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有必要寫得這麼……”
鬆田皺起眉,一言難儘地看著屏幕中的兩個檔案。
“是你本人要求的,為我提供情報的線人先生,”降穀零在電話那頭咬牙切齒,“你知道我為了編造你這憑空出現的二十八年人生和圓上你22歲之後失蹤的那四年的行程又為什麼在26歲突然出現熬了多少大夜嗎!”
“你不知道,你隻知道有人幫你編檔案,親愛的神奈先生,麻煩您好好看看您28年來的精彩人生,然後好好記在腦子裡。”
“聽起來你自己的人設也不賴啊,口蜜腹劍的情報員先生。”鬆田笑了笑,“嘛,會用情報好好回報你的。”
“知道就好。以後這個身份就要你自己經營了,記得偶爾用這個身份出來走走接單。”降穀零解釋道,“放心,在我們明麵上正式搭上線之前,不會有公安係統以外的人會發現你、找你買情報的。你放心傳情報就好,我們會慢慢坐實你的存在痕跡。”
鬆田看著檔案上的文字:姓布萊克,亞裔人,相貌不明,真名不詳。情報獵人,2008年至2012年開始於米國活動,2012年年末短暫於霓虹出現,後不知所蹤。
以線上接取情報收集的委托在暗/網立足,擅長潛入和竊取情報。因出道以來從未在情報收集行動中被任何人目擊發現,且收集情報用時短、內容絕對真實,被稱為“黑梟”,取鴞類飛行時無聲無息、出手時準確迅速之意。
一份與“神奈延平”區彆開來、但細究能發現共通之處的身份檔案。
因為他會經常出入一些惡性事件的現場,但“神奈延平”沒理由出現在那裡,隻有“黑梟”可以。所以兩個身份做不到完全切割。
好中二。有點喜歡。但是好中二。
“謝了,零。”鬆田輕咳一聲,說,“那開張先送你一條情報吧。”
“昨天栃木那起燃氣爆炸案不是意外。雖然我那時候沒有趕上,但我看到了凶手的樣子,他肯定是個職業殺手。”
————
鬆田目送長發男人離開。
既然他把我當成了同行……這不失為一個將黑梟的身份明麵上和零搭上關係的機會。
現在的問題是,零知不知道他的搭檔要殺掉三浦小姐——不知道的話還有機會操作,知道卻不阻止,那鬆田就要一個人同時在犯罪組織和公安眼皮子底下撈人了。
至於不救,不可能。除非她死了。從她身上的情緒汙染來看,她還沒到罪大惡極的程度,應該算不上公安和犯罪組織的業績。
在這裡耽誤這麼久,樓上的公安們應該已經救下三浦赤輝了。至於那個大少爺和小女兒……
代表三浦赤輝的那團最大的汙染源變淺了不少,應該是本人馬上就能脫離生命危險。
現在上樓,可能和他們碰上。
一隊火警扯著高壓水槍的長管子從樓梯間衝上樓。
鬆田鬆了口氣。他敲開門,對豪德寺說:“我們下樓吧。”
三浦董事長和大少爺都不在宴會廳,長發男人也不見蹤影,但三浦伊織竟然也不在。鬆田一看,心中暗道糟糕,轉身就想回到樓梯間。豪德寺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你去哪?”
“救人!”
豪德寺皺緊眉頭:“那是警察和公安的責任……這個層麵的爭鬥和博弈,不在我們力所能及的範圍。你隻是一個人。”
“但我知道如果我不做些什麼,她就會死。”
“那就讓她死。她自己也知道她的死期。”
“你——豪德寺,你都知道什麼?”
鬆田的表情堅定,也難掩怒火。
“……三浦赤輝,和一些黑色地帶的勢力有勾結。他既想得利,又自視清高不願依附於他們,現在釀成了惡果。”豪德寺單手揣著口袋,“三浦伊織隻是其中的一個犧牲品而已。”
鬆田冷笑一聲。
“犧牲品?她的死期?誰規定的?”他低聲說,“壞人來規定?那是正確的嗎?如果是錯的,我為什麼不能去糾正?”
“她會連累你。”
豪德寺停頓兩秒。
“你也會連累她。”
鬆田掙開他的手:“我自願被她連累,要是我連累她了,那就等她活下來之後再向我討要說法吧——要是我連累你了——你隨便提什麼要求都可以,我答應了。”
他轉身跑上樓,豪德寺沒有跟上來。
這時,樓上陡然爆發出一股非常強烈的汙染,比最初三浦赤輝身上的汙染還要強得多,那裹挾著濃烈情緒的汙染如回流的潮水般撲進彼麵——
一瞬間,異常誕生了。
鬆田死死咬住腮邊的軟肉,進入彼麵:“千葉!”
“神奈哥!”千葉木子揮舞金屬錘砸在異常周身凝聚成實質的汙染上,借反作用力將自己震飛,“這次的異常好強!”
