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車去機場,埃文早已經準備好了耳塞和眼罩給蕭北辰,“先生,您先休息吧,我坐副駕。”
蕭北辰伸手接過,視線落在手機屏幕上,聊天APP家族群裡麵的消息密密麻麻,不用想就知道發生了什麼,傾身將手機給了埃文,邊戴眼罩邊說:“一會兒有電話你幫我接聽,還有,給亦音說一聲,關於今晚的事情彆讓她幫著家裡長輩亂打聽。”
“明白。”
埃文答應了,升起隔斷,防止打擾蕭北辰休息。車子啟動沒一會兒,他剛按著蕭北辰的話給亦音發了消息,緊接著手機振動,屏幕上彈出視頻通訊,接通,一張端莊慈愛的麵孔出現在屏幕上。
“伯母您好。”埃文主動問好。
那邊網絡好像有點延遲,卡了一下,溫和的聲音入耳:“哎呀,是埃文呀,你好,怎麼又是你接電話,北辰呢?”
“我們在車上,先生在後麵休息。”
“哦哦,最近工作很忙,我知道的……那個你們現在不在紐約吧?”
埃文暗笑,老太太這是明知故問,“是的,在K國,正趕往希思羅機場。”
“這樣啊,”老夫人溫慈笑說:“我看亦音前麵分享了她和小叔一起在那邊參加宴會的消息,北辰他工作那樣忙,又不是什麼非去不可的宴會,值得這樣匆匆忙忙的,紐約倫敦兩地飛?”
值不值得您問先生啊。
埃文禮貌微笑,裝作聽不明白她的意思,說:“先生與老威利先生有些交情,這次他兒子新婚,人情往來上的事情,大約也不好不去。”
“哼,你這孩子,跟在北辰身邊幾年,瞞我哄我的本事倒是見長。”
蕭母見拐彎抹角打聽不到什麼,索性換了方針,直接開口:“我問你,北辰前麵當眾從宴會上帶走了一個女孩子,怎麼回事?”
埃文微笑,沉默。
蕭母卻沉不住氣了。
試問天底下哪有母親不為孩子操心的道理,偏巧她生了兩個兒子,是兩個極端。
蕭北辰的哥哥蕭東曄中學早戀,上大學就追著女朋友跑去了巴黎,大學沒畢業小亦音出生了,家裡擺在鋼琴上麵的合照夫妻倆穿著學士服手持結婚證,懷裡抱著娃。
她當時就操碎了心,小兩口自己還是孩子,又加上她那個年代的人,對未婚先孕的事情雖然接受但總有芥蒂 ,覺得他們在人生大事上隨心所欲的,怎麼能帶好孩子?
不過現在看來還不錯,雖然蕭東曄沒有按著自己預想的人生軌跡走,但是人家一家三口現在過得幸福著呢。
蕭北辰卻正好相反,上學的時候一門心思都在學習上,除了學習好像就沒有什麼值得他感興趣的事情。老母親欣慰了一段時間,後來漸漸覺察出些不對,哪有孩子上了大學還不談戀愛的?
她又著急起來,但蕭北辰可不像蕭東曄,在跟前還能念叨念叨,自己這個小兒子是個沉悶清冷的性子,他不願說的,半個字都休想問出來。
她私下為他張羅的那些交際宴會什麼的他通通不接茬,眼瞅著一單單到了快三十歲,急得老母親都要懷疑他的性取向了,卻沒想到喜從天降——亦音群裡發消息說她小叔從宴會上帶走了一個小姑娘。
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驚得蕭母都懷疑自己老花眼看錯了,從二樓臥室舉著手機下樓,關掉了蕭父正在聽的京劇,直嚷嚷:“老蕭,快幫我看看亦音發了什麼?”
蕭父也被她嚇著了,“出什麼事了?你的眼睛……不好了?”
“說的什麼話!”蕭母氣得瞪他。
蕭父接過看了看,將內容複述一遍。
蕭母激動地拽住他的胳膊,“我沒看錯,是真的,北辰他喜歡女孩!”
“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那麼大人了喜歡女孩多正常。”
“你知道什麼?他一直不談戀愛,我都害怕他有一天領個男孩子到我麵前,這下可好了……就是不知道這女孩怎麼樣?亦音這孩子也不靠譜,你說給人通風報信哪有一句就了的,也不說說清楚那女孩長得什麼樣,年紀多大,家裡是做什麼的,總得問問清楚我們才好放心呐。”
蕭父按著她的肩在沙發上坐下,“你呀,一天天都瞎想些什麼,血壓不好,彆總激動。有什麼不放心的,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都老了,哪裡操心得過來。再說就北辰那性子,彆說他領個女孩,就算是男孩或者直接領個彆的什麼,你我還能乾涉得了?”
