗……”

他的表情逐漸猙獰,感覺下一秒就要委屈哭了。

鬆田打了個哈欠,有點心不在焉。

為了彌補白天無故翹班的行為,鬆田主動在晚上猛猛加班,為B組奔波一整個白日的兩人努力爭取睡眠時間。但渡邊不是很領情,兩個人差點因為排班問題打起來——當然,渡邊是打不過他的,隻好投降。

是以鬆田這兩天隻在比賽中場和餐時前後的間隙中補了幾覺,腦子維持在還可以運行、但能待機就待機的程度。

而且,在清水的比賽結束後的成績公布階段,空降金牌先生強大的怨氣催生了一個異常——

彆誤會,他沒有心生歹念,他隻是從沒得過冠軍,知道自己這次冠軍有望後多年積怨一朝釋放,在彼麵給鬆田造了個高達。

為此,鬆田難過地把這個隻能看不能拆的高達崩了個稀碎,為此還錯過了這場比賽的頒獎。想到清水站在台上向下張望,卻沒找到鬆田在哪,一時也理解了他的委屈。

此時,他想安慰一下自家徒弟,但想不出話。

“這個空降先生明年不會來了。”他慢吞吞地開口。

清水一怔。

老師您怎麼知道?不,老師雖然平時的打扮像個社會人士一樣,但他是不屑於去做這種事的,老師肯定是用自己的個人魅力征服了對方!但是,這樣的話我明年不就又不能報仇了嗎!

鬆田也察覺到自己方才那句話的不妥,補充道:“他是完成了自己想拿個金牌的執念,現在這道坎已經沒了,他也到退休年齡了。”

清水煞有介事地點頭,表示明白。

鬆田決定轉移話題:“去年你的賽道的冠軍今年去哪了?”

“去創新獎了。”

合著去年冠軍和今年冠軍是互換賽道來狙擊你嗎。

“……創新獎,競爭很激烈嗎?”

清水搖頭:“不不,還是沒有綜合獎激烈。”

那就是很激烈了。

清水這次準備的的參賽作品本就不差,還有鬆田給他二次把關,原本拿到金牌不是什麼問題。但他沒想過清水在自己的教導下不僅拿出的作品非凡,專業理解和認知也甩開在場一眾參賽者半條街,這其實是一件很不尋常的事。

不尋常到足以讓人在投票時產生更多猶豫,甚至退縮。

偏偏當事人和當事人的老師都沒覺得哪裡有問題。

鬆田把原本想說的“那我拿個金牌回來送你”咽回去,換成:“我這次拿來的東西,你想學嗎?”

“想!”清水立刻振作起來,但又縮回去,“老師您明天還有比賽,今天先早點休息吧。”

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

手機一響,是渡邊的郵件,大意是“三天內如果再讓我在彼麵看到你你就彆想從心理評測月課逃跑了”。

休息是必須要休息的,人又不是鐵打的。明天還有比賽呢,得養精蓄銳。

————

綜合獎在第三天1月7號,是壓軸賽。

雖說是每年峰會中最受矚目的比賽,參賽人數卻意外的少。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能力和自信能同時駕馭多個領域的知識與技術的。

鬆田以前也還夠不到這個水平。

大概和現在的清水在一個層次吧。專精電機等機械,其他方麵觸類旁通一點,沒特意學過。

彆的領域的知識幾乎都是從汙染裡讀到的【知識】。而且,大部分不是那麼基礎,導致很多技術鬆田知道應該如何做,但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做。屬於是先學會跑了但還沒學會走和爬。

