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蕭北辰電話的時候,初月剛洗完澡準備看會書。她對時間的流逝有種莫名的惶恐和懊悔,想著趁睡前略做彌補。
“我在你公寓樓下,現在方便下來嗎?”
她被這句話驚得差點跳起來,扔下手機,拖鞋都沒顧上穿,光著腳就往陽台那邊跑過去。
她的公寓在六樓,往底下看去挺清楚的,但是這會兒才晚上十點剛過,樓底下的人來來往往,車也停了好幾輛,她沒有看到蕭北辰,也沒有看到上次見過的那輛車。
電話並沒有掛斷,蕭北辰好像猜到了她的舉動,輕笑說:“在車上,一輛銀色的車,靠近花壇路燈這裡,看到了嗎?”
被他勘破,初月不好意思否認,也不好意思再看,匆匆說了句:“那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下來。”
“嗯嗯,時間還早,彆著急。”
掛斷電話,初月匆匆換好衣服,著急忙慌對著鏡子理了下頭發,正要出門,又想到什麼,跑到廚房從冰箱中拿出一個小蛋糕,用保鮮盒裝好。這是她午後和Mia她們一起突發奇想做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此時竟然就想拿給他嘗一嘗。
電梯一路往下,她的心卻逆向提了起來,手裡緊緊攥著門禁卡片,膈得手心有點發疼,但她卻絲毫沒想到要將它揣兜裡,腦子裡飛快地組織話句,想著一會見麵了要怎麼同他打招呼。
昨晚,昨晚……
她對蕭北辰說的那句“喜歡你”現在變成咒語一般懸浮在她腦子裡,她不知道等下見麵了該怎麼麵對他。酒壯慫人膽是一方麵,主要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竟然能這麼快回來。
她一麵調整呼吸,一麵給自己做心裡建設,但仍舊緊張得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在顫抖。初月簡直痛恨自己這樣扭捏的樣子,怎麼就不能自信從容、大大方方的?
電梯到層的提醒聲讓她整個人都隨之一顫,深深呼吸了幾下才抬腳走出去。
蕭北辰前麵說的位置是在公寓的左邊拐角處,過去需要繞過路燈昏暗的花壇,他應該看不出她很緊張吧。初月這麼想著,刷開公寓門,剛一邁出去,就愣住了。
抱著花束的人就站在台階下,見她出來,從容打招呼:“初月。”
初月怔愣住,站在門口挪不動腳,睜大眼睛呆呆望著他,腦子瞬間宕機,剛才想好的措辭忘了個精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暖黃的路燈照在他身上,身形頎長挺拔,黑色筆挺的西褲熨貼合身,淺藍色係的襯衣紐扣依舊扣得一絲不苟,領帶也係得板板正正,就連屈臂抱花扯出的褶都顯得恰到好處。
他整個人融在昏黃的光暈當中,俊朗無極的眉眼,清雅出塵的氣質,溫文翩然的風度。他就站在那裡,像一處渾然天成的絕美風景,讓人移不開視線。
“又不認識我了?”蕭北辰微笑著問。
初月慌亂無措地低下頭迎著他走去,支支吾吾說:“不是的,沒有想到您來……紐約那邊的工作忙完了嗎?”
“嗯,提前結束了。有打擾到你嗎?”
“不,沒有。”初月連忙擺手否認,說:“您剛剛到嗎?”
話甫一出口,她覺得自己的小聰明在這一刻發揮得淋漓儘致。
如果是剛到的,如果是他一回來就想著來見她,那是不是就說明他其實也很期待和她見麵?她不禁望向麵前這個人,神情緊張,抿著唇,水汪汪的眼睛裡麵將一份期待毫無保留地呈現在了蕭北辰麵前。
蕭北辰說不清自己是何種心情,未見麵的時時牽念,看到她追車而來時的心動,在紐約緊張壓縮的工作進度,看到她落淚時的心疼,還有剛才在車裡等待時的緊張,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因為這樣一個纖瘦的小人兒,這樣一雙靈動的眼睛而得到升華,變得合情合意,變得有理有據。
“嗯,剛到,想見一見你,就直接過來了。”
“想見你”、“直接”初月從沒有想到這樣簡單的詞句有一日會變得這麼富有含義,她的心裡開始狂歡。
“不過來嗎?”蕭北辰微笑問她。
初月低頭笑意輕掩,慢吞吞下了台階,走到他跟前,視線落在兩人之間一步的距離上,他纖塵不染的皮鞋鞋尖正對著自己,此時她覺得連他站著的角度都剛剛好。
她突然想到手裡拿著的東西,靈機一動,說:“您還沒有吃晚飯吧,這個小蛋糕是我自己做的,要不要嘗一嘗?”
“謝謝初月的蛋糕,那我用玫瑰交換。”
初月笑,接過花束,“也謝謝您的玫瑰。”
仍舊是白色玫瑰,很純粹的白,帶著玫瑰獨特的馥鬱香味,是初月喜歡的,或許也是他喜歡的?不過看花色和花形,這次的和上次的那捧珍妮莫羅不大相同。
“好漂亮,我以前沒有見過這種品種的白玫瑰。”
陸辰說:“是厄瓜多爾的北極星。”
“北極星?”
