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樓守則8 紀雲定不停地跑著。……(1 / 1)

紀雲定不停地跑著。她有一種感覺——一旦停下來,她就真的被困在牆裡,永遠也無法掙脫了。

所幸,在她的體力耗儘之前,麵前出現了一塊像樓梯轉角一樣的空地。而之前看到的那位陌生的學生正蹲在角落瑟瑟發抖。

紀雲定喘了口氣,立刻撐著鐵棍蹲下身,直截了當地開口:“你能讓我們出去嗎?”

這副畫麵有點像收保護費,緊跟過來的鄭諾好不容易才忍住了不合時宜的笑意。

“當然……不……我是說,你得……幫我個忙。”

這個怪異支支吾吾的,仿佛麵前的兩人才是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它的視線亂飄,但紀雲定看過去卻又看不到什麼東西,於是便對鄭諾略一抬頭,示意她注意周圍。

鄭諾背過身去,幫紀雲定看住身後。這時,這個怪異似乎才正常了一點,紀雲定觀察到它暗暗鬆了口氣。

“那麼,你們兩個陪我聊天吧。等聊完後,我就送你們出去。”本該是很恐怖的話,但它說得心不在焉的,仿佛走個過場一般。

從鄭言的經曆來看,聊天絕不是什麼普通而友好的交談。不過,它也沒給二人拒絕的時間。

“你們有過,獨自一人待在黑暗中的經曆嗎?”它的聲音突然變輕了,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的遺留回響,“在無人的黑暗中,無法與外界聯係。狹窄的走廊和廢棄的空宿舍,撬不開的鐵鎖,全身都痛到難以動彈……”

“我倒是被關在儲藏室過,大概關了四五年吧,到了上小學的年紀才被放出來,感謝義務教育。”紀雲定沒想到居然真的聊到了她能接上的話題。不過,為什麼現場的氣氛變得更微妙了?

在麵麵相覷了幾十秒後,它躊躇一會了,莫名其妙道了個歉:“對不起……”

紀雲定歪了歪頭,有些困惑:“呃……沒關係?主要是當時家裡想要個男孩,怕我被村委會計生的查到。”

沉默。

“那個……要不聊點什麼?”紀雲定看看它,又看看鄭諾,感覺到了該由她來打破沉默,但不知道該說什麼。

剛才不是聊得好好的嗎?

“那你……你在黑暗中時是什麼感覺?”這下它的語氣反倒真的像宿舍夜聊聊到了尷尬的話題時,支支吾吾字斟句酌的舍友了。

“沒感覺,畢竟總是吃不飽,餓得沒什麼彆的想法。非要說的話,我得集中注意力克製自己不要咬自己的手臂。”

沉默。

紀雲定撓了撓頭,向鄭諾投去了求助的眼神,眼見鄭諾難得說不出話,乾脆把求助的目光又放到了對麵的它身上。

“你不恨嗎?”它低聲問道。

“我是個實用主義者,為了我的身體健康和心情愉悅,我傾向於不去琢磨這些破事。”紀雲定攤了攤手,笑了笑,“到你了,你有什麼想說給我聽的嗎?”

比起過度傾訴自己的事情,讓對麵說話獲取些信息應該要更安全一些。

為了證明自己的交涉思維在正常運作,紀雲定多說了一句話:“小時候總是沒人聽我說話,我知道被人忽視的感覺。所以,我會認真聽你說話的。”

“我……”

它直直地看著紀雲定,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就不禁哽咽住,突然放聲哭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尖銳而刺耳。

到底怎麼回事?難道她的聊天水平真的低下到不堪入耳了嗎?

紀雲定開始懷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問題了,但很快,她便沒有餘力去在乎這件事了。

尖叫聲逐漸變為了各種各樣的噪音,紀雲定一開始感覺耳邊像是有人一邊用指甲瘋狂抓撓著黑板,一邊用勺子瘋狂刮蹭鐵製品。隨後,聲音越來越大,近乎穿刺般的尖嘯已經可以造成生理傷害了。

她用鐵棍撐著起身,晃悠了幾步才穩住了身形。不知為何,一旁的鄭諾似乎沒受影響,隻是焦急地努力將她拉到遠離噪音源的地方。

耳邊有溫熱的液體流下,紀雲定用手沾了下,發現手上血紅一片。

就在這種瘋狂的噪音之中,它無聲無息地消散了。紀雲定在頭暈目眩之間看到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走了過來,似乎開心地自言自語了什麼。

紀留行在看到鄭諾戒備的目光後,摘下麵具微微欠身行了個禮,微笑著開口:“研究一組組長紀留行,先前讓你們受驚了,不好意思。”

一組?

