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月吃過晚飯後去超市逛了一圈,買了些愛吃的食品填冰箱,回來的路上又去了一趟伯恩書店。
伯恩老頭躺在扶手椅上用書蓋著臉睡覺,直到她挑了兩本書來結賬,才擾斷了他的酣睡。他胡亂搓了一把紅臉蛋,卻極其講究地拿紙巾擦了手才拿起書準備給她結賬。
“為什麼選這兩本書?”伯恩照例習慣性搭話。
他的記性很好,上次她為那本《刀鋒》去付錢的時候,與他聊了聊關於那本書的看法,他就對她有了印象,雖然不知道名字,但是對她對書的喜好卻摸了個大概。
初月看著被伯恩拿在手中顛來倒去的那本關於愛情心理的橘色封皮書,思考了一瞬,最終還是如實相告:“因為準備談戀愛了,但是我不太會與對方相處,所以讀一讀書。”
伯恩咧嘴一笑,“好有趣的回答。那祝你學有所得,與男友相處愉快。”
初月微笑道謝。
一路想著事情,刷卡開了公寓門,這才想到費恩送自己的玫瑰還寄存在外麵,沒有拿回。
昨天的宴會上,蕭北辰先是當眾替她解圍,然後又送她回來,也不知道費恩怎麼想。她忐忑著不敢主動給發消息問,奇怪的是昨晚費恩就發了一條問她是否平安到家的消息,得到她肯定回複之後就再無下文了。
有點不像他的風格。
初月心裡犯嘀咕,斟酌了下,還是謹慎撥了電話過去。
“哈嘍,小月亮,昨晚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彆裝傻了。”果然費恩猜到了,他說:“你和那位蕭先生怎麼回事?”
“沒怎麼回事啊,就是哈德森夫人的宴會上認識的,你不早就知道嗎?”
“照昨晚的情形看,可不止認識這麼簡單。上次你說的喜歡的人就是他吧?”
初月默認了,連叮囑帶威脅不讓費恩亂說。
“不亂說可以,”費恩在那邊笑得誇張到離譜,“那你們昨晚在一起了嗎?”
“沒,沒有!”初月急了,“他帶我吃了飯,然後就送我回來了,就這樣,沒在一起,你彆跟姑姑亂講。”
“好好好,”費恩滿口答應,“明白,還是先對卡莉保密?”
“嗯嗯,先這樣吧,等我想好了再自己跟姑姑說。”
電話掛斷前費恩恢複正經,甚至有些矯情地說:“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如今戀愛了,我怎麼心裡有些空落落的。唉,不過初戀是很美好的體驗,小月亮,我還是真心為你的成長感到開心,不過要囑咐你一句,保護好自己,不要讓自己難過受傷,這一點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了費恩。”
“還有,我現在不僅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的家長,有什麼事情及時跟我說……”
果然是即將與卡莉姑姑結婚的人了,這嘮叨起來的語氣簡直十足十的相似,初月連連答應加再三保證,最後費恩才放心地掛斷了電話。
她拿下耳機,在門口取了花,回去洗漱後換上家居服,開始插花。
初月喜歡晚上的寧靜,無論做什麼都心平氣和的,很享受。
上次淘的那幾隻花瓶終於配上用場,她從櫃子裡拿出來清洗擦拭,灌上水,放在茶幾上,然後拉過坐墊在地毯上坐下,拿著小剪子認真工作起來。
時而修修剪剪,時而比比劃劃,最後將花高低錯落地全部插進了白瓷瓶中,捧著花瓶將它移動了好幾個位置,終於心滿意足。站起身,麻利地將桌上、地上散落的花枝葉子打掃乾淨。
洗了手,抱著筆記本走過來,一邊開機,一邊偏過頭欣賞桌麵上的插瓶,心中微動,很想分享給那個人看。
心思一起,平靜下來的情緒又忐忑起來。她還是有點膽怯,但是費恩剛才說愛情到來的時候要勇敢一些,而且蕭北辰前麵給她發了消息,問她是不是在忙,她因為昨晚當著他的麵掉眼淚的事情難堪不自在,所以還沒有回複他。
時機正好,她暗暗竊喜,這樣的話,回複他一張照片,然後說自己剛才在忙著擺弄這個,是很自然的吧?
初月前前後後舉著手機找了好幾個角度,都不太滿意,最後隻好上網搜索:靜物花束怎麼拍好看?結合網上的教程試了試,效果好像還真不錯。
最終從十好幾張照片中篩選了一張最滿意的,仔仔細細縮小放大,看了三四遍,才決定發送過去,一鼓作氣,後麵又追加了一條信息:【剛剛在插花。】
他的消息很快過來:【很漂亮。那現在呢?可以聽電話嗎?】
初月敲下“可以”兩字,又刪掉,鼓足勇氣主動給他撥了過去。
“喂,蕭,北辰。”
想要稱呼蕭先生的,拐了個彎,又大著膽子直呼其名。
“嗯,是我。”
溫潤醇和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饒是早有準備,也不免心中微悸,初月輕輕吸了下氣,抿唇笑,問:“你開完會了嗎?”
