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學上得可真累。”鄭諾看著背著個包回來的紀雲定,感歎了一句,“明天又立刻要去異位麵實踐,沒問題嗎?”
“當然,不過我現在要先吃零食。”紀雲定一回來就翻找著宿舍床下,拖出了鄭諾和李曉文給她買的垃圾食品,“曉文呢?晚上不一起吃個飯嗎?”
“她今天有晚課。等我們從異位麵期末實踐回來再說。”
就這麼坐在床板上閒扯了幾句,鄭諾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雲定,你放假有什麼打算?”
“學生不讓留校,但我可以住一組的員工宿舍去。”
“……這樣啊。”鄭諾歎了口氣,把話題帶回了明天的實踐課上,“這次我們就是在異世界的駐地活動一陣子,了解一下生態,基本還算安全。”
兩人坐在床邊繼續閒扯了兩句,便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鄭諾和紀雲定兩人在集合的廣場上站定,看著麵前巨大的漩渦狀傳送門等待著人員到齊。
紀雲定聽到周圍有不少關於她的竊竊私語聲,不過多是好奇,沒什麼惡意。
幾個帶隊的調查員中,有一人紀雲定完全不熟悉,這讓她感到了一絲不自然。
“諾諾,你見過這個人嗎?”
鄭諾也皺起了眉頭,搖了搖頭:“沒見過,不過也正常吧,畢竟有很多調查員會被長期外派,剛回來也說不定。或者剛從其他地方調過來也說不定……”
廣場上幾十個人陸陸續續往傳送門裡走去,紀雲定觀察了一會,似乎也確實沒什麼異樣,便正常地走過了傳送門。
隨後,她便跌入了一條乾淨明亮的走廊,如同學校教學樓陽麵的明亮走廊一般,往來的人看到突然出現的紀雲定,紛紛駐足投以友善的微笑,隨後才繼續忙碌著前行。
“這裡……”鄭諾也走了進來,皺起了眉頭,“不對,這裡不是駐地。”
在她們兩個之前,還有三人被卷入了這裡,正在迷茫地張望著。
身後的傳送門從幾人走出來後就消失了,隻留下空無一物的牆壁。
“你好啊,小雲定,我們又見麵了。”
紀雲定聽到這個聲音時,根本就不想回話。
防不勝防,簡直是死纏爛打……
事到如今,就算是紀雲定也被極夜惹得有些煩了。她忍不住摸了摸匕首的柄,不過還是沒有輕舉妄動。
“雲定,你認識他?”鄭諾看了一眼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黑發男子,猶豫著湊到紀雲定耳邊問道。
在紀雲定開口前,極夜先一步笑著開口:“何止是認識啊,我們……”
“一個變態,不用理他。”紀雲定乾脆選擇了無視,四處翻找著這裡的規則。而極夜則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塊板子架在身前,笑眯眯地看著紀雲定。
“這是參觀安樂塚時各位需要全程遵守的規則,請過目。”
【歡迎來到安樂塚,願你早日獲得真正的安寧。請謹記幸福、快樂、喜悅和希望是有害的止痛劑,隻有永恒的寧靜才能勾銷人間的痛苦和罪孽。
1、請時刻表現出對安樂塚思想的尊重和認同。
2、一般情況下,安樂塚的成員不會主動攻擊您——儘管正麵情緒是有害的,但不必要的痛苦亦是罪惡的。
3、請跟隨引路成員的指引,認真參觀。
4、感到痛苦時,可以向醫生尋求治愈。
5、警惕黑暗中的光,它們是有害的。】
安樂塚……
在場的其他三人都是大二的學生,其中一人看到這個名詞忍不住驚叫了一聲,隨後用怨恨的眼神看向紀雲定。
要不是她,他們也不至於被卷進來。
極夜察覺到了這股針對紀雲定的不友好視線,眯起眼睛笑了笑,但語氣冷了些:“幾位客人,我想要邀請的確實隻有小雲定而已。如果幾位願意幫忙製服她的話,我可以即刻將幾位移出安樂塚勢力範圍。”
鄭諾立刻抓住紀雲定的左手腕,想要拉著她逃跑——對麵人多,沒必要在這時候賭人性。
而紀雲定則將鄭諾拉了回來,搖了搖頭:“相信我。”
其餘三人互相看了看,其中兩人沒有動作,而剛才眼神怨恨的那人卻直截了當地開口:“我們都是被你害進來的,你應該負責。”
一開口便試著將紀雲定劃到對立麵,而紀雲定的回複也很簡單,直接掏出了匕首:“要打嗎?”
那人愣了愣,氣勢弱了三分,但想到對麵說到底隻是個女的,便又強硬了一分:“我不信你們不這麼想。既然你們都不願意動手,那就我來。”
“這位客人,您就這麼想活著嗎?”
