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把紀雲定叫過來後,唐運……(1 / 1)

把紀雲定叫過來後,唐運感覺自己從擔任訓練官開始就沒有這麼緊張過——或許這是她訓練官生涯中遇到的最大的麻煩吧。

紀雲定聽話地搬了個椅子和唐運麵對麵坐著,率先開口:“唐姐,是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嗎?”

“……要是這麼簡單的問題就好了。”唐運嘟囔了一句,歎了口氣,決定直接從她疑惑的點切入主題,“我隻是有些好奇,你是為了什麼加入調查組的?”

“五險一金十三薪……現在有十六薪,而且一組從這個月開始就要給我發工資了。”

紀雲定笑得很開心,但唐運沉默了一會,追問道:“我聽說你做了很多危險的事情,你明明不必做的,不是嗎?”

“因為有績效啊。”

“不,我是想問,你是為了什麼……才這麼想要五險一金十三薪。”唐運這話說出來總覺得怪怪的——好的待遇誰不想要,但執著到這個程度的人也太罕見了。

紀雲定不像是對錢特彆執著的人,而為了安穩也不該來做這行才對。

這下唐運把紀雲定問住了,她沉默著想了好一會,最終搖了搖頭。

“唐姐,我不知道,抱歉。”

唐運剛想張口問紀雲定有沒有去看過心理醫生,但突然想起她就是發現心理醫生有問題才被封閉保護起來的。

“那你……有沒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沒有啊,我上大學之後每天都很開心。”這次紀雲定答得倒是快。紀雲定和黎風清說的話可一點水分都沒摻——除了有生命危險其他都挺好的。

“我的舍友人很好,課程很有意思,食堂很好吃,上司人也很好。”紀雲定掰著手指頭數了數,“而且,雖然不太明白,但我好像表現得還可以。”

看起來多麼樂觀的正常孩子,但唐運知道,這是不正常的。

紀雲定顯然缺失了很多種認知,導致她像一隻友善的小章魚一樣偷偷伸出觸手模仿其他人的舉動,卻不知道自己在這種接觸怪談第一線的特殊環境中有多顯眼。

就在唐運發愁的時候,紀雲定反而率先開了口:“唐姐,我不要緊的。”

紀雲定的這句話完全出乎了唐運的意料——從紀雲定的表現來看,她很善於觀察,卻對一些事情鈍感到有些令人無奈。

“也有朋友問過我類似的問題,所以我能感覺到您想說什麼。”紀雲定低下頭,笑了笑,“但是我不太願意去想多餘的事情,現在很開心就夠了。”

唐運歎了口氣,果然自己還是不適合做這種事……

“抱歉,我不會再提了。”即便是麵對比自己年輕了二十多歲的學生,唐運道歉得也很乾脆。

然而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唐運經常看到紀雲定在休息時間發呆,看著天上的雲想著什麼。

唐運感到了十足的挫敗——除了指導,她沒有任何能為紀雲定做的事情。這孩子像是早就習慣了自己解決所有問題,根本沒有他人介入的餘地。

但至少,她要好好幫助紀雲定完成整個訓練。

“紀雲定,今天你應該就可以煉體了。”唐運走了過去,坐在了紀雲定身邊,“進度很快,不錯。”

“煉體?”

“對了,我忘了你可能還沒學到。”

由於紀雲定的優秀表現,唐運時常會忘記她是個剛入學的新生外行這件事,

“簡單來說,現在的研究將世界上的能量分為正負兩種。驅動生靈的能量稱為正能量,而驅動怪異的能量稱為負能量。二者之間可以相互轉化。然而,這種轉化必定需要某些條件。

例如,你從怪談中脫離時,會分走核心怪異的部分力量,但當你完全知悉怪談的內容時,按部就班地脫離隻能保證你的安全,不會給你任何增益。據推斷,這其中似乎遵循著某種奇特的守恒規律。

