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的朋友 紀雲定雖然不明白這兩……(1 / 1)

紀雲定雖然不明白這兩個人到底有什麼糾葛,但她明白現在大概是最適合履行承諾的時機了。

“血……”紀雲定歪了歪頭,朝謝一安伸了伸手,“有刀嗎?”

謝一安猶豫了一下,憤恨地掏出了一根針,剛要上手抓紀雲定的手腕,就被紀留行不知從哪掏出來的刀柄打了手。

“彆碰人家小姑娘的手,懂不懂禮貌?”

謝一安被這麼一拍,麵子上多少有些掛不住,但跟紀留行打也沒勝算,隻能隱忍一下。

紀雲定伸出了手,感受到銀針刺入了手腕的血管。隨著銀針變成紅色,紀雲定也感覺眼皮也越來越沉。

就在紀留行想開口提醒紀雲定保持清醒的時候,他看見紀雲定乾脆地抬手給她自己來了一巴掌,打得她的臉頰有些泛紅。

銀針抽出時已經變成了比動脈噴湧而出的血還要鮮豔紅色,而紀雲定有些暈,半倚著鄭諾站著。

剛剛麵部被自己打出來的泛紅逐漸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缺少血色的蒼白。紀雲定感覺手指尖端像是在觸碰著冰塊一樣,寒意從指尖逐漸蔓延到四肢。

好在姑且還算能夠忍受。紀雲定從鄭諾那邊蹭了點體溫,而鄭諾正緊盯著謝一安那邊,不時觀察一下紀留行的表情。

謝一安撚著銀針的尾端,蹲下身深吸一口氣,用尖端在地麵上寫寫畫畫。不一會,一個由無數複雜幾何圖形組成的,帶著血腥氣的陣法就成了形。

這種陣法需要巨量的血,如果不借助銀針單靠放血來繪製的話,就不僅僅是頭暈這麼簡單的了。

在畫完最後一條曲線時,謝一安將銀針往法陣中心狠狠一插,隨後已經變成淡紅色銀針便從尾端開始炸裂開來,將剩餘的血濺滿剛繪製好的精巧法陣。

隨著飄散的血滴接觸到地麵,刹那間,一陣冰冷刺骨的穿堂風吹了進來。

紀留行站起了身,神色有些凝重。

謝一安緊張地盯著紀雲定,喃喃自語著:“不會錯的,隻要今後好好養著她……”

這就是他重鑄馭鬼師一脈輝煌的最佳契機。

在初次見麵的時候,他就看到了紀雲定與怪異力量之間具有令人嫉妒的親和度。之後的測試更是佐證了他的想法——宿管怪異甚至會將紀雲定也錯認為怪異的一員。

證據就是那句“處理酸味的方法確實不錯”。

這件事情或許連紀留行都不知道。對於怪異來說,人的肉是酸的,但長時間處於負麵情緒——壓力、憤怒、恐懼,諸如此類——之中的人,卻會對怪異產生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謝一安從他組內的怪異口中得知,被負麵情緒浸透了的人美味非常,甚至有助於滋養怪異的力量。

“招招?”

紀雲定低下頭,看著麵前這隻足足到她腰那麼高,裸露著骨頭和血肉,眼中冒著綠光的僵屍犬。

外表完全不一樣,但紀雲定能夠從血的連接中感受到,這就是她從前的朋友。

它因為嘴邊的傷口而獠牙外露,顯得有些凶惡。不過,在紀雲定伸出手時,它的尾巴搖得飛快。

“紀留行,我早就想讓你親眼看看了。”謝一安長出了一口氣,誌得意滿地看向紀留行,“看看你那傲慢刻薄的偏見。”

“那我還真是被看扁了。”紀留行絲毫不為所動,“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同意你的調查員招魂計劃?讓他們變成怪物?隻要我活著一天,你就彆做這個夢了。”

紀雲定半跪下身,伸出手想要撫摸一下這位以前的朋友,卻不知道如何下手——它渾身都是傷口,不斷向外滲著綠色的黏膩血液。

它的尾巴翹起來晃動著,和籃球一樣大的露著頭骨的腦袋毫無顧忌地蹭著紀雲定的手心。

“你……”紀雲定看著它,剛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它嗚咽了一聲,有些委屈。

召喚用的血將紀雲定與它的想法連接在了一起,但一條狗怎麼會明白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它隻覺得自己很餓,很難受,很痛,不過也很高興能夠見到紀雲定。

“你又長大了,比我最後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更不一樣了。”紀雲定深吸了一口氣,笑了笑。