鄭諾心中一驚。紀雲定或許不了解,但鄭諾的消息更靈通些,對於一些不算秘密的信息並不陌生。

研究組以貢獻點排序,排名靠前的自然資源好、門路廣、地位也高。不過,要做的事情和承擔的風險也更多。

一組的組長,從傳聞來看……

鄭諾剛想到一半,卻感覺肩膀一輕。剛才靠著她的紀雲定突然暴起,一鐵棍掄了上去。

對了,她現在聽不見來著。

紀留行一閃身躲了過去,本來想順勢扶住失衡了的紀雲定,卻不曾想她用鐵棍狠狠戳向地麵,硬生生穩住了自己,隻是手被反作用力震得微微顫抖著,似乎肌肉有些拉傷。

真不錯。

紀留行忍不住讚歎了一句,隨後摘下手套,語氣有些抱歉:“失禮了。”

在看清楚之前,紀雲定突然感覺到額頭一涼,帶著微微的刺痛感,似乎被指頭掠過,隨後便突然又能聽到聲音了。

“這是我的能力,可以吞噬接觸到的非自然力量及其帶來的影響。”紀雲定解釋完,將手套又戴了回去,“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研究一組的組長紀留行……”

就在聽到這句話的一刻,紀雲定想明白了一切。她身子晃了晃,剛經曆了尖嘯洗禮一片混亂的大腦終於支撐不住了,整個人一頭往地上栽去。

不管了,反正就算他說的是假話,現階段也打不過他。

不知過了多久,消毒水的氣息和繁忙的人聲逐漸將紀雲定的意識拉回體內。她睜開眼撐起身,轉頭看見趴在自己病床邊睡著的鄭諾。

鄭諾睡得很沉。這不奇怪,紀雲定知道這兩天她和李曉文都睡得不好,還要天天緊張地強打起精神繃著一根弦。

紀雲定正準備睡個回籠覺的時候,卻聽見外麵傳來了竊竊私語聲。

帥氣的金發男子拎著一袋花裡花哨的零食推開門,燦爛地笑著對紀雲定打了個招呼。

“這裡是調查員專用的醫療組,你感覺好些了嗎?”紀留行順手將拎著的東西放在床頭,開口寒暄道。

“還行,之前手腕被震脫臼了,現在感覺沒什麼問題。”紀雲定轉了轉手腕,認真地回道。

沉默。

紀雲定開始懷疑自己融入社會的能力是不是出現了什麼問題,不然為什麼一天之內會冷場三次——尤其是現在紀留行明顯一副等著她先說話的樣子。

“你就……沒什麼想問我的嗎?”紀留行終於忍不住開口了,“關於之前的測試、人員傷亡、還有……”

“這有什麼好問的?你是負責這邊的研究組組長,還一副氣定神閒的做派。我可以合理推測沒有意外人員傷亡。”紀雲定說著,端起水杯來喝了一口,“至於測試,我沒意見,你可以去慰問一下更有意見的人。”

紀留行總覺得每次看著紀雲定時,心中來自直覺的違和感揮之不去。像是在看一個沒有惡意的生物偽裝人類,但從接觸情況來說,她又確實是人類。

如此一來,隻能將這種異常歸於她之前提到的那些令人火大的經曆了。不過說實話,紀留行還挺欣賞這種性格的。

想到這裡,紀留行也就不客套了,直截了當地開口:“我們組工資水平最高,退休最早,每逢節假日直接發錢,團建不需要組員出錢且完全自願參加……”

“有五險一金十三薪嗎?”紀雲定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語氣都變得熱切了不少,看得紀留行有些好笑。

“十六薪。”

“那年假……”

“行了行了,合同我放這裡,待會你朋友醒了讓她一起看。”紀留行又用手指點了點紀雲定的額頭,確認了一下,“很好,沒有殘穢了。”

“殘穢?”

“由怪異造成的,並不存在於我們這個物質世界層麵的影響。你做得很好,但最後不應該跟它說那麼多。”紀留行收回了手,認真將手套戴好,“對怪異的好奇心,僅限於如何利用或消滅它們就夠了。”

紀雲定盯著紀留行的手看了一會,手指修長,骨節分明,裝在手套裡稍微有些可惜。

“但是……”

“這個怪異產生自二十年前某高校的學生,該學生在死亡半個月後於廢棄宿舍樓內被發現,屍體被反綁在床邊。據收集到的資料來看,她生前與舍友和宿管產生過不少矛盾。”紀留行似乎早有準備,變魔術似的掏出另一遝文件,“儘管我們沒有必要與怪異共情,但深入了解它們確實有實際作用。”

“不,我是想問,你吸收這種東西,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麼?很嚴重嗎?”

紀留行愣了愣,隨後輕笑了一聲:“沒什麼,一點疼痛而已。不錯的思考方式,繼續保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