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白日裡的那場相遇,我到回去時還是暈暈乎乎的,以至於照例去找藍啟仁處報到時被杵在那裡當柱子的藍湛給嚇了一跳。
“飛靈回來了。”
我趕忙整理了一下情緒向他行禮道:
“父親。”
“處理得如何?”
藍啟仁單刀直入地問我,說著說著還直接從座上站了起來。
“已處理妥當,父親請放心。”
我規規矩矩地回答,藍啟仁這邊則表示肯定地點點頭,一邊說一邊走到了我的身邊:
“妥當就行,你來善後為父還是放心的。”
我向他頷首,側身給他讓路,然而讓路讓到一半藍啟仁卻突然回頭,看著我跟身旁的藍湛微微歎了口氣說:
“你平日裡最是穩重的,此番怎會如此莽撞?”
“還有忘機也是,詞不達意,害得飛靈關心則亂。”
額……
這……
爹,你聽我倆狡辯……
……
“唉……這次便罷,下次莫要如此。”
藍啟仁警告道,見他難得主動遞台階,我跟藍湛連忙乖乖地跟他拱手認錯,看他神色平靜,我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好說好說,隻要不罰倒立抄書就一切好說,最近白天幫人家修房子乾苦力,晚上還得耗靈力拚碎魂,我是真有點遭不太住。
“行了,我還有事,剩下的就由忘機跟你細說吧。”
……
啊?
啥?還有啥??
什麼叫‘忘機跟我說?’他掌罰啊我的親老爹!您老不是說好了這次不算嗎?
我欲哭無淚地看著藍啟仁那已然消失的背影,轉過頭後又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看向了麵前的藍湛。
隻見他亦是板著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跟我說:
“叔父讓你我明日起跟著聽學,且三月內不得離開姑蘇。”
哦,好,又是家規……
嗯?啥?不對,聽學?待在姑蘇???
我失去了光澤的眼眸瞬間又重振了希望。
“叔父還說,時至今日,仙門子弟皆已到齊,此次除岐山溫氏外,其餘三大世家公子皆在聽學名單之內,除此之外,亦有幾十餘位仙家名門之後,故要你我共同掌罰巡夜。”
藍湛說得平靜,淡漠的眼神中看不出什麼情緒,而我則有些糾結地低下頭,想著日後還要掌罰跟巡夜便開始頭疼。
“可不去嗎?”
“不可,三月以內,你我都不可閉關。”
“你不會是在閉關時被叫出來的吧?”
“是。”
“那夜獵呢?”
“亦不可。”
……
得,路都給堵得死死的,我就知道那喜歡炫‘兒子’秀侄子的藍老爹會這麼乾。
但話說,若隻是待著那我絕對是沒有任何異議,彆說仨月了,一年都沒問題,但巡夜跟掌罰這種事情我是真真真做不來啊。
不為彆的,更不是怕得罪誰,就是單純覺得又無聊又懶又麻煩。
想道此,我不由得抬手扶額,藍湛看出我的憂慮繼而又開口跟我解釋說:
“我知道你作何想法,隻是此次人數眾多,若隻我一人恐難周全,叔父這才要你我二人共同監管。”
我沉默著頷首,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但又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畢竟書裡對聽學這段的描寫基本都集中在他跟魏嬰身上,就連其餘三大家族都是一筆帶過,更彆說是其他細節了。
況且如今的姑蘇藍氏可是一下教出來了三位少年君子,而藍啟仁的名望應該也不隻是書中所寫的‘德高望重’這麼簡單了。
所以,按常理推算此次來這兒的人應是比原著中要多的。
所以藍啟仁綁我過來幫忙也是情理之中,況且書裡麵是沒有第二個人了才那般安排,而如今明明有兩個可用之人,若是不用才叫人奇怪。
“二哥不必這般,左不過三月而已,回頭請我吃飯即可。”
我拱手答應下來,藍湛垂眸失笑,神色輕鬆地對我說:
“好,想吃什麼,儘管說。”
“好,那芷就不客氣啦!”
