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對你有影響嗎?”
鬆田噴了兩下清口劑,又含上一片薄荷糖,在新換上的西裝上聞來聞去,確保聞不到油煙味和酒氣,然後摸了摸臉頰,感覺溫度尚可。
“三浦家的謝幕宴,去也無妨,給他們添些無足輕重的堵而已。”
豪德寺源撫平衣擺,迅速打好領帶,拿起他剛才在這間小彆墅裡收拾出來的手提箱,遞給鬆田:“正好給他送些禮。”
鬆田信任同事,接過手提箱,沒問裡麵是什麼。他按了按太陽穴,喝過酒之後,偏頭痛有點犯了,但很輕微,不嚴重。
“走吧,拖太久那丫頭該急了。”他戴上墨鏡,進入工作狀態。
在異常正式誕生前的孵化階段,覺醒者們在彼麵隻能知道它的大概位置,無法通過溯源直接落到準確的坐標點,隻能回到表世界順著汙染去尋找汙染源。
平時也不是沒因此做過潛入行動,但這次異常的孵化地點安保充足,活動正式,他們幾個穿著常服進去的話簡直分分鐘露餡。鬆田不抱希望地問了一嘴豪德寺,沒想到對方回想片刻,還真的有辦法帶他混進去。
隻有千葉木子不滿意的世界誕生了。
“我不帶女伴。”豪德寺說,“帶你進去,你就完了。”
千葉癟癟嘴:“知道啦!我就是好奇嘛!”
鬆田笑了:“回來給你帶點宴會上的好吃的。”
“好!”一秒哄好。
宴會廳門外,豪德寺出示三浦家此前寄給他的邀請函——上麵是他兩分鐘前潦草簽上去的名字,非常不把主辦方放在眼裡。
門口檢查邀請函的人先是臉色一變,在看清上麵的簽名後更是憋了一口氣似的,額頭逐漸掛上汗珠:“您是來,這個、我需要請示……”
鬆田站在豪德寺身後半步,充當一個合格的保鏢背景板。他漫無邊際地想:這小子在上流圈子裡的名聲挺凶的嘛。嘶,我有一天竟然會給一個政客的兒子當保鏢,世界真魔幻。
能感知到汙染源就在宴會廳裡,但異常孵化的載體卻在樓上,兩者都沒什麼波動,比較平穩。他正發散著思緒,後腦勺忽然像是被針紮了一下,他瞬間回頭,視線毫不遲疑地射向窗外對麵的一座大樓樓頂。
視野的方向麵光,樓頂背光,能看到的輪廓理應十分模糊。但鬆田戴著裝備墨鏡,清晰地看到某個物體縮了回去。
嘖,不是吧。這次的事情這麼麻煩?
三浦董事長的二女兒聞訊趕來,像是沒有看到豪德寺的冒犯一樣,麵帶笑容地主動將他們二人迎了進去。
和千葉年齡相仿的女性沒有開口詢問他們的來意,還溫和地請他們自便,隻在離開時留下一句:“豪德寺君,煩請對家兄手下留情。”
豪德寺沒有回答,也沒有主動去和誰攀談,僅僅是站在宴會廳某處,像個旁觀者一樣看著人群。周圍有認出他的人,竊竊私語著卻沒有上前。沒有認出他的人也因為他們兩個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氣場而卻步。
三分鐘後,一個男人邁著略顯浮躁的步伐走過來。他端著酒杯,一手攬著女伴,站到豪德寺麵前。
像個主動走進陷阱的蠢笨獵物。
“豪德寺,你怎麼在這兒?”他表情難看,“不知道今天的宴會是哪些人能進的嗎?”
鬆田摘掉墨鏡隨手掛好。他知道豪德寺會給他離開宴會廳行動的借口,所以隻是安靜地站在旁邊鎮場子。
雖然就他們的交鋒來說,有沒有他在結果都不會變。
又有人在看我。
鬆田轉過身,毫不客氣地用眼神飛刀過去。然而,視線的中心卻是一個熟人。
金發黑膚的服務生隱晦地打了個手勢,接著端著托盤向他走來。
紐扣。微型攝像頭?
他怎麼出現在這,有犯罪組織的任務?所以之前在門外的視線也是?
附近有沒有公安?
“不客氣,畢竟你們都發邀請函給我了。”豪德寺毫無感情色彩地說,挑釁感滿分。
鬆田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不露出異樣,為掩蓋視線變化而掃了一眼走過來的服務生的名牌,接著從托盤上拿起一杯酒,遞給豪德寺。
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近距離親眼看到零“波本”的工作狀態。很專業,不愧是十項全能的第一名。
三浦家長子推開臂彎中的女伴,壓低聲音咬牙問:“你是來看笑話的?”
“不,我來送你一份禮物。就算是三浦董事長看到這份禮物,想必也會感到高興吧。”
“……什麼東西,我警告你……”
鬆田目送服務生離開,不再聽他們交談,重新戴上墨鏡,借鏡片的遮掩觀察起宴會廳的每一個人。
除了他這個意外碰麵的熟人外,視線範圍內沒有再看到可疑人物。
布置不在這裡。
他的視線停留在三浦董事長身上。
也不在主要汙染源附近。
那就是在樓上了。
在他這樣想時,樓上忽然產生了一個新的汙染源。
豪德寺把一張房卡遞到鬆田手裡。
“去把我的禮物送到三浦大少爺的房間。”
機會來了。
鬆田接過房卡,拎著手提箱徑直上樓,在樓梯口與下樓的服務生狹路相逢。
他掃了一眼服務生似乎整理過、但細節處仍留有淩亂痕跡的衣著,以及惶恐卻強裝鎮定的表情,略一挑眉。
走這種風格?