鄭諾從沒想過紀雲定會做出這種似笑非哭的表情——這位舍友的情緒總給人一種機械化的感覺,似乎她是考量這個時候該有什麼表現後才調整表情的。

“請讓我的朋友離開我吧……再一次。”紀雲定低垂著頭,環住麵容可怖的巨犬的脖子。

謝一安的臉上露出錯愕的神情,但他在開口之前感到脖頸一痛,隨後眼前一黑。

紀留行隨手拎住他的後衣領,姑且保證他不至於因為暈厥摔成腦震蕩,放低了些便一鬆手,隨他自己倒下。

一般來說,紀留行認為將自己的想法強加於人是十分愚蠢的事情,但當他看到有人做出他認為正確的抉擇時,他也不介意用一些手段阻止某些人說出乾擾的話。

“它告訴我它很害怕,它說它覺得自己隨時都想殺掉我,它說它想一直做個好孩子。”紀雲定的聲音沒了起伏,隻是有些微妙的啞。

“很抱歉,我和你的立場不同。”紀留行攤了攤手,歎了口氣,“我沒有辦法跟你共情,畢竟我經手的怪異太多了。”

當然,還包括怪異造成的慘案。

“……是嗎?”

“是的。我個人認為隻有活著的生命才有‘權利’,它們沒有。並且,我希望有一天你們也能夠這樣想。”紀留行蹲下身伸出手,用指頭輕輕觸碰了僵屍犬,“不過至少這次,我可以向你保證它不會很痛。”

“謝謝。它不應該因為我而再承受更多痛苦了。”紀雲定用雙手捧起它的臉,跟閃著幽光的雙眼對視著,微笑了一下,“誰是好狗狗啊?”

“汪!”

它的聲音突然充滿了活力,在紀雲定用打工攢下的錢偷偷帶它打針的時候,總會這麼哄它。

隻是一點疼痛而已,但是紀雲定每次都會看著它笑,它就知道這是好事。並且,每次打完針,它總覺得身體會好受很多。

在脫離那個“家”之前,紀雲定被允許擁有的東西實在太少了。不包括愛,不包括交流,也不包括這隻因病曾經被棄養的小狗。

他們需要通過當時僅僅比腳跟高一些的小狗來向紀雲定宣布,她不配擁有任何東西。

在紀雲定平穩地敘述時,在場清醒的其他兩人沉默著。

紀留行不得不承認,即便是他也沒有見過如此卑劣的“勝利”。

它的尾巴搖晃到它消散為止都沒有停下,開心地待在紀雲定的身邊直到最後一秒。

“雲定,你……我這邊有紙巾。”鄭諾掏了掏口袋,遞了一包紙巾過去。

“對不起,但是我哭不出來。”紀雲定緩慢站起身,規避失血後突然起身帶來的眩暈,“我隻是有點喘不上氣,很快就好了。”

紀留行識趣地拎著謝一安走遠了點——這種情況下,顯然讓她更熟悉的舍友安撫她會更好。

試探出了紀雲定的真實性格、讓謝一安吃了癟、還為自己的研究組拉攏了兩個很有潛力的新人,理論上的大獲全勝,不過紀留行的心情稱不上好。

怪異的事情不會困擾他——對紀留行來說,無論它們表現得多麼可憐,它們始終都是會隨時失控的怪物,最多是帶著一絲逝者殘響的載體,將它們完全當做逝者本人簡直是一種侮辱。

但紀雲定,這個做事很合他心意的新生,她的問題遠比想象的還要嚴重。

一組的心理醫生也不知道擅不擅長開解童年創傷,畢竟他們每天麵對的都是被怪異摧殘精神的成年人。

紀留行正盤算著時,兩位學生就朝他走了過來。紀雲定步伐晃晃悠悠的,顯然還有些暈。

“沒事了嗎?”

“那邊有奇怪的東西靠過來了。”紀雲定指了指食堂窗口——比起剛才,窗口靠得更近了,隱約能看到黑影攢動。

不知何時,鐵門吱呀吱呀的響動聲不見了。仔細一看,原本應該是門的地方全都變成了牆麵。

這些怪異怎麼這麼不會看氣氛……

紀留行煩躁地揉了揉腦袋,徑直走向窗口,卻感覺到剛才觸碰僵屍犬的指尖有些發熱。

紀留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歎了口氣:“我不得不承認,你生前確實是一條乖狗狗。”

本來隻是想防止紀雲定不明不白地被騙,事情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既然它想保護它的主人,那就讓它去吧。

“這些殘響……還真是夠讓人難受的。”說著,紀留行抬起手指向窗口,眼看著龐大的力量衝入了窗口後方黑洞洞的通往後廚的門。

不過,紀留行發過誓,他再也不會對任何怪異手下留情了——直到它們灰飛煙滅。

再也不會了。

想到曾經做錯過的事,心情略有些沉重的紀留行一回頭,正好跟紀雲定對上眼。

他依然沒有明白初見時那種沒由來的恐懼感到底是什麼,思來想去,紀留行隻能歸咎於自己錯判了她。

隻要忽略掉偶爾僵硬生澀的話語——事實上,就連這一點她也在努力改進——紀留行覺得她完全稱得上是一個真誠友善的人。

“組長,我們剛入學三天,進了調查組是不是又要退學了啊?”

……並且一針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