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上課的時候初月就隱約覺得有些不舒服,但是她的生理期向來是規律的。在手機上翻了一下記錄,確認沒錯,應該還有一周才是,便猜測大約是因為最近天氣太熱,吃了很多生冷的的東西導致的胃腸感冒,打算回去煮一點熱湯之類的。
公寓裡有小藥箱,是來M大之前,姑姑給她準備的,但其實相當於擺設,她從來沒有往裡麵常備藥品的習慣。而且讓她生病的時候自覺吃藥是一件很難的事情,所幸年輕,身體素質不算差。
下課後在便利店買了一杯熱牛奶,喝完後感覺好了一些,便堅持在圖書館完成自己的作業才給埃文發了消息,照例先回酒店吃晚飯。
餐後甜點裡麵有一道芒果冰淇淋,初月很喜歡,她想,大約沒有人能拒絕夏天的冰淇淋和冬天的烤紅薯。
拿上樓邊吃邊在蕭北辰的書房裡麵拿了書看,消磨掉一段閒適的晚間時光,到了十點鐘,準時由埃文送她回公寓。
與埃文道彆後,上樓的時候突然覺得身下不對勁,隱隱約約的疼痛也緊隨而至,略倉促回了房間,卻糟糕的發現洗手間的儲物格裡麵隻剩下幾包衛生護墊了。
生活中的小意外就像是調皮孩童偶爾的惡作劇,總讓人哭笑不得。簡單處理了下,衝了一杯熱熱的薑糖水小口慢慢喝,試圖緩過這一陣腹痛之後再下樓去買衛生用品。
然而事實證明,姨媽痛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貪嘴的人。
痛感越來越強烈,腹中像是有人拿著鋸子在鑿一般,等電梯的時候,她幾乎直不起腰,幾度抱膝蹲下,緩一會兒又站起來。
電梯門開,傅澤宇一手轉著籃球,冷不防被蹲在麵前的人嚇了一跳,籃球脫手,落地又彈起來,被他手快接住了,隨口問:“在這乾嘛?”
初月抬頭已經臉色慘白一片,連嘴唇都白了,她顧不上答話,撐膝站起來就要往電梯中走,卻被他一把拽住了,“身體不舒服?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彆拽我。”
難忍的痛感又一陣襲來,讓她出口的話幾乎像是氣音帶出來的一般無力。
傅澤宇注意到她雙手捂著腹部,便猜到大概,“回去。”
初月急了,掙紮著,試圖解釋:“不,我需要去買一點東西。”
“我知道。”少年一臂攬住她的後背,她太纖瘦單薄了,幾乎不費什麼力氣就拖著轉了身,“回去躺著,我幫你去買。”
初月被他拖回房間,躺在沙發上蓋好毯子。他順勢在旁邊地毯上扯過一個蒲團坐下,掏出手機手指輕動,不知道在跟誰回消息,稍後問:“家裡有沒有暖貼之類能發熱的東西?”
暖貼是有囤的,初月前麵給忘記了,抬手指了指門口的玄關櫃,“那邊,第三個抽屜。”
傅澤宇起身將暖貼取過來給她,然後又拿起她放在茶幾上的杯子,接了熱水給她,“止痛片有沒有?”
初月搖頭,“沒有。”
他嗯了一聲,又問:“衛生用品,什麼牌子?”
雖然疼痛讓初月覺得自己的意識不是那麼清明,但是她確信,問這話的時候麵前這人的語氣、神情中沒有一絲異性之間那種涉及私密的尷尬,奇怪的是她自己竟然也沒覺得什麼。她說了自己慣用的品牌,又補充了兩句要求。
“好,知道了。”他一手插兜,一手挑起她的房門鑰匙,“躺著吧,我一會兒回來。”
初月不知道在沙發上窩了多久,迷迷糊糊都有些困意了,才被開門的聲音驚醒,一看時間已經十一點了。傅澤宇拎著兩個袋子進門,將其中一個遞給她,解釋說:“樓下便利店關門了,去了趟對麵街區。”
初月坐起來,擁著毯子有些發懵,半晌才說:“謝謝你。”
“嘖,笨蛋。”他很沒有耐心的樣子,隔著小茶幾,俯身替她拿藥倒水,將杯子遞到初月手中的時候順手敲了敲她的額頭,“藥還沒入口表情都能痛苦成這樣。”
這個人怎麼這麼討嫌啊。初月不滿地皺眉瞪他,他卻渾不在意,“我那邊懶得開火,廚房借我用用。”
“做什麼?”
“炸了它。”
他擺著冷酷臉一本正經冷幽默。
初月撇撇嘴:“無聊。”
他從另一隻袋子中拿出了燕窩、紅棗和桂圓一類,“買了食材,給你煮點糖水。”
“你下廚?”
“嗯哼。”他歪了歪頭,自戀道:“不信?哥哥是居家型男。”
初月整理好,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傅澤宇已經將煮好的紅棗燕窩糖水端上了餐桌,催促她:“趕緊趁熱的,看你喝完,我回去睡覺去。”
“那你回去吧,”初月懨懨托腮,拿起小勺攪動碗中的糖水,說:“我吃東西有點慢。”
“倒也不必,”他散漫道:“我勉為其難等等吧。”
吃東西被人盯著總感覺有點不自在,她舀了幾口後,才想起來客套,問:“那個,你要喝嗎?”
