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年的入學測試並沒有這麼激烈,因此研究組大多是在大三的實踐課上選人,被簽走的人直接發畢業證。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紀雲定和鄭諾完全是行業外的人,基礎知識一竅不通,課肯定是要上的。
“今年出台了允許研究組在這所大學裡各自設立課程的政策,你們記得去上一組的實踐課就行。”
邊說著,紀留行覺得這裡也不是個適合說話的地方,便拎起謝一安準備帶幾人離開,
“具體情況你們去問一組負責的人,我不管這一塊。”
紀雲定這次緊盯著紀留行的手,卻發現他也沒有動作,周圍的景色就發生了變化。
幾個食堂的工作人員坐在乾淨的椅子上聊著天,一派祥和。
“怎麼了?最後一個問題,我還得回去寫檢討呢。”紀留行戴上手套,提了提還暈著的謝一安,笑著歎了口氣。
雖然隻是托詞——畢竟他隻要寫幾個字給個態度就行,也沒人跟他計較。
“所以,打響指不是開啟異位麵的條件,隻是因為這樣比較帥嗎?”紀雲定的問題脫口而出。
“對的哦。”紀留行倒是毫不尷尬地承認了,說完便笑著揮了揮手,“再見啦,我很看好你們兩個。”
看著紀留行離去,鄭諾鬆了口氣,忍不住戳了戳紀雲定:“沒事吧?你這兩天過的,又是脫臼又是放血的。”
紀雲定搖了搖頭,隻是遙遙看著紀留行越走越遠。
警覺。
“雲定,你不會是……”
“我在想,原來這樣一路拖著人在大街上走是可以的嗎?”
果然不會。
鄭諾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才會認為這位舍友會有什麼戀愛心思。
“當然不可以,彆什麼都學。”鄭諾輕輕敲了敲紀雲定的腦袋,
紀雲定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這個人怪怪的。”
“是啊,我差點以為他是你失散多年的哥哥之類的了。”鄭諾吐槽了一句,隨後有些猶豫,“雖然長得不太像……但真的不是嗎?”
對於鄭諾來說,這兩個人各怪各的,還都又靠譜又不著調。
“不是啊,我原本也不姓紀來著。”
?
鄭諾剛想張口發問,卻立刻又閉嘴了。
無論背後是什麼故事,總之肯定不是好事。
雖然鄭諾並不確定紀雲定到底狀態如何,但就算紀雲定總是一副不痛不癢的樣子,鄭諾也不該一直追著問下去了。
“走吧,我陪你回宿舍,你躺一會。”
一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鄭諾刻意避開了相關話題,主要聊了聊積分和宿舍聚餐的事情。
“你躺一會,我還有些事情要做,晚點回來。”
“好。”
紀雲定躺在床上應了一聲,直到聽見關門聲才坐起身,感受著宿舍空無一人的寂靜。
孤獨是黑洞,而她習慣了待在黑洞中心與世隔絕。惡意刺不穿她,甚至都無法觸碰到她,但其他東西也一樣被隔絕在外,需要她思考才能明白。
與人之間的連接、與世界之間的連接,都好似隔著一層玻璃一般。
紀雲定撐起身,摸到了床頭鄭諾臨走時留下的一瓶礦泉水。微涼的瓶身讓她長歎了一口氣,擰開瓶蓋喝了幾口,這才感覺自己的頭腦清晰了些。
娃娃不知道什麼時候蹭到了她的身邊,安靜地看著她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
當感情的輸入被阻擋,輸出似乎也日漸變得困難了。紀雲定以為自己至少會抹到一兩滴淚水,但是沒有。
隻是積鬱於心頭,如同無法噴發的死火山。
四天後,教室內。
紀雲定和鄭諾兩人坐在一起,但不知為何,眼看著臨近上課時間,教室裡一共也隻有七個人。
於是,紀雲定決定問問萬能的鄭諾。
鄭諾壓低聲音開口:“一組的實踐課名額是給定的,這門課隻能從教務係統直接分配,不能自己選。”
“沒錯,因為再多的話,我就沒法保證所有人的安全了。”紀留行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兩人背後,若無其事地插入了對話。
說完,他就自顧自地走上講台,笑著接著解釋:“這堂課的內容很簡單,就是用我的能力把你們送到一些怪談中,並且在你們死之前及時把你們拉出來。”
紀雲定端詳著紀留行,他說話的時候手部動作很多,大多數時候手掌向上略微前伸,偶爾十指交叉,時不時用手指輕點桌麵或者手臂。
