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一聲,宴會廳的所有燈光一瞬熄滅,眼前變得漆黑一片。窗外已經入夜,微弱的城市霓虹無法為窗內的人提供明亮。
耳機中傳出蘇格蘭恰到好處的提示:[三浦在你十點鐘方向15米處,沒有移動。]
安室透根據腦海中人群站位的記憶,靜默著迅速穿過人群接近,宛如一隻悄無聲息的幽靈,身後帶過微涼的風。
“怎麼回事、停電了?”
“呀——!彆推我!”
“各位,稍安勿躁——”
安室主動撞上三浦赤輝,將他安撫賓客的話語打斷,離開之際兩指間神不知鬼不覺夾著一枚U盤。
三浦隻感覺被誰狠狠地撞了一下,他心中猛地一驚,後退一步摸上空蕩蕩的胸前內袋,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向著人離去的方向照過去。
手電筒的光束下是表情驚疑或不滿的賓客們,被光束一晃,紛紛轉頭或抬手擋住眼睛。
在彆的方向?
人群中誰在竊竊私語。
“哇、小心!”
反方向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以及尖叫。
三浦赤輝立刻將手電筒照過去,看到一頭顯眼的金發。
備用電源接通,宴會廳內燈光一閃,重新明亮起來。
三浦眯起眼睛。人群的議論聲變大了。
金發的服務生端著托盤,腳下有一隻摔碎的空玻璃杯。他正向周圍受驚的賓客連連道歉:“非常抱歉!是我沒有拿穩,我會立刻將這裡處理乾淨。請問是否有人受傷……”
三浦走過來:“怎麼回事?”
服務生緊張地說:“真的非常抱歉!方才……在黑暗中我被人撞了一下,沒能端穩……”
服務生領班趕來,對三浦鞠躬:“都是我們培訓不力!關於這次停電的事件,我們會給大家一個交代的!”
三浦沉默片刻,問:“有沒有看到撞你的人是誰?”
“抱歉先生,我是從背後被撞的,並不清楚……!”
看到服務生一副惶恐又不解的樣子,三浦不再追問,轉頭去安撫賓客。沒人看到他背在身後的手攥緊了拳頭。
領班簡單地安撫安室犯了錯不能自亂陣腳,叮囑他收拾乾淨玻璃渣,便匆匆離開了。沒注意到安室悄悄動作,把之前從他身上順來的通用門卡還了回去。
安室拿來掃把,迅速清理玻璃碎片。彎腰掃地時,他隱蔽地抬頭張望,意外和遠處的神奈對上一瞬視線。神奈錯開目光,手中狀似無聊地花式轉著一支zippo,像是忽然犯了煙癮。
微型攝像頭對著地上的玻璃渣。埋藏在深處的記憶使安室迅速辨彆出隱藏在其中的幾個手勢。
“錯誤”、“證據”、“待定”、“觀察”?
喂喂,這家夥不是吧,那麼黑的環境下我都要憑記憶行動,神奈竟然能看清我的動作?
他掃淨玻璃渣,抬手敲敲耳機:“熄燈之後三浦赤輝有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蘇格蘭問:[你是說?]
“啊,可以確定了,這個U盤是假的,他在同時牽製我們和公安。他把情報備份藏起來,一旦他死了,沒人知道情報在哪,兩方打架,被誰撿到都有可能。所以我們兩邊都要留著他的命?”安室說,“不然他怎麼會明知道危險還把它帶在身上,找死嗎。”
蘇格蘭在隔壁一棟摩天樓看監控和攝像頭,同時還帶著一副夜視鏡,正因如此,他那時可以透過窗戶看清黑暗中的每一個人。
[但是他的表現沒有破綻。雖然接通備用電源後看起來很鎮定,但在熄燈的時候明顯很驚慌。]
萊伊的聲音響起:[那就按B計劃把人抓回來審問。波本,你那時候為什麼要打碎杯子?你本可以讓自己一點嫌疑都沒有。]
“當然是為了讓他露出破綻。萊伊,沒腦子就保持沉默。”波本說,“誰說A計劃失敗了的?我會想辦法讓他開口的,不用抓。”
所以,神奈怎麼知道U盤是假的?
難道是從豪德寺家的情報裡了解到的?我們的目標衝突了?
U盤……如果神奈知道真U盤在哪,肯定會告訴我。
他們到底是來做什麼的……算了,相信他。
安室透看著三浦拿著手機,步履匆匆地離開宴會廳。他尾隨其後,跟著他路過樓梯口,走進走廊儘頭的衛生間。
三浦打出一個電話。
安室透出現在門口,裝作自己來洗手。三浦看到有人來,警覺地掛斷尚未接通的電話。
衛生間沒有其他人。
安室伸手鎖上大門,站到三浦麵前,微笑道:“晚上好,三浦先生。”
三浦的表情微微凝固。
“唉,我們本來也不想這樣的。但是誰讓三浦先生心生雜念,竟然暗中投奔那些條子,想要兩頭撈好處呢。”他露出屬於波本的危險氣勢,“人心不足蛇吞象,讓我猜猜,公安的人已經在此處布下埋伏了吧。”
三浦咽了咽唾沫:“你在胡說什麼,情報你不是都已經拿到了嗎。”
“我已經看過了。和真的那個比起來還差不少。”
三浦的呼吸紊亂片刻,但還在竭力維持體麵的表情。
“我猜,你也不確定那群條子能不能留住你的命,所以還沒有把情報都交給他們吧。藏在哪裡?某個保險箱、花園裡的某顆樹下……”
波本笑了笑,拿出假U盤:“還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如果要追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猜那裡我去過了嗎?”