為此鬆田自己買書惡補了不少領域的基礎知識,努力把自己點亮得頭重腳輕的知識樹支撐起來,不然這些高級技術他用起來都不痛快。

三年多過去,感謝成為覺醒者後再次提升的學習效率,鬆田勉強把工作中可能涉及到的領域的基礎知識都囫圇學會了。

還有一些需要的時間成本更多的、鬆田沒有那麼感興趣的、感覺暫時用不到的或者用出來根本沒法解釋的,鬆田暫且把它們放下,沒有嘗試去融會貫通。

醫學類就在此列。他腦子裡甚至裝著抗太空輻射的藥物和生物某段DNA讀取的方法,但他不知道製作藥物的其中大部分原料是什麼,也不知道人有多少個DNA堿基對。

扯遠了。總之,現在的鬆田和在場其他參賽者相比,論基礎知識可能稍遜一籌,但尖端技術絕對是誰也比不上的。畢竟,鬆田這幾天觀察下來,參賽的幾乎沒有新人,都是常客,所以也沒法忽然從中蹦出個愛因斯坦型的天才。

鬆田一旦拿出一項技術,同台競爭的這些人就都要陪跑了。

事實上,他真的打算這麼做。

既然要釣魚,就先下足餌。

清水慎吾沒能奪冠是有點時運不濟在身上的。也許是主辦方覺得這樣的實力不錯,但還不夠出彩到引起重視。那鬆田作為他的老師,就得親自露一手來證明他們兩個人的真才實學了。

鬆田拿到他在清單上勾選的材料和主辦方替他保管的物品,簡單檢查沒有問題後,便摘下墨鏡,開始著手製作。

他埋頭專心處理材料,做前期準備。他的動作刻意放得比平時要慢,乍一看很謹慎,實際上隱約有種輕鬆寫意的感覺。

場外圍觀的清水目不轉睛地看著鬆田操作的速度,心想:老師的操作一如既往地賞心悅目,隻是手傷果然還是影響了發揮。

仿佛是聽到了清水的心聲,儘管鬆田起初有意在收斂速度,慢慢地,他還是沉浸於製作的過程中,逐漸忘記了自己還在眾目睽睽之下,手上的動作變快,不久後便徹底回歸了自己最適應的節奏。正在觀看他的製作過程的觀眾沒過一會兒就跟不上他的思路了。

對鬆田感興趣的觀眾不多。

主辦方不會提前公布每位參賽者的作品名稱,但參賽者可以自行宣傳。鬆田顯然沒有。想看他的觀眾多是看他年輕、麵生,對他輕視又有點好奇,或知曉他在報名時鬨出的小騷動,想看看怎麼回事。

更何況他的右手上還包著紗布呢。總的來說周圍的觀眾都是盼著看樂子的,其中以第一天晚上遇到的那個謝頂老頭為典型。

鬆田不受這些不懷好意的視線影響。

將材料剪裁好形狀後浸泡溶劑,時間足夠後用鑷子取出晾乾。

中心銷、絕緣墊、正極、極耳、隔膜、負極……

他將自己最初帶來的那片材料揭去保護膜,一分為二,分彆加工成空心圓柱形,扣在外圈作為電池的外殼,封邊。

然後從上麵注入電解液……安全閥,頂蓋,密封圈。

——好了。

鬆田直起身,按下計時鈴示意完成作品。此時,時間過去兩個半小時。

零件的組裝是很快的,所以大部分時間鬆田其實都花在等待材料徹底浸泡溶劑和晾乾上。在等待時間中,他還順手拚了個有點複雜的電路。即便如此,場上的大部分參賽者此時還在緊鑼密鼓的製作過程中。

他是場上第一個上交作品的人。

這下大部分觀眾的注意力都集中過來了,人群略微騷動起來。

主辦方請到的五位評審坐在前排,對於這麼早就有上交作品,有人高興有人不滿。

看起來比較高興的評委之一問:“介紹一下你的作品?”

鬆田說:“啊,是可降解的電池——水溶解的。”

觀眾嘩然。

評委的表情收斂了些,繼續問道:“可以為我們解釋一下原理嗎?”