“首先,如果你們行事魯莽到完全無視規則,我有概率無法救你們。不過如果不是故意的,在我反應過來之前同時違反多條規則也不容易。所以也不用很擔心。”
為了防止脫落,他的手套似乎是兩層設計,裡層手腕處緊緊箍著。紀雲定記得,上次他摘手套的時候手腕上有一圈紅痕,像是戴著皮筋一樣。
“其次,即便對我來說,維持臨時異位麵通道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如果你們認為不會死就表現懶散,下次就不用來上課了。”
這種走神行為並不容易被發現,畢竟總體來說還是在看著講台上的人。
“最後,為了你們的績點想儘辦法活得久一點。記住,不存在沒有破局點的怪談,保持思考。”
不過,優秀調查員大都是極其敏感的家夥,更不用說目前的最優秀者了。
“紀雲定同學,請複述一下我剛才說的話。”
“是。”紀雲定低頭看了看自己在紙張上順手記錄的關鍵詞,開口回答道:“首先,不許找死。其次,彆擺爛。最後,長點腦子。”
“……我該說你聽了還是沒聽呢?”紀留行的語氣與其說是無奈,不如說是在憋笑。
鄭諾倒是看起來更無奈一點,卷起筆記本往紀雲定頭上輕輕敲了敲。
“好了好了,總之儘力而為就好。”紀留行也沒了繼續裝正經的意思,乾脆扯下手套揮了揮手,把幾個學生依次傳送到了異位麵去。
最後隻剩下紀雲定的時候,紀留行將雙手抱在胸前,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你剛才是在看我的手嗎?”
“對。”
“好看到連這麼重要的說明都不好好聽?”
紀雲定歪了歪頭,認真地開口:“對,但非常抱歉,我下次會注意的。”
這下給本來隻是想提醒紀雲定一聲的紀留行整不會了,但紀雲定顯然也沒有展開這個話題的打算,隻是真誠地看著紀留行,疑惑著為什麼還沒輪到自己進入測試。
隨後紀雲定眼一花,下一秒就出現在了一座奇特的建築麵前。而紀留行站在空無一人的教室裡,默默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建築的外簷上掛滿了糖果和禮物盒,門口擺放著等身大的薑餅人,牆的質感類似於半融化的白巧克力,而屋頂則是夾著奶油的紅絲絨蛋糕,還點綴著些珍珠似的糖豆。
一眼看去就是遊樂園風格的裝修,但因為堆砌了太多元素而讓人有點不適。
“糖果屋?”紀雲定馬上就將剛才的事情拋到了腦後,看著麵前的牌子打起了精神。
空氣中飄蕩著濃度幾乎令人窒息的甜膩氣息,不過對於紀雲定來說還不算特彆難以忍受。
【迷路的小甜心,歡迎你來到糖果屋。我們很樂意為你提供歇腳的住處和一杯熱可可,但請務必注意以下事項。
1、避免長時間在糖果屋外逗留。
——親愛的小蛋糕,外麵太不安全了,你會像一塊小餅乾一樣被掰成兩半的。
2、儘量不要食用糖果屋內的任何東西。
——哦不,這簡直是一派胡言。當饑餓感灼燒你的胃的時候,你有權利做任何事。
3、找到婆婆,她會給你食物。可以接受她給的素食和水果,委婉拒絕甜品。
——小糖豆,不要讓婆婆傷心。
4、不要在火爐前睡著,無論你感到多麼放鬆。
5、附近有鏡子時,請儘量確保自己處於暗處。如果身處明亮處,請儘力將鏡子遮住。
6、不要讓婆婆傷心。】
紀雲定速讀了幾遍,又默背了一遍,確認自己記住了後,剛想邁步向前走去,卻發現腳下有些不對勁。
麵前的建築閃爍著詭異的光充做光源,紀雲定的影子本該打在身後,但她低頭一看,發現身前的影子似乎做著和她並不同步的動作。
它好像想要拽著紀雲定的腳腕,將她拖進幽深詭謐的森林。紀雲定抬腳向前走去,感覺到了些許凝滯。
如果再待下去說不定真的要邁不動步子了,走吧。
紀雲定用手推開黑巧克力做的門,巧克力因為她的體溫融化了些,沾得手上黏糊糊的。
屋裡入眼是一條長而寬的走廊,中央每隔幾米就吊著一個不知道為什麼還能發光的燈泡,撒下圓錐狀的白光。
紀雲定側過身子,用餘光瞥了一眼尚未關緊的門縫。沒有風,但樹影依然擺動著。剛才紀雲定身前的影子被留在了門外,它完全站立了起來,漆黑空洞的麵部朝向門內的紀雲定。
於是,紀雲定放棄了把門卡著半開的想法,輕輕合上了門,又拉上了門閂,確保這些東西無法跟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