三浦捏著手機,雙腿微微發抖,睜大眼睛,極力控製自己開口:“我、我……沒有違背你們……”
不論是多麼成功的商人,也有賠得血本無歸的時候。
波本拔出手槍,拉開保險,黑洞洞的槍口指向三浦:“是時候說再見了。”
“我知道!我知道公安的人的布置!”
波本的神色輕蔑中帶著不耐:“我也知道。”
三浦赤輝這混蛋最好不是真的要出賣公安。
他突然開槍,打中三浦的手機,連帶著炸得他一隻手鮮血淋漓。消音手槍的聲音在不大的空間內回蕩。
三浦連聲慘叫,捂住血流不止的傷口,片刻後掙紮地說:“我會、歸順於組織,請您……”
急速奔跑的腳步聲迅速接近,停留在衛生間的大門外,急迫地推門,但大門紋絲不動。
模糊的聲音隔著門傳進來,不速之客並未強行破門而入,而是很急切的樣子,又迅速離開了。
三浦緊閉嘴巴,除了急促的呼吸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麵色灰敗。半分鐘後,波本放下槍:“三浦先生,你知道該怎麼做,對吧。”
————
放三浦赤輝狼狽離開後,安室敲敲耳麥:“他還是有可能和我們魚死網破,萊伊你進來收尾。”
[翻窗進去會很麻煩。]萊伊說,伴隨著窸窸窣窣的聲音,[狙擊槍我留在原地了,蘇格蘭你來收一下。五分鐘。]
蘇格蘭應聲:[好。三浦赤輝如果真的還會耍花招,那他的演技就快要比肩貝爾摩德了。]
“這種貨色,比貝爾摩德還差得遠。”
[是嗎,換我的話,可能這時候已經把他滅口了吧。]
抓緊時間。
安室收拾掉地上的手機碎片和血跡,走出衛生間。三浦還算聰明,記得不在地上留下血跡,估計這時候應該上樓準備假死了。再等一分鐘。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麵上的聲音。
一名二十歲左右的女子從隔壁的衛生間走出來,狀似無意地擋在他麵前,烏黑的瞳仁平靜地看向他。
三浦的二女兒,三浦伊織。
“這位小姐?”
她聽到了多少?她知道組織的事情嗎?
“組織的殺手先生,”三浦伊織微笑起來,“我是來向您投誠的。”
安室透的手再次摸上手槍。
“你們殺掉了父親身邊的秘書是嗎?其實,有些家族密辛相關的事情,父親不放心交給秘書,是我去做的。我知道的組織的事情也並不少。”
女子抬手將鬢發彆在耳後。
“父親大約決定把家產都留給我那不成器的兄長,然後遠遠地逃離吧。雖然逃不出去就是了。我知道父親在我的房間裡做了手腳,所以我把我的房卡送給笨蛋哥哥了,他也許會打開,也許不會。”
“那麼你什麼都沒有,對我們又有什麼用處呢?”
安室微笑著問。然而耳朵裡是蘇格蘭的聲音:[任務隻說滅口三浦赤輝,沒要求其他人要怎麼處理——要招攬她嗎?雖然如此,但三浦家的家業也沒什麼可利用的了。]
[我倒是蠻看好她的心性。]萊伊的聲音。
三浦伊織回答:“哥哥現在就在樓上——如果您現在跟隨父親上樓的話,一定會碰到他們。那哥哥就不得不死了。”
“三浦家的資產已經隻餘殘渣了。”他不客氣地說。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先生。”女子不急不緩,“而且,我可以帶領它找到綠洲呢。”
“還真是自信。你就不怕我直接殺了你?”
安室透心裡徹底沉下來。
“三浦家之後會完全依附於組織,並發展得更好。”
這個女孩是鐵了心要加入組織,為此他不惜拿哥哥的性命當投名狀。
絕不能讓她加入。
要殺了她嗎。
“那你的妹妹呢?”
“……她隻是一個嬌生慣養的笨蛋罷了,沒有和我競爭的能力。”
軟肋,還是主動送給組織的把柄?
似乎有掰正的機會,但是時間……
如果她加入組織,她的妹妹想必也不會有好下場。最好的辦法還是推她離開這個漩渦,但萊伊已經聽到我們的對話了……
波本笑了一聲,仿佛沒有將女子的話放在心上,隻是當聽了個笑話:“這些,都等你的父親死了再說吧。”
他繞過女子,頭也不回地上樓了。
“喂,萊伊,你進來沒,你不是說很看好她嗎,她怎麼處置就交給你了!樓上的公安歸我!”
萊伊似乎想留下她,也許能趁虛而入,長期發展——區區挖萊伊的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