他嗤笑了下,語氣中都帶著嫌棄:“喝一半跟我謙讓起來了?”
初月也覺得不好意思,“抱歉,我忘記了。”
他皺眉催促:“趕緊喝你的。瘦得跟尹霖撿的那隻流浪貓似的,可彆把自己給養死了。”
疼痛緩解了些,初月也稍微來了精神,不甘示弱地還嘴:“你懂什麼,這叫骨感美。遺傳的,我姑姑也很苗條。”
“亂七八糟瞎遺傳些什麼?好的怎麼不遺傳,比如說我的聰明才智。”
“你文盲啊,遺傳是能自己挑的?”
傅澤宇絕對沾點什麼毛病,自戀到讓人無語,他說:“不能自己挑,那就以後跟著哥學聰明一點,彆傻乎乎的被人騙。”
煩死了,要不是剛承了他的情,初月簡直想把碗連帶著剩下的糖水扣到他臉上。
傅澤宇一直等初月喝完湯,收拾完廚房,催著她休息之後才離開。
第二天是周六,初月原本打算安安心心睡個懶覺的,卻沒想到傅澤宇一大早來敲門了,給她送了早餐過來。
她心裡其實有被他感動到,但是訥於言表,匆匆洗漱完之後,頭發都沒有梳,亂蓬蓬的,很沒有形象,被他押在餐桌前。
傅澤宇又是一臉不耐煩的樣子,催促道:“快點吃,我一會兒還約了朋友出門。”
“那你先去,我已經沒事了,吃完可以自己收拾掉。”
“彆廢話。我做事講究一個有始有終。”
初月懶的搭理,敷衍點點頭,默默小口咬蛋卷吃。其實他的廚藝還不錯,煎的蛋卷挺好吃的,裡麵還放了火腿胡蘿卜碎。
“你做的蛋卷很香,都快趕上我外婆的手藝了。你以前在學校也自己做飯吃嗎?”
他又臭屁起來,“笑話,也就是看你難受我才發發善心,這麼紆尊降貴一次。而且國內學校住宿公寓為了安全起見,不讓開火的,我們都在學校餐廳吃。哥哥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好不好?”
“兩次。”初月比了兩根手指,忍笑糾正他,隨後聊起來問:“我有在網上看到過,國內學校餐廳的飯菜好像挺不錯的,你們學校呢?”
“就那樣吧,習慣了就不覺得了,不過肯定比這邊好吃多了。什麼時候回國我帶你去,學校大小二十多個餐廳都帶你嘗個遍。”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狂妄不遜,配合臉上倨傲的少年氣,給人有種說“帶你看看朕的江山”的感覺。
初月笑起來。
傅澤宇心中一軟。她這樣笑的時候很可愛,是發自內心的開心,眼睛亮晶晶的,純潔天真,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不知不覺也跟著她笑,語氣柔和卻故作冷酷:“笑什麼?笨蛋,我說真的,想不想回去?”
初月搖頭,“我也不知道,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姑姑和費恩都在這邊……”
她唇邊的笑意並沒有消失,但是整個人卻像是驟然跌入悲傷當中,“大約不會再回去了吧,除了舅舅一家,我在國內沒什麼親人了。漂泊的人若是要以旅遊的名義回故鄉,那會是一件很難過的事情。”
他鄉非故鄉,她還這樣年輕,但人生好像已無歸處可去。
對麵的人沉默了一會兒,狀似不經意,隨口道:“不是還有我?難過什麼,祖國大好山河,想去哪哥帶你去啊。”
“哥哥也可以自封?”
“說到底,人與人的關係不就那樣嗎?愛情、友誼都可以和原本不認識的人建立,咱們……說不準咱們還真有血緣關係呢。”
初月神情複雜地望著他:“你好離譜。”
“都是炎黃子孫,有什麼離譜的,以後見了乖乖喊哥,記住了?”
這人正經不了一秒。初月還欲爭辯什麼,他揚了揚眉,示意她閉嘴快吃,隨後往餐椅背上一靠,架著腿,很沒有坐相地開始玩手機。
對於尹霖能和傅澤宇成為朋友這件事初月覺得挺費解的,完全不同的性格,尹霖是溫柔體貼的暖男,而傅澤宇自大自戀脾氣臭。最後她還是沒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問:“尹霖為什麼會和你成為朋友呢?”
“怎麼?是覺得他不配?”
好不要臉!
初月笑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覺得你們性格相差挺大的。”
“哦,”他眼皮也不抬一下,繼續玩遊戲,隨口說:“我們是同一學院不同專業的,宿舍相鄰,慢慢就熟悉了。他人挺好,能玩到一起。”
“嗯嗯,我也覺得他挺好的,是一個很細膩的男孩子。他對姐姐很好,以前還不認識的時候就常聽尹雪學姐提起他,說他很會照顧人。”
他停住,抬眼看她盤子中還放著兩個蛋卷沒有吃完,卻磨磨唧唧揀著好話誇彆人,沒好氣道:“我照顧的不是人?蛋卷吃完,彆剩。”
初月無語,什麼人啊,就不能跟他好好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