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無所獲 但有人文關懷,聊勝於無。……(1 / 1)

樓上的消防員正在滅火。

“抱歉,這位先生,這邊危險,請您和其他人一起在樓下等待。”

鬆田被攔在樓梯口。他的視線越過消防員身後一掃,沒有看到任何眼熟的身影。

“有人死了嗎?”

“啊這、這,先生……”

鬆田捏了捏眉心,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沒問到點上。

他轉頭下樓,跑進宴會廳,看到安室透正在宴會廳一角的餐桌邊安撫三浦家的小女兒,周圍是幾個警察,旁邊椅子上躺著昏迷不醒的大少爺。

安室透身上灰撲撲的,帶著濃濃的煙味。他身上有不明顯的打鬥痕跡,胸前口袋上的紐扣不翼而飛,看起來稍顯狼狽。

他沒有過去,而是在安室注意到自己後打了個手勢。

安室用手帕擦乾女孩臉上的淚痕,起身和警察說了什麼,走遠了些。

鬆田靠過去,背對著人群問:“怎麼回事,三浦二小姐——還有三浦赤輝呢?”

“在我趕上去時,三浦先生和三浦伊織小姐已經……”

他咳嗽兩聲,嗓子被煙塵嗆得沙啞。

鬆田怔了怔:“都死了?”

安室擋住嘴,低聲回答:“三浦赤輝救下來了,但是三浦伊織主動投火……我沒能攔住。”

鬆田閉了閉眼睛。

他沒有什麼想問的了。

“你那邊結束了嗎,你的手怎麼了?”

鬆田蜷了蜷手指:“結束了,皮外傷。”

他繞過安室,走進警察的視野中,在他們沒還沒反應過來時來到小女兒麵前:“你剛才見過你姐姐嗎?”

鬆田從她的房間裡離開之前,她說自己還不能出去。然而她明知今天的宴會實際上她並非主角,那時上樓的父親也不是來找她的,那隻能是另有人給她的囑咐。

女孩沒說話,再次撲簌撲簌地掉眼淚。

鬆田沒有手帕和紙,於是伸出纏著紗布的手,用大拇指一側乾淨的位置擦掉她的眼淚。

“喂、你是什麼人?等等那個服務生才剛把人哄好啊!”一名警察伸手想拉他,被另一名警察阻止。

女孩感受到臉上粗糲的觸感,微微睜大眼睛,看清了白色的紗布中透出的紅。

頭還很痛,受了傷的手不太能控製力度,把女孩的臉蹭得通紅。

她哽咽著開口:“姐姐說,在見到警察之前都不能出來。”

“我……我以為她不會死的……”她自己抬手抹眼淚。

“我看到了……”她斷斷續續地說,“我看到了,父親在姐姐的房間裡藏了東西……我告訴了姐姐,她說我們都會沒事的……”

原來那不是大少爺的房間,是二小姐的。

“你知道那是什麼嗎?”鬆田問。

女孩說不出話了,於是用力地搖頭。

三浦赤輝和公安的計劃如何、三浦伊織又是抱著什麼樣的打算、原本誰會死誰能活,這些都不重要了。按照她的說法,三浦赤輝隱藏的東西絕對已經在這場大火中變成灰燼了,而活下來的三浦家兩人對犯罪組織一無所知,以後也將會在明麵上獲得公安的庇護,除了沒那麼自由,這似乎不是一個很糟的結果。

是嗎。

鬆田渾身上下寫滿了可疑,被警察纏著盤問。還好在一開始宴會廳短路斷電後,全場的攝像頭都燒壞了,目擊過鬆田行蹤的人也很少,不是死了就是不在場或者幫他圓過去了,他得以洗脫嫌疑,把警察敷衍過去。

比如他和雇主今天來隻是給大少爺送禮物的,送完禮物雇主就回去了,留他在這裡應付彆人。禮物是什麼在哪裡?不知道,和房間一起燒成灰了。比如在走廊裡撿到醉倒的大少爺,用他的門卡開門發現裡麵是個女孩。比如手受傷是被燒紅的門把手燙的,身上有武器?當保鏢的不是很正常麼。

中途似乎有公安的人暗中插手,最終這起事故被定性為電路遇水短路造成的火災,屬意外事故。

現場發現兩具殘缺的屍體,其中一具燒得隻剩碳化的骨骼,另一具也隻能勉強看出個人形。

賓客們得以被警察放走。

“三浦赤輝你們怎麼處理?”鬆田低聲問。

他傷的是右手。此時他手裡捏著黑色描金的打火機,降穀零還能想起他用打火機玩花式給自己傳遞暗號時的景象,但他現在隻是用拇指撥動著打火機的蓋子一開一合。

“這次我們沒能拿到情報,隻能聽三浦的口供了。他不能死,但是也不會好過的。”

是嗎。

但是,鬆田知道,自己是不會為此而高興的。

“神奈,你……知不知道相關的情報?”