Polaris,是他的名字,心狠狠動,想說的話拐著彎隱喻般地講:“喜歡這個……名字。”
她是說喜歡,喜歡這個人。
蕭北辰笑,將她送的蛋糕保鮮盒換到另一隻手上,然後自然地握住她的小手,合在溫熱的掌心中。
初月臉上一燙,卻不掙開,隻是裝作無事發生,急急轉移話題說:“那個,要不要去門口的咖啡店坐坐?我……我上次說要請您喝點什麼的,但是一直沒有兌現……”
她幾乎要將臉埋進玫瑰花束當中,之前暗暗下定的決心,鼓足的勇氣,在他麵前統統不得作數,她還是緊張得不行,話都說不利索,好像一開口就將自己暗戳戳的心事全部暴露在他麵前。
她這樣忐忑,慌亂,幾乎想要轉身而逃,但又想就一直這樣和他站在一處也很好。
蕭北辰看了一眼腕表,隨後提議說:“咖啡店這個點應該要打烊了,可以去那邊長椅上或者車上聊一聊嗎?”
初月往花壇對麵的長椅上看去,那裡有好些年輕人坐著閒聊,不遠處還有人在遛狗,她有些猶豫,還沒有開口,就聽他說:“去車上吧,你沒有穿鞋子,腳會冷。”
恍然低頭,才發覺自己匆忙中忘記換鞋,光腳趿著拖鞋就下來了,初月尷尬地直接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隻好默認了他的提議。
蕭北辰接過她懷中的花束替她抱著,兩人一道走過去。
埃文頷首向初月打招呼問好,拉開了後排的車門,細心地替他們打開內燈,隨後就離開了。
車內溫度正好,應該是空調一直開著的緣故,空氣中縈繞著一股自然的木質清香,讓人聞著很舒心。
初月粗略打量了一周,雙手落在腿上,坐姿乖巧而拘謹。蕭北辰從旁邊拿出一瓶水擰開遞過來,“喝點水嗎?”
初月點了點頭,快速看了他一眼,接過,禮貌道謝,之後便陷入沉默。她還是不知道該如何讓氣氛活絡起來,她有很多話想對他將,但又生怕他覺得自己無趣。
蕭北辰似乎看出了她的糾結,轉過臉,拿起她送的蛋糕,含笑問:“允許我現在吃掉嗎?”
“啊?”初月被他這個問題問的始料未及,望向他,愣了下,說:“可以,您隨意。”
他輕輕笑,一邊打開保鮮盒,一邊說:“那初月也隨意,我們都隨意一些?就像在電話中那樣稱呼‘你’,可以嗎?”
他的語氣很輕鬆,或許並沒有什麼深意,但是初月卻做賊心虛,覺得他好像在提及昨晚的通話內容,握緊手中的瓶身點了點頭,小聲弱弱說:“昨天晚上,那個,我和朋友喝酒喝得有點多了,可能對你說了很冒犯的話……”
“嗯?”蕭北辰笑了下,又看向她:“初月指的是什麼很冒犯的話?”
初月尷尬地無地自容,“真的很抱歉。”
她還是沒有勇氣,借著酒醉伸出的觸角收回,她為自己的魯莽和唐突而感到抱歉。
蕭北辰看她臉紅成那樣,不忍心再逗她,抬手將她貼在臉頰上的頭發往後撫了下,“怎麼不吹乾頭發就下樓呢?晚上氣溫低,容易感冒。”
她的那個吹風機聲音太大了,但是一直沒有壞,就先將就著,所以每次吹頭發她都因為忍受不了響徹耳際的噪音而糊弄一下,經常頂著潮濕但是不再滴水的頭發讓它自然晾乾。
“不喜歡吹頭發。”初月說:“沒關係的,一會兒就乾了。”
“冷不冷?”他順手拿起搭在後麵的西裝給她披上。
一點都不冷,車上暖氣還開著呢,但是初月沒有拒絕,被他的衣服裹起來,周身都是清冽的木質香,像是他的懷抱一樣。
她輕輕開口:“那您這次可以在這邊待多久?還是很快就要走?”
“不會,這次預計可以待一個多月。”
她開心起來,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那剛好我有很多問題想要向您……你請教。”
初月明白蕭北辰一直在她對他的稱呼上糾正的意思,他是將自己看成對等的個體,而不是一個仰慕者。隻是她麵對他時總是緊張,一緊張便會忘記。
蕭北辰笑說:“好巧,我也有問題想要向你請教。”
“什麼?”
初月緊張地等著他的話,卻看他慢條斯理很文雅地舀了一口蛋糕吃,少許開口:“蛋糕很好吃,下次見麵還會有嗎?”
他歪頭看她,鳳眸溫柔,那點疏離淡漠仿遇春水消融,隻消這麼一眼,初月覺得自己就沉溺進了其中,他問話的神情總是一本正經,倒真符合“請教”兩字。
初月點頭,說:“會有,如果你喜歡的話。”
蕭北辰說:“我很喜歡。”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初月有了些勇氣,問:“那你喜歡吃藍莓嗎?剛烤出來的舒芙蕾,切開塗酸奶夾心放上藍莓的話會很好吃。我剛買了烤箱的時候,有段時間的早餐一直是那個,因為其他的都比較麻煩,這個做起來簡單又美味。”
她眉眼彎彎向他訴說平凡生活中的小小樂趣,少女的臉頰上透著水蜜桃一樣可愛的粉,看起來乖極了,蕭北辰的注意力全放在她靈動的小表情上,到底沒忍住抬手輕捏了下女孩柔嫩的麵頰。
“喜歡,聽起來就很好吃,那初月願意教我嗎?”
初月又紅了臉,快要受不了他這樣逗她,猝不及防心跳就奔向生死時速,還得維持表麵上的鎮定,裝出若無其事大方的樣子點點頭,“可以。”
那本《愛情心理學》並沒有講到該怎麼應對眼前這樣的情況,所以,她很想知道到底什麼書可以教人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