紀留行手上的重點項目之一就是研究如何轉化負能量。而‘煉體’是近年最重要的成果。顧名思義,通過負能量刺激你體內的正能量,從而促進正能量的融合吸收,達到淬煉身體的效果。”

“那我要付出什麼代價呢?”既然唐運提到了能量轉化要遵循某種守恒規律,紀雲定便自然地問了一句。

“疼。”這次唐運回答地言簡意賅,“沒有後遺症的轉化非常非常疼,可以說是生不如死。如果身體和意誌修煉不到位的話,撐不過來也是有可能的。你的身體指標已經達標了,今天可以嗎?”

紀雲定點頭後,唐運就將她帶到了一個小房間內,房間中央放著像是手術台一樣的東西,周圍有許多複雜的器械。隨後,她便將紀雲定鎖在了台上。

“疼就喊出聲來,這裡隔音很好。”唐運最後檢查了一遍所有鎖扣後,有些不放心地囑咐了一句。

隨著機械的轟鳴聲逐漸加大,紀雲定感覺整個身體都變得越來越冷。

剛開始像是南方濕冷的天氣,雖然不嚴重,但冷得骨髓都不舒服。五分鐘後,卻感覺像是極北地區的寒風,迎麵就能刺傷臉頰一般冷得紮人。

好冷,五臟六腑都冷得生疼。紀雲定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鼓動加快了,隨後,體內的血液似乎都沸騰了起來,如同燒灼一般的痛處由內向外擴散。

隨著負能量的湧動,紀雲定的身上不斷浮現出青紫色斑塊,又隨著血液奔騰很快消散了。

紀雲定本來一直死死地咬住牙,終於忍不住悶哼了一聲,但還是沒有叫出聲。

倒不是她想忍,隻是她覺得來自比心肝脾胃更深的地方似乎有種奇特的感覺。意識好像都痛到被擠出了身體,一時無法控製自己出聲了。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陰冷的感覺褪去,手腕和腳腕的束縛都被解開後,紀雲定才覺得自己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體。

但當紀雲定試著站起來走一步時,卻因為把握不好力度一下邁大了步子摔趴在了地上。

“休息三天,你得適應一下突然增強的身體能力。”唐運邊將器材複位並上傳數據至雲端,邊囑咐道,“隻要走路就好,絕對不要鍛煉,會因為用力過猛而肌肉拉傷的。”

然而紀雲定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總覺得自己用力不是過輕就是過重,掙紮了好一會才坐了起來。

“唐姐,我站不起來。”紀雲定對唐運伸出了雙手,本意是想讓唐運扶她一下。而唐運卻直接把紀雲定扛到了肩膀上。

“三天之後繼續訓練。再一個月後你的一輪訓練就結束了,到時候正好還能趕上一組的實踐課去一趟異位麵。”

“是。這段時間感謝您的照顧了。”

紀雲定認認真真地道了謝,按照唐運交代的方法一下一下地握拳,慢慢馴服自己的身體。

之後按部就班地訓練,三個月便很快平穩結束了,但最後還是出了點小意外。

“紀留行,你趕緊看一眼,這孩子長屍斑了!”唐運帶著紀雲定火急火燎地一腳踹開了紀留行辦公室。

趴在桌上的紀留行抬頭掃了一眼,打了個哈欠:“親和度高的人就是會這樣——他們體內的負能量本來就比較多,過陣子就好了。”

“但是一般也沒有這麼嚴重的。”

紀雲定的手臂和臉上布了些雲霧狀的暗紫紅色痕跡,手背上要尤其嚴重些,有的痕跡甚至連成了一塊。

“謝一安那家夥這麼想搶她,我估計她的親和度應該不是一般的高,不要緊。紀雲定同學,你感覺怎麼樣?”