“前麵剛結束。眼睛好些了嗎?”
初月點頭,後知後覺想到電話中他看不到,才說:“好些了。”
“晚飯有沒有吃?”
“吃過了,”初月怕擾到他的工作,提前問:“我們可以聊多久?”
蕭北辰說:“大約還有一個半小時的空閒,要開視頻嗎?”
他好像總能將她的小心思勘破。
初月嗯了聲,掛斷電話,撥了視頻過去。
“我想給你看看我的花。”視頻一接通,初月將攝像頭轉到茶幾陳列的花瓶上,“這些是你送我的,這些是費恩昨天送的,我前麵才拿上來。”
“那有些不湊巧,我也準備了玫瑰,而你已經有玫瑰了。”
“不一樣的。”初月在沙發上坐下,轉了攝像頭,說:“費恩他是……是為了慶祝我考試順利。”
上學期的開學考試已經過去,這個假期後麵的還沒有開始,但她還是蹩腳地拿考試來小小撒了一個謊,心裡給自己找補:總不能說因為費恩泄露了我喜歡你的秘密所以送花賠罪的吧。
蕭北辰笑,卻說:“那確實是值得慶祝的事情。”
她將臉往鏡頭外移開些,有些調皮地問:“那你呢?你為什麼送我花?”
蕭北辰也動了下,似是隔著屏幕在追尋她的視線一樣,逗她說:“是為了預祝小朋友今天不哭鼻子。”
初月羞慘,抬手將攝像頭擋住,“你彆說這個。”
“好,那不要遮攝像頭,我們說一些彆的。”
“嗯?說什麼?”
他望著她微笑,“分享一下你今天的生活?願意嗎?”
“今天啊……”
她聲音輕輕地講起來:“起床,吃早飯,讀paper,然後午飯,做了西紅柿牛腩。有兩篇eassy沒有完成,下午的時候準備寫,但是對著電腦磨蹭了好久……吃過晚飯,去超市買了一點東西,回來的路上還在伯恩書店逗留了一陣子。老伯恩在睡覺,看來假期他也挺無聊的。”
“買書了?”
“嗯。”新書就放在沙發上,還沒來得及歸入書架,她順手拿了起來,對著鏡頭展示給他看,卻忘記了上麵的正是那本橘色封麵的《愛情心理學》。
蕭北辰將書名讀了出來,她一陣慌亂,幸好他好似並沒有將重點放在“愛情”上,而是問她:“最近要開始讀心理學相關的書了嗎?”
初月說:“一時興起想看看,你有什麼推薦嗎?”
“心理學我讀的也不多,暫時沒有推薦,不過你讀完這本可以推薦給我。”
“你感興趣?”
“嗯,我覺得我大概需要了解一些愛情方麵的知識。”
他的坦坦蕩蕩倒反襯出她的心虛彆扭來。不明白的東西就讀一讀書去了解而學習。這麼正當的理由,她何必要遮遮掩掩?話就脫口而出:“你也不會?”
他大方承認:“不太會。按照我的理解,愛情不同於親情那樣誕生於骨血親緣,它產生於兩個原本陌生的個體之間,因緣際會,更顯難能可貴,所以不能草率怠慢。”
初月垂眸心有所感,手撫在書封上麵,說:“那就慎重一些,珍愛一些。”
“好,我記住了。”
她訝然抬眸,他眼波溫柔。
說是休息時間,但是蕭北辰那邊還是不時會有短信或者郵件進來,他將手機放在電腦前麵,盯著電腦屏幕敲鍵盤。
這個時候,初月可以看到他遒勁修長的手指和身著白襯衣的胸膛,再往上衣領板正,連最上麵一顆扣子都扣著,頸間喉結突出的弧度,線條分明的下巴,好看的薄唇……
她安靜盯著看,不自覺抬起手指,就要觸到屏幕上,冷不防他回視鏡頭。
“我,我手機屏幕有點臟了。”
不打自招。
蕭北辰卻並未戳破她,主動續上前麵的話題,聽她聊起自己做飯的事情,學校的事情,讀書的事情……她講話的時候表情恬淡,聲音細細柔柔的,娓娓道來,像講什麼睡前故事一樣,眉眼彎彎,唇角噙著輕淺的笑,看起來很可愛。
視頻掛斷前女孩戀戀不舍,問:“明天還可以和你打電話嗎?會不會很打擾你?”
他因為她的語氣而心疼,像是沒有安全感的孩子,總擔心快樂易逝,患得患失。
“可以,以後都可以,休息時間我就給你打過來好不好?”
“嗯,那你注意身體,彆太累。”
“你也是,要按時乖乖吃飯。”
平常一句話,卻又莫名牽動初月的心緒,許是他的語氣太溫柔,許是“乖乖”一詞太親昵,她縮在沙發上握著手機久久不能平息。
翻開筆記本,寫下:
我想到愛情,像是浩瀚天際兩顆各自孤獨的星球,因緣際會,越過數萬光年,碰撞、隕落,它和它。
宇宙無聲,物質在物質裡棲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