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組作業商定的是線上討論，八點多的時候Mia卻來敲門了，看到開門的初月一臉憔悴地頂著發青的眼圈，Mia簡直要被嚇死了，捧著她的臉端詳著，“寶貝，快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初月沒再遮掩，有點豁出去的意思，直白道：“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人。”

“就是上次打電話那個？”

初月點了點頭，說：“他昨天來找我了。”

“他向你表白了？”

“沒有。”初月搖頭。

“那你向他表白了？”

“也沒有。就一起坐下聊了一會天兒，然後他今早又讓助理給我送早餐，還約了晚上見麵。”

初月苦著臉，兩道彎眉都快擰到一起了，看得出來愁悶極了，“Mia，這就是談戀愛了嗎？我弄不明白，見到他總是很緊張，但是我心裡好像又想見他。”

Mia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臉頰，信誓旦旦地安慰她：“彆擔心，這方麵我有經驗，一會兒討論結束後我告訴你應該怎麼辦。”

初月點了點頭，將書桌上麵的書收拾了一下給她騰了個位置。這家夥連一根筆都沒帶，就這麼兩手插兜地來了。

“你吃過早飯了嗎？”初月邊開電腦邊問她。

Mia跑去洗手台一邊撲水洗臉，一邊含混不清地說：“沒，Elena那娘們說走就走，給我弄得有點不習慣，昨晚一晚上沒睡好，前麵被消息吵醒刷了個牙就直接過來了。”

Elena瀟灑的像來去自由的風，昨天中午還說想去倫敦逛一逛，下去卻給初月發視頻道彆，說是要去巴黎看秀，人已經在機場了：“小甜心，等我下次來再找你玩。”

“肉麻死了。”

初月雞皮疙瘩掉一地，她卻不依不饒，對著鏡頭飛吻：“姐姐來給你帶禮物。”

“一路平安，再見。”

初月匆匆掛電話，但還是被她逗得麵紅耳赤。

兩相一對比的話，Mia就顯得含蓄又文雅了。

不過這是初月昨天的想法，隻限於被Elena調戲的那一刻，現在看著Mia邋裡邋遢的，仍舊忍不住嫌棄：“你能不能講點衛生，洗漱用品在那邊櫃子裡，你自己找洗護，然後冰箱裡麵有可頌麵包什麼的，自己拿吧。”

Mia嘿嘿笑，打開櫃子熟門熟路從裡麵找到未開封的擦臉巾。這是她上次被初月監督整理進去的，彆人囤貨都是往自己家裡屯，她可倒好，懶得打掃自己房間，每次囤積生活用品都是買一大包直接扛到初月這裡來。

吃完早飯，開始線上討論作業。

年輕就是好，兩個人都一晚沒睡好，還能堅持兩個多小時，中午休息，初月實在沒有心思做飯了，下樓要了一杯意式濃縮，與Mia坐在咖啡館外麵的長椅上曬太陽。

咖啡苦得她頭皮發麻，Mia遞給她一個甜甜圈，“這個時候吃點甜食會比較好。”

“吃不下，”初月愁眉苦臉的，“這種感覺太奇怪了，一想到晚上就會見到他，我現在已經開始有點緊張了。je découvrira le prix du bonheur! ”

“行啦，我前麵都跟你說半天了，大膽去愛，小王子也會祝福你的。”Mia攬住初月的肩，拍了拍，鼓勵道：“勇敢一些，說不定對方也正因為你輾轉反側，想著一會兒見麵後要怎麼向你告白。”

初月深呼吸，閉上眼睛，沐浴在溫暖的陽光當中使整個人不由放鬆下來。她靠著Mia的肩頭，喃喃問：“談戀愛都需要告白嗎？我不敢想象他如果說出那句話，我會怎麼樣。”

“當然需要。”Mia說：“不過你們東方男生通常比較含蓄內斂，或許不會當麵說出來，寫唐詩給你？”

初月被她逗笑，給她科普說：“唐詩指的是唐代的詩，唐代是我們國家一千四百年前的一個朝代，那個朝代誕生了很多偉大的詩人，他們寫的詩被後人收錄流傳下來，就被稱作《唐詩》。”

“是這樣啊。我一直在誤解，以為你給我念的唐詩就是一種詩的名字。”Mia驚歎道：“你們國家的曆史也太久遠了，原來我以前讀過的那首‘床前明月光’竟然是一千多年前的人寫出來的。”

話題被成功帶偏，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悠閒消磨掉閒適的午後時光，之後一起去了圖書館。

手機到點提醒的鈴聲一響，初月的神經便緊繃起來，慌亂合上電腦，磨磨蹭蹭收拾桌子上的書本。

Mia後麵有聚會，拎起書包向她道彆，都快走到門口了，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轉後跑過來說：“寶貝，待會是要去約會哎，你要不要去洗手間補個妝？”

“狀態很差嗎？”

Mia點點頭，拿出小鏡子懟到她麵前，說：“很憔悴。”

初月手伸進包裡摸索了一會兒，索性放棄，“算了吧，連口紅都沒帶。”

與Mia道彆後，初月定了定神，才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一邊往外走，一邊編輯短信【蕭先生，我這邊結束了。】

她的信息還沒發出去，蕭北辰的就閃了進來【我在樓下。】

初月撥過去電話，剛響了一聲，那邊就接通了，不等他開口，她一邊按電梯，一邊搶先說：“我馬上下來。”

“慢一些，不著急。”