被點到名的紀雲定老老實實地開口:“還好,就是有點冷。”

“那就沒事,要是覺得不好看可以上點粉底遮一下,不在意就放著。”紀留行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繞著紀雲定轉了一圈,“我個人覺得放著就行,小姑娘還是很漂亮,沒多大影響。”

“……組長,比起我,要不你先去睡會吧。”雖然表麵上沒那麼大的異常,但紀雲定覺得紀留行這種人但凡表現出一點能察覺到的不對勁,大概就已經快死了。

“沒事,正好你過來了,我把事情一起交代完。”紀留行又打了個哈欠,走到櫃子前找了會,翻出了一張紙遞給紀雲定,“想做誓言術士嗎?”

“組長,你說話好像人販子。”

“彆怕,我要是想把你賣了,估計唐姐都要跟我動手了。”紀留行看向唐運,笑了笑,“是吧?我就說你會很喜歡她的。”

唐運嘁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紀雲定看看這邊,看看那邊,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跟著唐運一起走。

“彆看了,誓言術士立誓是不能有第三人在場的事情,她隻是回避一下,之後你回十組找她就行。”說著,紀留行隨手推了個血契給紀雲定,“簽一下,作為保險。”

紀雲定掃了一眼,大致理解了——非家族係的誓言術士傳承要由一個足夠強大的誓言術士作為領路人共享自己的誓言,以此表示對這個人的信任和肯定。在這個人成為新的誓言術士後,同樣要將自己的誓言告知領路人。

誓言術士的“誓言”與怪異的“規則”類似,都是對自己加以束縛來換取力量。不同的是,誓言術士需要從心底認可並認真貫徹誓言,否則便會破誓。

見紀雲定簽完,紀留行便接著說道:“我的誓言是‘相信所有怪異都具有無法改變的邪惡本性,並殺死所有用手直接觸碰過的怪異’,誓言能力是標記觸碰到的怪異,使其在以我為圓心的一千米範圍內進入虛弱狀態。”

紀雲定愣了愣——組長的能力不是……

“紀雲定同學,誓言術士的誓言是非常私密的東西,要學著狡猾一點。”紀留行笑著攤了攤手,“不過‘吞噬非自然能量及其影響’是我的研究成果,也可以算作我的能力吧。”

紀雲定看了看手上的白紙,有些困惑:“組長,那這個要怎麼用?”

“它可以告訴你誓言能否成立,以及成立後大致會獲得什麼樣的能力。”說著,紀留行遞過了一支筆去,隨後便又趴回了桌上,“想一下你想做什麼,想好了叫我一聲就行。”

於是紀雲定便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安靜地坐了四個小時,盯著白紙想得出神,直到夕陽西垂,窗口照進來的光逐漸染上紅暈,紀雲定也沒能寫下一筆。

“組長,我想問個問題”紀雲定抬頭看向剛睡醒的紀留行,“你是為了什麼才努力拯救世界的呢?”

紀留行愣了愣:“問這個做什麼?”

“唐姐問我為什麼這麼執著於五險一金,但是我答不上來。”

紀留行揉了揉自己的頭發,表情有些糾結:“就算你突然這麼問……”

說實話,紀留行有點被難住了。他從小由於天賦異稟,一直作為救世主被期待著長大,似乎他的人生理所當然就該這麼走下去。

但當他這麼解釋完後,紀雲定低下了頭:“如果是出生被要求什麼就必須做的話,我根本就不該活著。”

“……”

“組長,對不起,我好像……找不到我的誓言。”紀雲定有些沮喪,“我不知道我到底想做什麼。”

紀留行站起了身,走到了紀雲定麵前。少見的,紀留行的臉上沒有掛著笑。

“等你從異位麵實踐回來,如果你表現足夠優秀的話,我或許能給你提供一個方向。”

紀雲定抬起頭,和紀留行對上了視線。一瞬間,她從紀留行的眼中感受到了某種……悲傷。

但馬上,紀留行又笑了起來:“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情。天色不早了,你先走吧。彆擔心,不用非要今天就想好誓言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