降穀以略顯閃爍的目光看過來。

這個表情在零臉上真是罕見啊,明明以前隻會在萩或者景老爺臉上看到。

也對,公安隻要問問三浦赤輝就能知道我當時從房間裡麵拿走了什麼。

“不能給你們。”鬆田言簡意賅地說。

降穀迅速退讓:“東西我可以不要,但裡麵的情報可以給我複製一份嗎?如果裡麵有魔法相關的情報你可以先行處理掉——”

“沒用的,那東西變成魔法造物了。”鬆田說,“已經讀不出情報了,而且很危險。”

“……沒有什麼辦法嗎?你們……需要技術方麵的支援嗎?”

“恐怕我們一和官方達成合作,就會變得身不由己吧。”他立刻說。

“……抱歉,我不是不信任你,”鬆田沉默片刻,“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的同伴們在這裡也都隻是普通人罷了,這次已經不得已拉人下水了,我得對他們負責。”

————

鬆田最後還是沒給千葉帶宴會廳的食物。

因為火災事故,所有人包括廚師都被集中在宴會廳裡,餐桌上的東西都放冷了,落了層薄薄的煙塵。

他離開宴會廳的酒店,溜去附近的一家甜品店——店老板正好要鎖門,鬆田上前詢問,被老板好心地塞了好幾盒沒有賣完的小蛋糕。

千葉把小蛋糕帶回去分享給了團建的眾人,還醒著的正好能一人分一個。

豪德寺已經昏迷了,鬆田把他送到臥室,簡單收拾好。在他們出任務時,彆墅裡的大家等了半小時人都還沒回來,玩鬨的心思也淡了,除了醉得不省人事的幾個人,其餘人收拾好客廳,陸續把喝醉了的人送回了家。

鬆田沒有立刻回家,揣著收容物去了彼麵的收容所。

收容所正廳的前方和左右兩側各有一條走廊。

正廳放置著已了解用途、無明顯副作用、可以不經過申請就拿出使用的收容物。左側的走廊通向副作用較強、需要申請的收容物存放的副廳;右側的走廊連接著偏廳,是用途不明、還需要觀察研究的收容物的存放處;前方的裡廳則放置著非特殊情況絕對不能離開收容所的收容物,與其說是收容,不如說是將它們封印在這裡了。

鬆田徑直走向裡廳。

收容所的走廊有一個特點:如果在走廊中行走時,注意力專注於走廊儘頭的光亮,那便一直無法走出走廊。但將注意力放在彆處,走廊短得就像跨過一條門檻。

裡廳像是一座死去的展覽。空氣凝滯著,光線蒼白,牆壁冰冷地注視著來客,一件件收容物的展覽台像排列好的墓碑。

但死去的仍在發聲。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裡廳深處傳來。鬆田向著聲音的方向走去,穿過一座座墓碑,在一盞燈下看到那道白色的影子。

那個男人穿著白色的修身禮服,頭戴圍著寶藍色絲帶的高禮帽,右眼佩戴一枚單片眼鏡,同樣是純白的披風從肩膀向下鋪開,戴著手套的雙手正在把玩一副撲克牌,以令人眼花繚亂的手法將撲克牌洗了一遍又一遍。

“盜一先生。”鬆田喚道。

純白的人影手法漂亮地收牌。他抬手正了正自己的禮帽,略帶笑意地開口:“神奈君。”

這副純白色的裝扮鬆田並不陌生。準確來說,麵前這個人的身份鬆田在還沒成為覺醒者時就知曉了——怪盜基德,專門偷竊寶石的大盜,並會在成功得手後的幾天內將寶石物歸原主。

沒有人能想到,五年前他突兀地停止作案,其實是落到了這裡。

鬆田對怪盜基德的興趣止於他五花八門的魔術道具和神乎其技的魔術技巧。但脫離怪盜這層濾鏡後,關於“黑羽盜一”這個人,鬆田尊敬更多。

“今天的聚會很不錯,大家都喝醉了。”鬆田說,“但是我猜,明年他們肯定會提議在彼麵這邊聚會的——我投讚成票。”

黑羽盜一輕笑:“在收容所耍起酒瘋,可要有麻煩了。”

黑羽沒問他怎麼沒喝醉,也沒問他手上的傷是什麼情況。他總是這樣,與世隔絕的這五年來,他斷開了與普通人的一切聯係,從一名天才魔術師變成落入箱中的無名寶石。普通人無緣得見,清道夫們就常常替他打開箱子,拉他出來曬太陽。

鬆田算是其中一員。

“美中不足的是,中途出了個任務,手上的傷也是那時候搞的。我們組織沒人有治療能力就會這樣啊,還要慢慢養傷。”

他掏出口袋裡的收容物,那張黑色的儲存卡。

“盜一先生,我想剝離上麵的汙染,讓他變回普通的物品。”他篤定地說,“你有辦法嗎,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