豪德寺出現在彼麵,拿起他去表世界前留在彼麵的武器:一柄細劍和一把手槍,他抬手開了一槍,但子彈甚至沒能突破異常的汙染屏障。
需要更大威力的武器,或者能直接突破汙染的能力。
鬆田打開他自己的放在彼麵的手提箱,迅速拿出一把FN57手槍。普通的FN57配套子彈在有效射/程內能輕鬆擊穿標準防/彈衣,這一把更是貨真價實的清道夫裝備,經過鬆田的附魔後,打穿防彈玻璃也成為了可能。
但是,異常的本體隻是個指甲蓋大小的黑色儲存卡,在那一大團陰鬱的汙染中想要精準擊中,無異於大海撈針。就連鬆田的墨鏡,也隻是將汙染的墨色過濾得淺了一點。
隻能迅速消耗它的汙染了。
鬆田瞄準汙染中心果斷扣下扳機,子彈透體而過,掉在地上。汙染湧動著,釋放出它的情緒。
對死亡的恐懼、想要逃跑的強烈渴望、魚死網破的瘋狂……懷有不願意讓任何人知曉的秘密,因此而萌生的壓力、忐忑、和為此而爆發的自毀衝動。
鬆田啐了一口,暗暗咬牙,連續射擊直接清空了彈夾。然而,異常的汙染總量回縮,濃度卻沒有變,從一個直徑四米的煤球縮成直徑三米半的煤球。
異常發出尖銳的難以名狀的呼嘯,陡然抽出一條汙染向著鬆田的方向襲來。
鬆田抽刀抬手斬斷汙染。
豪德寺抬起手,指尖燃起一縷漆黑的火。
鬆田瞳孔放大:“豪德寺,給我住手!”
像是察覺到危機,異常再次分離出一條比剛才粗得多的汙染飛向豪德寺。豪德寺沒有躲,反而主動伸出手,抓住了那股汙染——
漆黑的火沿著漆黑的汙染迅速蔓延而上,仿佛它點燃的不是汙染,而是一條乾燥的木柴。漆黑的火焰經過之處,所有汙染都消失殆儘。
鬆田衝上去,伸手握住火焰尚未蔓延到的汙染中段。那黑色的火吞噬了汙染、吞噬了顏色,它先是攀上鬆田的手套,一個呼吸將它燃儘了,然後舔舐上他的手指。
“神奈哥!”千葉睜大眼睛衝上來,一錘砸向這條汙染的根部,將它砸散,與異常的主體汙染斷開。
豪德寺單膝跪地,努力睜著眼睛看向火焰,和被火焰包裹的鬆田的手。
鬆田對著火焰使用了【拆解】。
覺醒者與異常,兩者的能力追根溯源是相同的,都來自於汙染。無論什麼情況下,使用能力都是在驅使汙染。不同的是,異常使用能力,汙染會逐漸減少;覺醒者使用能力,汙染會逐漸加重。二者相互對立,此消彼長。能力越強,汙染越多。
豪德寺的能力【黑焰】,效果簡單粗暴,就是燃燒——燃燒任何東西,不論是木頭、清水、還是汙染,直到將它接觸到的所有東西燃儘。
他的火溫度冰冷,一旦點燃就不再可控,他無法主動將他撲滅。而火在燃燒過程中又會給他傳遞越來越多的汙染,對他的負擔很重。所以豪德寺的能力雖強,但他自從覺醒並了解自己的能力以來,幾乎沒有使用過它。
更彆提主動用它去點燃異常的汙染了。這對他來說與自殺無異。
異常察覺到不妥,再次釋放情緒衝擊。它周身的汙染終於變得淺淡,能看清本體所在的位置了。千葉猛地揮下大錘,尖銳的錘頭將異常砸成碎片。
小團汙染緩緩凝聚成一件收容物,其餘潰散於空氣中。黑色的火焰在鬆田的指縫間緩緩熄滅。
“豪德寺,你想布鈴木的後塵嗎。”
他知道豪德寺這樣做並非完全出自本意,而是被異常方才的情緒汙染左右了想法。但鬆田不想也不會去理解他,他需要的不是原諒,是一塊能讓他長記性的傷疤。
他張開手,手掌根部到小拇指外側一路的皮膚都消失不見,肌肉組織有少量缺失,那裸露的紅肉沒了冰冷的火焰覆蓋,此時才遲鈍地反應過來似的,汩汩地流出鮮紅的血,沿著手背淌下去。
鬆田的聲音沉下去,他緩緩地說:“現在你也連累我了,我們扯平了。”
“……”
血液滴答滴答滴落在地的聲音。豪德寺源閉上眼睛。
鬆田的頭在痛。
他知道自己的汙染抗性比其他人高,就算用能力去硬接汙染也不會直接暴斃。但他已經不是初入彼麵的菜鳥,知道應該如何保護自己,讓自己努力活得更久一些,所以他已經很久沒有以這種堪稱莽撞的方法使用過自己的能力了。
都是這個異常害的。
鬆田從手提箱裡翻出止血藥粉,囫圇灑在傷口上,然後扯出一卷繃帶邊纏邊說:“千葉,我再出去一趟,你先帶他回去。”
血液迅速浸透紗布。千葉蹦起來抗議:“我要在這兒等你回來!”
鬆田抬眼看向女孩,微不可察地笑了笑:“也行,回來給你帶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