溫和醇厚的聲線，極具有蠱惑性，初月抿唇輕笑，之前的煩擾忐忑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抑製的欣喜、雀躍還有不可避免的緊張。

電梯到層，提示音一響，門開了，蕭北辰舉著手機還未掛斷，然後就看到少女纖瘦的身影略一停頓，然後從電梯中邁步出來，一手拎包，一手握著手機，略低頭迎著他走過來，臉頰上早已敷上一層紅暈，可愛靈動的雙眸在迎視了他幾秒之後便緊張地撇開了。

他收起手機，自然朝她伸手。

那隻冷白膚色，勁瘦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就這麼出現在初月麵前，乾淨好看，連手指微屈的弧度都恰到完美。

“書包給我。”

初月不自覺照做，將書包給他，空出來的手不自然垂著，自己覺得像是多餘的假肢一樣，不知道如何擺放才好，插兜裡是最富有安全感的，但是那樣就太沒禮貌了。

“走吧。”蕭北辰說。

她沒問去哪，跟著他一道往圖書館外走去。

陽光和暖，微風正好，路邊的草坪上是或坐或躺，看書、閒聊，曬太陽的學生。兩人步伐一致，不緊不慢地走著，誰也沒有率先主動開口，好像都在斟酌醞釀著接下來的談話。

初月偷眼打量身邊的人，西裝革履，風度翩翩，他的外貌氣質與身份很貼合，無論何時何地何種角度看來，文質儒雅的東方氣韻與意氣風發的商界精英範結合得堪稱完美，但是這一切卻因為左手中自己那隻米白色的書包而顯得有些喜感，關鍵是書包側麵拉鏈處還墜著一隻Mia送她的草色小烏龜。

初月有意忽略這個，視線卻總是被那隻貼著他筆挺的褲管，輕輕晃動的烏龜所吸引。她漸漸慢下腳步，指著不遠處的長椅說：“我們要不要在那裡坐一會兒？”

怯生生的語氣將勉強偽裝出來的從容徹底暴露，蕭北辰卻覺得此時的她又可愛又讓人心疼，他也不知道這樣的情緒從何而起，隻是覺得這樣的她，被裹挾在異國他鄉陌生的人群裡，慌裡慌張的……

他突然又想到那晚宴會後，在雨後潮濕的街道上，看到她背著琴邊走邊啃麵包的樣子。那一幕像是刻在了他的心上，怎麼也忘不掉，看到昏黃的路燈會想起來，看到雨後的街景會想起來，看到便利店陳列在貨架上的麵包也會想起來。

“你中午吃東西了嗎？要不我先帶你去喝下午茶。”

蕭北辰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看到她這麼一瘦小把的樣子，總想投喂她點什麼。

初月搖了搖頭，說：“喝了下午茶就吃不下晚飯了。”

“那就坐一會兒，然後我們去吃飯。”

在長椅上坐下後，兩人都有些不自然，沉默了一會兒，初月有些後悔這個臨時起意的決定，略一猶豫，沒話找話，尬問了一句：“您來接我，工作上不太忙嗎？”

話一出口，氣氛變得比剛才還尷尬。初月已經不敢看他的表情，視線從他躲閃移開，望向地麵，然後又望向遠處的風景，就在她思慮著要換個什麼話題將它揭過去的時候，他說：“因為，我想見你。”

初月低頭笑，偷偷打量他，其實很想再追問一句為什麼，但她硬生生忍住了，因為他的耳朵紅的太厲害了，她覺得很不正常。

她嗯了一聲，就不再接話了。

蕭北辰像是在笑，他將她的書包放在腿上，手指撥弄著小烏龜的一隻腳，徐徐開口說：“今天早上……”

初月立刻側首，緊張兮兮等著他接下來的話，他也恰好同時轉頭，視線交彙，電光火石，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他那雙深邃又清冷的眸子有種奇怪的魔力，仿佛能攝人魂魄一般，看進去，看到萬千情愫，卻無一能辨清。

她抿了抿唇，搶話輕聲說：“今天早上謝謝你送的早餐。”

蕭北辰的目光攝住她不放，沉默了一瞬，溫聲說：“我想我需要向你解釋，其實我，可能是倒時差的原因，我昨晚睡眠很差，然後淩晨五點多的時候突然後悔昨晚沒有向你提出早餐邀約。”

初月緊張兮兮地盯著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說的話每一個字都讓她不自覺顫抖，一種陌生的洶湧而來的情愫幾乎要將她撲倒，讓她難以招架。

蕭北辰看著她高度緊張的樣子，伸手虛護在她身後，安撫道：“抱歉，嚇著你了，是我唐突了。”

“沒事，”初月輕輕搖頭，可能是中午喝的那杯意式濃縮的原因，她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感覺下一刻就要暈厥，她下意識攥緊了外套的下擺衣料，穩了穩神，說：“沒關係，我想知道。”

“我問了埃文能不能發消息給你。”

“然後呢？”

“他建議我彆那麼做。”

兩人的距離有些近，初月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的香水尾調，他精致的容顏也極為清晰地呈現在她麵前，她發現他的睫毛長得很好看，長長的，微微有些翹，此時陽光正灑過來，在眼底投下柔和的碎影。

他的聲線低沉醇和，含笑望著她說：“我沒敢打擾你，所以讓埃文送了早餐給你，我不知道是不是合你的口味，如果你不喜歡的話，下次換彆的可以嗎?”

初月沒說喜歡，也沒有說不喜歡，事實上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