極夜突兀開口,那人本能地回答道:“廢話,誰不想活……”
“閉嘴!”
紀雲定急忙大聲製止,但為時已晚。
“太可惜了,看來您無法理解安樂塚的思想呢。”
極夜搖了搖頭。與此同時,周圍的影子突然都蠕動著聚集到了那人腳底下,彙成了一條條黑漆漆的陰影手臂。
“隻有認同安樂塚的人,才能得到安樂的死亡。不過不要擔心,就算過程有些痛苦,但真正的寧靜是平等的,它很快就會到來。”
說著,極夜微微低頭,似是在祈禱。
紀雲定看著那人被活生生地撕下一塊塊血肉,在淒厲地尖叫中逐漸死去。然而,這不是結束。
他死後,原地出現了一塊不定形狀的黑霧。紀雲定上課學過——這是怪異即將成形的征兆。
然而,這片黑霧凝聚成的實體又很快被撕扯著散開,直到銷聲匿跡,再無聲息。
“我為此感到非常抱歉,但為了勸導更多人認同正確的思想,這是必要的犧牲。”極夜微笑著開口,“恭喜這位客人重歸虛無的懷抱。”
“你是故意的。”紀雲定看著極夜,皺起了眉頭,“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真過分啊小雲定,我還特意想了很久該換個什麼對你的稱呼呢。”極夜故意裝出了一副受傷的表情,“畢竟,總用紀留行對你的稱呼,顯得我對你不夠特彆。”
說實話,確實很特彆,紀雲定很少對人產生這麼強的厭煩情緒。
“等給我們引完路,你能不能找個安靜的角落自己消失,再也不要出現?”
聽到紀雲定的話,極夜笑得更開心了:“謝謝你的祝福,不過我還沒有資格獲得這種殊榮。”
簡直是驢唇不對馬嘴。
紀雲定懶得多說了,直接站在了幾人隊伍的最前麵,對著極夜一抬頭,示意他帶路,隨後又轉頭看向身後除了鄭諾之外的一男一女。
“我會儘量保護你們,但是想打架的話,我也奉陪。”
經過了煉體之後,紀雲定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遠遠超出了正常人的範疇。雖然還沒有實戰過,但麵前這兩人絕不是她的對手。
卷毛男沒有說話,而另一個眉間有顆痣的女性歎了口氣:“說我打心底完全不怪你可能有點虛偽,但確實不是你的錯。總之,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王樂。”
“趙文進。”見王樂報了姓名,卷毛男也隻能不情不願地開口。
“幾位不必這麼嚴肅,隻是參觀而已。”極夜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還時不時往紀雲定的方向飄,“等參觀結束,我們一定會保證您的安全,將您送回到您傳送前的位置——前提是您還願意的話。”
聞言,紀雲定推測這個怪談的基本推進方式應該就是跟著安樂塚的成員進行參觀,並在參觀過程中不被蠱惑,最後堅定地選擇返回。
但大家都是被綁架來的,而且對安樂塚的名聲也早有耳聞,途中到底要發生什麼樣的事情才能蠱惑到他們呢?
紀雲定默默又仔細思考了一遍剛才看到的規則,暫時沒有頭緒。
一路上路過了不少安樂塚的成員,他們大都麵帶笑容,互相之間還會熱情地打招呼,對紀雲定幾人也很友好,乍一看和正常人無異。
走廊上還掛著些吊蘭,窗台上有幾盆不知名的花。花盆中的土壤很濕潤,似乎才剛澆過了水。
紀雲定一路觀察著,始終無法確定這裡的成員到底是人類還是長得和人類一樣的怪異。
不一會兒,極夜便一路帶他們走到了儘頭,推開了第一扇門。房間內遠比外表看上去要大得多,而映入眼簾的卻是一條深邃而狹長的裂穀橫在房間中間。
“這裡是遺忘之穀。”極夜站定在門旁,輕笑了一聲,“生命是痛苦之源,而遺忘是無害的止痛劑,如果有什麼不愉快的記憶,可以試著丟進去。”
紀雲定隻瞥了一眼,就被深淵抓住了思緒。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她站在無邊的黑暗中,仿佛被來自遠古的神秘存在握在巨大的手掌中凝望著。龐大更甚於巨鯨的黑暗如潮水般湧來,像是在低頭俯視她。
奇特的是,紀雲定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像是泡在溫泉中,被溫熱的水流溫柔地擁抱著。
過去、現在、未來……她的一切都被審視著。儘管沒有聲音,但她卻好像聽見了什麼。
向我祈禱,向我許願;擁抱解脫,擁抱死亡。
“汝,欲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