我笑著向藍湛拱手,恢複了平日裡那放鬆的狀態,轉念又突然想到魏嬰今日已然到達姑蘇,那……
我眼中精光乍起,想著我家二哥這顆水靈靈的大白菜,今晚就要與他家皮皮羨初次見麵便覺得興奮不已。
不行,我得再添把火才是。
“對了,二哥。”
我出聲叫住準備離開的藍湛,假作不經意地模樣提醒他說:
“杭州城裡收來的碎魂已被我安置在冥室,我打算在明日前將其度化,所以今日的巡夜便勞煩二哥了。”
我故意加重了巡夜兩個字,以促成提醒他小心提防的意思,而我二哥不愧是我二哥,一下便明白了我的意思,還頗為認真地向我點了點頭說:
“自然,不過那些怨魂……”
“小事情,我一人便足矣。”
我趕忙打斷他,見他沒再多說什麼後便急忙找機會離開。
莫想幫我,你就洗白白等著拱你家羨羨就好。
……
至此,天子笑送了,魏無羨那邊的‘酒癮’應是被我給勾起來了,而他在來之前定會主動去尋那賣天子笑的酒家,但因著我送的那壇江澄為求穩妥應該是不會允他再飲。
所以,他今晚大概率會因為想喝酒而翻牆出去。
而藍湛這邊我也專門提醒過了,故而本人目前的任務也算是圓滿完成,之後隻需靜待二人見麵即可。
終於,等了十年的名場麵就要看到現場版了。
……
夜幕降臨,我獨自待在冥室中雙目發直。
一旁的乾坤袋空空蕩蕩,裡麵的碎魂跟怨氣已被我完全度化。
疲憊不堪地歎了口氣,看著窗外已然黑透的天色,開始後悔為啥要誇下海口地自己乾活……
十餘個被打碎的靈魂呀!還一個個得怨念深重。
這玩意兒是一個人能乾得了的活嗎?是嗎?
算了算了,今天夫夫倆初次見麵,我總不能拉人家老攻過來加班吧,自己乾就自己乾吧……
就在我剛呼出一口氣,懶腰才伸到一半的時候,一到聲音突然傳入我的耳中。
“夜歸者,不過卯時末不允入內,出去。”
……
這熟悉的聲線,這熟悉的台詞,我興奮得差點沒一個跟頭直接栽在祭壇上。
我去!
來了來了,上鉤了!!!
壓抑不住的激動使得我腦袋瞬間清明,輕手輕腳地關了冥室大門,我不惜搭上靈力使上獵犬步伐,以飛快地速度循聲竄到了兩人相遇的地點。
“手裡拿的是什麼?”
天子笑!
“天子笑!”
分你一壇。
“分你一壇,當做沒看見我行不行?”
好好好好好,行行行行行,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在心裡笑得像個厲鬼,雙唇緊抿地看著對月相視的兩道身影,扣緊的手指跟腳趾從此就沒再展開過。
嗯,如果有張床我能當場表演一下什麼叫‘人體麻花’……
“雲深不知處禁酒,罪加一等。”
“這裡到底有什麼不禁的?”
“規訓石上所列清楚詳儘,自行去看。”
清風拂過,我縮在牆角下笑得猶如裂口女一般,安詳地看著圍牆上清風明月,風姿卓絕的兩位少年,望著藍湛的清正,觀著魏無羨的桀驁。
唉……我完了,雲深不知處不可大喜、不可疾行、一天連犯兩條家規,嗯,本人也跟魏無羨差不多了。
但……人生如此,我死而無憾,更彆什麼家規不家規?我去你的家規,反正現在沒人能看見我。
再說,本人例行巡夜,巡視至此有何不妥?
……
“好吧。”
魏嬰轉身坐在牆沿上,似是妥協地跟麵前的藍湛說:
“雲深不知處禁酒,那我不進去,在這牆上喝,不算破禁吧?”
言罷,便見他一口咬下封布,仰頭對著壇口洋洋灑灑地灌了起來。
隨風而去的紅布帶著四溢的酒香,輕飄飄地落在我的腳下,我正欲伸手去撿卻在驟然間聽見了利劍出鞘的聲音。
迎著那瑩白的月光,避塵在夜空中發出一聲冰冷的長嘯,側目望去,竟看見藍湛眉頭緊皺繞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飛身而起。
……
此刻,我似乎是明白了霸總言情中來那些來自管家的感歎。
話說能不感歎嗎?我可是跟藍湛從小一起長大啊,他這幅要咬人的表情誰見過啊?反正我是從來都沒見過……
利劍破風而過,簷上的藍湛雖未使出全力,卻也是招招淩厲,道道逼人,行雲流水的招式直衝麵門。
但反觀魏無羨呢?
他卻跟逗人玩兒一般,要躲不躲,要閃不閃,要上還不上,跟隻猴子一樣在牆角屋簷邊上躥下跳。
這……
彆說我那從小便規矩慣了的二哥,就是我看著都不由得來氣,知道羨羨挺欠的,但沒想到會這麼欠,真是活該後來被二哥拿抹額綁。
“唉唉唉,不打了不打了,酒給你,怕了你還不行嗎?”