但是,和我這個大少爺的保鏢無關。
他越過服務生,旁若無人地上樓。
希望零給我留了線索。
鬆田看了看房卡的號碼,又看了看麵前的門牌號。
好消息,異常載體就在三浦大少爺的房間裡。
壞消息,新的汙染源在隔壁房間。
汙染源有兩種,一種是產生情緒給異常的主要相關人,一種是使人產生相關情緒的物品或事件。
隔壁房間的汙染源是突然出現的,也一直沒有移動,應該是第二種汙染源。
先拿到異常載體。他推開房門。
“……”
鬆田向房間內走了兩步,停在內置庭院的門外。
沒感覺錯,房間裡有人。
心跳較快,呼吸放得很輕,受過專業訓練。沒有殺意,不針對進入到房間裡的人。房間裡沒有攝像頭,但有竊聽器。
——公安的布置原來在這裡。
當沒察覺到吧。
鬆田打了個哈欠,把手提箱放到床上,然後轉頭看向正對著床、掛在牆壁上的液晶電視。
他探頭去看電視背麵,伸手進去摸索,但是電視與牆壁間的縫隙太窄,鬆田動作困難。
他從西裝內袋摸出一支長條鑷子。
彆以為我沒帶工具箱就拿你沒辦法了!
十秒鐘後,一枚指甲蓋大小的儲存卡無聲落入掌心。
黑色的儲存卡和黑色的電視機。如果不是能看到上麵聚集的汙染,就算是鬆田也很難憑肉眼發現它。
有人藏身的庭院沒有動靜。呼吸和心跳都幾乎沒變,他們並不知道我做了什麼。
儲存卡……裡麵不會裝著什麼醃臢事吧。
藏這麼深,應該很重要。不過抱歉,它馬上要變成異常了,不管裡麵有什麼,公安還是罪犯都無緣得見了。
一種不好的預感。鬆田有些頭疼。
他把手揣進口袋,摸到一枚胸針的背麵按下,然後離開房間,三兩下撬開隔壁房間的門。
同樣是內置庭院的大床房,汙染源是一枚貼在浴室水管上的微型炸彈和被人動了手腳的插座。
原來零之前藏在手裡的東西就是這個炸彈。
既然是他做的,那就不能拆了。嘶,這樣就沒辦法解決汙染源了,那就隻能等異常自行孵化再消滅它了。
忙活一圈下來結果還是和平時沒區彆,早知道就不費勁混進來了。
零這家夥,臥底之後絕對給我添了不少工作量。唉,看看能不能儘量降低影響吧。
鬆田關好房門,回到三浦大少爺的房間,再次按下口袋裡的胸針,悠哉地走出去。
去隔壁房間的監控影像就這樣被覆蓋了。
鬆田回到宴會廳時,三浦大少爺和他擦肩而過,往樓梯間的方向去了。
他站到豪德寺身邊,低聲說:“樓上的汙染源沒法處理。你這邊如何?”
“三浦赤輝在等。”豪德寺說。
是啊,在三浦赤輝的眼裡,在場應該有他的人、犯罪組織的人和公安的人三者。在豪德寺眼裡,大約是清道夫一方、三浦等汙染源一方,以及在場的其他普通人一方。
隻有鬆田眼裡的人員勢力劃分那才叫一個豐富多彩。
“放任他等嗎?雖然我傾向於救人,但這次的情況比較複雜,你提前離場去彼麵等我也可以。”鬆田說。
豪德寺冷冷地說:“彆費力氣了,三浦赤輝難逃一死。”
這小子激動什麼?
他勸說彆人的口才真是差勁。
鬆田見他沒有離開的意思,以平淡卻不容置疑的語調說:“要麼去彼麵等我,要麼跟我救人,沒有袖手旁觀的選項。”
“……”豪德寺仰頭喝掉手中見底的紅酒,說,“他不值得我們去救。”
“你知道?那好,和我說說,我去和公安的人打聲招呼安排他後續的判決。”
“……”豪德寺不說話了。
兩個臭石頭脾氣的男人湊在一起很容易就變成這樣。鬆田久經打磨,雖然脾氣還那樣,但已經能熟練麵對這種處境了。
他忽視逐漸變得僵硬的氛圍,轉移話題道:“話說,三浦大少爺上樓乾什麼,他的房卡不是還在我手上?”
“他還有彆的房卡吧。”豪德寺回答。
就不去看看禮物驗貨,也不擔心儲存卡被我摸走?還是說,禮物他並不在乎,這張儲存卡他也不知情。
假設這張儲存卡是三浦赤輝的東西,犯罪組織和公安的目標都是它。三浦會偏向哪邊?
應該是公安,畢竟他們雖然看樣子完全不知道儲存卡就藏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但也埋伏在房間裡,還是大少爺的房間,三浦不應該不知情。
——公安要從組織的黑手下保住三浦的命,成功了的話,三浦就交出儲存卡;失敗了,沒人知道儲存卡在哪,公安和組織都撈不到好處。
那麼,三浦家長子、次女、還有小女兒在這件事中又扮演什麼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