“這就是你們男人的好處,心太大。”
蕭母被岔開話題,又將矛盾頭對準了蕭父:“同樣做長輩的,孩子的事情你一句兒孫自有兒孫福就對付過去了,哪裡知道我這當母親的苦心,一想起來北辰三十歲了還不成家,我就發愁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你倒好,沒事人一樣。”
“還有年輕那會兒,我們不顧雙方父母長輩反對一起辭職下海,你整天東奔西跑的,我坐在那租來的不到二十平的辦公室裡,賬本翻爛了,一邊想著怎麼省錢給員工發工資,一邊還得操心你是不是又不舍得吃飯啃乾饅頭……”
提起以前奮鬥的艱苦歲月,蕭母總忍不住紅了眼眶,蕭父的胃病就是那時候落下的,動了兩次手術,這些年才養好了。
蕭父摟了摟她的肩,“又傷心?跟你說了放寬心,孩子們都有自己的打算,咱們操心都是徒勞,沒用。你看你以前天天擔心東曄和黎荷他們帶不好孩子,甚至不顧自己的身體親自跑了幾趟巴黎,可怎麼著?亦音還不是健健康康長大了。”
蕭母剛想反駁他,被他一杯溫茶送到手邊堵住了話,繼續道:“後來你又擔心北辰的終身大事,結交了一堆商界的朋友,今天下午茶見這家的姑娘,明天交際會見那家的女孩,費了多少功夫,連喜歡的旗袍秀都不看去了,可又怎麼著?人家不聲不響就自己追女孩去了。”
“那你的意思我就是瞎操心?都做些無用功?”蕭母急了眼,重重放下茶杯,脾氣就上來了。
“怎麼會?”蕭父笑得溫和。
妻子就是這樣的急性子,脾氣像炮仗,但是心卻比誰都軟。
年輕那時候她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嬌姑娘,嫁了他,與他一起白手起家,受了多少累,吃了多少苦,為他為孩子為公司為這個家奉獻了自己數十年的辛勞,蕭父每每想到此都遺憾在她最美好的年華,自己沒能給她安穩富足的生活。
他拉著妻子的手,緩聲開口:“家裡孩子都平安健康地長大了,家裡的公司交到北辰手上的時候上下井井有條,而且你看我這些年血壓也穩定,胃病也好了,這些不都是你的功勞?”
“就是這張嘴,年輕的時候騙我動了心,這麼多年了,我怎麼還是喜歡聽你說話啊?我不會就是現在網上年輕孩子們說的那什麼‘戀愛腦’吧。”
“戀愛腦?”蕭父失笑,“你都一天手機上看得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我6G網速,你懂什麼?老古董。”蕭母笑,重新端起茶盞緩緩喝著茶,說:“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我是該放寬心。”
話是這麼說,老夫妻倆剛一喝完茶,上樓,蕭母就按捺不住,還是給小兒子去了電話。
“放心是放心,這麼大的事情,不問問怎麼行。”
眼看著埃文神神秘秘一絲不露,便更勾起了蕭母的好奇心,“埃文,我知道北辰不讓你說,我也不多打聽,你就說說那女孩到底怎麼樣?多大年紀?性格好不好?”
這還叫不多打聽,再問下去都快趕上人口普查的問卷了。
埃文笑:“伯母,不是我不跟您講。我當時留在車上補覺,沒跟先生去宴會,結束後是先生親自開車送那位小姐回去的,我也沒見到。要不您等先生醒了讓他親自跟您說?”
“得了,”蕭母嗔道:“等他親自說得等到A國那誰移民火星的時候了,我再問問亦音去。”
這老太太,緊跟時事,消息還是這麼靈通。
掛斷電話,沒一會兒,格擋玻璃被按下,後排的人沉聲開口:“電話給我。”
埃文回頭:“您沒睡啊?”
“睡不著。”蕭北辰說。
埃文將手機遞給他,半開玩笑道:“那要不您給老太太回個電話,親自解釋一下和初月小姐的事,我看她挺著急的。”
後排接過電話,氣氛有些凝滯,埃文識趣地閉了嘴,車內一陣沉默。
而這邊亦音才剛到下榻酒店,一打開手機就被消息轟得都快爆炸了。
先是奶奶鍥而不舍地一個接一個打,期間又有爸爸媽媽的消息進來,而她已經接到了小叔的警告,縱然知道內情,卻一個字都不敢吐露。
“早知道就不往群裡發了。”
她念叨一句,扔下手機,倒在沙發上。
不過還有什麼是比她見證自己鐵樹開花的小叔找借口千裡追妻、當眾護花、強取豪奪(bushi)更令人激動的呢!果然CP還是要在現實世界親自嗑!
好想跟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他們分享啊,怎麼辦?
亦音的八卦之心一會兒蠢蠢欲動,一會兒又偃旗息鼓,主要是想到自己竟然前麵不知死活地站錯了隊,將小嬸嬸和朗尼拉郎配。
難怪當時看小叔的臉色都變了,他事後回想起來不會找自己算賬吧?
忐忑拿起手機,奶奶的消息又閃了進來。
【音音啊,你剛出生,一小丁點的時候,奶奶一個月三次從滬城往巴黎飛,奶奶這些年有多疼你,想必你也深有體會吧,你也知道奶奶血壓不好,現在你小叔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忍心幫他瞞著奶奶?】
亦音哭笑不得,這小老太太一手道德綁架玩得真絲滑。正當她思考怎麼回消息的時候,她媽媽的消息又進來了。
【寶貝,到酒店了吧,怎麼能不接家裡人電話呢?你看群消息,奶奶都著急成什麼樣子了?我生你的那時候她老人家一把年紀,自己健康都顧不上了,從滬城飛來巴黎,還不是因為疼你?這些年國內什麼好吃的零食奶奶沒少給咱們寄,你現在幫著你小叔瞞奶奶,她多傷心啊。前麵爺爺說奶奶愁得飯都沒吃下,還不趕緊給她回個電話。】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全家一起串通好了來逼供的吧!
亦音恨不得剁了自己這隻管不住的爪子。哀嚎著在沙發上滾了幾圈,沒辦法,最後隻好在沒有小叔的“小叔婚姻大事研討群”裡麵撥打了群視頻。
她眼睜睜看著巴黎和京海雙方幾乎是秒接通,然後上麵兩個鏡頭瞬間湊進來四顆腦袋。
“快說,到底怎麼回事!”
亦音沒法子,隻好一邊瘋狂頭腦風暴,一邊謹慎組織措辭,爭取能將傷害降到最低,既在小叔那裡苟住小命,又在長輩這裡蒙混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