……
我靠,魏無羨你真的是精準踩雷,你溜,你是全世界最溜的大溜溜……
我不忍直視地撫額,隻見我那二哥肉眼可見地火氣暴漲,手中劍峰鋒利無比,瞅準了他的側身便迎了上去。
魏無羨怕是沒想到他會突然發怒,連忙移步後撤,結果這一撤不要緊,提酒的線繩被利刃瞬間割破,而那尚未開封的一整壇美酒應聲碎落了一地。
……
我蹲在一旁的陰影下,聞著那自不遠處溢散的濁酒香氣,說不心疼那絕對是假的,但比起這個,我倒是更樂意於看他們兩個現在要怎麼收場,畢竟小說什麼的到這裡便都沒再提過了。
“誒呀呀,真是可惜了這壇美酒。”
“你……”
……
魏無羨,你真的是……
不作死,就往死裡作的模範典型。
誒,等會兒,他怎麼還在作?酒砸了不就該結束跑路了嗎?他怎麼還不走啊?
我有些疑惑,但本著看熱鬨不閒事大的心態又往近跟了些許,結果卻見兩人又打了起來?且越打越凶,動靜也跟著搞得越來越大。
我去,這唱得是哪出?你們怎麼又打上了?魏無羨你這時候不應該趕緊跑嗎?
我躲在樹影下逐漸變得有些焦急,可是上麵的兩個人卻還跟無知無覺一般,打得不分你我,更‘不知天地為何物’。
不行,若照這個形勢再打下去遲早要完!
不說彆的,萬一打碎個什麼,或者吵醒了哪個神經敏感的前輩。
罰不罰的先放一邊,魏嬰估計第二天就得送回去吧?那這還玩個屁啊?全跟著完蛋……
憂慮地皺緊眉頭,我不由得開始在心底暗暗祈禱著趕緊結束,趕緊回屋……
然而,實際上看到的卻是倆人越打越’開心‘,以及藍湛那忽而轉變的招式。
完了,看這架勢藍湛好像打上頭了,今日若不抓到他怕是不會罷休,但為什麼魏無羨還沒有要跑的意思啊?你倒是使個技能溜啊!
我急得直想跺腳,但偏偏好死不死得,這段在書裡又隻是魏嬰視角的一段回憶殺。
不是,你說這麼重要的一篇劇情乾嘛回憶殺啊?這現在可怎麼辦?
抬頭望去,看著牆頭那‘纏纏綿綿翩翩飛’的兩道身影我竟有些欲哭無淚。
我雖是很樂意看他們倆打,但是現在這時間,這動靜……是不是有點太久鬨得太過了?
再這麼下去妥妥的完犢子了,咋弄啊?難道真要把族裡的七大姑八大姨得都鬨醒嗎?
轟……
不等我想到對策,一聲悶響猛得劃破天際,我趕忙抬頭望去,隻見我那二哥一道劍技衝著那人的臉便劈了過去。
……
靠!我真的靠了!!
你TMD瘋了嗎?藍湛??大半夜得打打得了,你TM怎麼還開技能了??
我多少是有點無語地看著上麵越來越離譜的兩個人,但仔細想想造成現在這樣的局麵也有我在背後推波助瀾的鍋。
但按流程,不應該是切磋兩下就結束了嘛?這現在是哪裡出了問題啊?
難道……真跟我在背後搗亂有關?所以原本早該結束的劇情因為我的添油加醋才導致現在這樣的局麵?
可這也不對啊,原著……
原著?等等,這裡可是原著中主角第一次見麵的大主線劇情啊,怎麼能出這種差錯呢?不應該啊?
難道說,因為我的出現導致了大主線的改變?
不對,不對,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啊?
如果說我的出現會影響主線,那為什麼那個人還是……
等等,但細細一想好像也不對,原著裡似乎並沒有寫藍湛在此期間去過杭州,亦或者說,他根本不會刻意去躲這群弟子,因為……
因為,沒有必要,因為他並不會因人多而感到麻煩,會覺得麻煩的隻有我。
而我並不是原著裡所存在的人物,所以他不會去躲更沒有必要去躲。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主線劇情早就已經發生了改變,如果當時我沒有去劈那個小蛇怪,如果我跟著藍湛的計劃一步步走,那是不是……
那是不是,我倆就真的趕不上他們聽學開始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