“唔,我直接演示吧。”鬆田示意工作人員為自己盛一碗水,“自來水就可以。”

他手中的兩枚電池,其中一枚外殼上包著塑料膜。他拿起另一枚電池,直接投入水中。

電池就像一塊掉進熱鍋裡的黃油塊一樣飛速融化,外殼首先滋啦啦地在幾個呼吸間分解殆儘,然後是內部的電極、隔膜等零件,軟化、縮小、冒出許多氣泡。僅僅在十秒鐘過後,電池便從水中消失不見,而這一碗水雖然變多了點,但僅僅是有輕微的渾濁,像是有人用它洗了東西。

“外殼是可水降解的塑料材質,同時降解後的成分充當催化劑,幫助內部零件加快分解。內部零件事先浸泡過特殊溶劑,為它們賦予遇水自解結構的特性。”鬆田簡單介紹,“隻要放入微量水中、就是ppm100以上就會自行分解,但純水中反而會趨於穩定。外殼和溶劑都是我自行研發的。”

在攝像頭的記錄下,電池滋啦滋啦地消失在水裡時,幾乎所有人都變了臉色。接近一半的選手停下手中的動作,在鬆田的介紹語中震驚地抬頭。

電池根本不是關鍵。

關鍵明明是他略去介紹的那兩樣自行研發的材料。

可以在幾秒鐘內完成水降解的塑料、能讓某些材料在浸泡過後可被水溶解的溶液,它們用在任何領域都能大放光彩。

……更彆提如果應用在一些秘密的場合中,一些證據可以被很輕易地消滅。

但鬆田刻意把它們做成了很不起眼的東西,好像在說,你感興趣嗎?但我不會主動告訴你的。

他在明晃晃地告知所有人:沒拿到金牌的話,這兩項技術落到哪裡就不好說了。

他拿出這兩項技術時,已經做好了準備。

觀眾與評審都嘩然。五位評審來回傳遞僅剩的那枚電池,卻觀察不出個所以然。

叮的一聲,第二個完成作品的人出現了。

每一個人介紹自己作品的時間都是有限的,鬆田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但五位評審都沒有理會。評審之一嚴肅地說:“我們需要檢測電池溶解之後的那碗水裡的物質。”

鬆田點頭:“可以。那我先下去了。”

“等等,”評審之一叫住他,“你能介紹一下你的技術的實際應用嗎?成本如何?”

今天是第一次投入實際應用。平時東西雖然做出來了,但沒怎麼用過。

鬆田想起工作間的箱子裡儲存的一大堆可水溶解竊聽器和攝像頭,和三包乾燥劑放在一起。本來這些東西是要找機會塞給零和景老爺的。

鬆田簡單介紹應用前景,避開了一些危險的可能性。

發明火藥的人或許沒有想到火藥後來的用途。但鬆田能想到他的技術可能被用在什麼地方。

鬆田下台。半小時後,評委們又陸續評析了兩名參賽者的作品,那碗水的檢測結果出爐。

評委們交頭接耳。鬆田知道,他現在隻需等待比賽結束了。

後來上台提交作品的人大部分都失去了信心。少數在當時根本沒抬頭,沒聽見鬆田的作品介紹。還有零星幾個人對自己信心爆棚,覺得自己能和鬆田一決勝負。

還有兩個人沒有完成作品時,時間截止,比賽結束,進入投票前的休息時間。

清水臉色微妙地湊過來,小聲道:“老師,我看您還沒有給這兩項技術注冊專利,您想給出專利代理權或者賣出專利嗎?”

畢竟這麼重量級的技術,不掛靠在某個大勢力下而捏在個人手中的話,不是很安全。

鬆田說:“給代理權,但不給這兩個。”

清水瞪大眼睛。

老師您還有專利要拿出來?您給友田財團送錢來了?

他還沒說話,被鬆田按在原地。

“在這兒等我,我過會兒回來。”

場上那兩名因為被鬆田的作品影響到心態而未能按時完成比賽的人忽然變成了兩個汙染源。

做人就不能放平心態嗎。

鬆田——鬆田沒有湊過去。現在過去隻會是火上澆油。

直接去彼麵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