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們要進行為期一周的入學測試，並且地點就在宿舍？”紀雲定總結了一下，皺起了眉：“那宿管阿姨怎麼辦？”

這所大學的宿舍是不那麼常見的三人間。紀雲定不知道這背後有什麼理論依據，也不關心這一點。

先回來的舍友叫做李曉文。她和另一個舍友到得稍晚些，是第三批檢測親和力的，因此還沒有窺見這家夥的不正常之處，隻是憂心忡忡地隨口回道：“不知道，但學校應該不可能讓普通人卷進來吧。我們還是先擔心自己吧。”

“擔心什麼？”

“測試啊。這次也不知道抽什麼風，聽說還有誤導規則……”

正說著，宿舍長鄭諾回來了。她手裡捏著張紙：“入學測試的規則發下來了。你們先看，看完我們再商量一下。”

【測試積分說明】

除固定學分外，本校采取積分製度來鼓勵學生進行自主探索。積分與獎學金、評優以及校內推薦名額掛鉤，亦可用於兌換金錢或其他物品。具體流程詳見新生手冊。

【宿舍封閉測試臨時守則】

1.本次測試自今日19：00開始。測試期間，宿舍將在22：30準時熄燈,不要在熄燈後檢查床下。

2.請準時回到自己所屬的宿舍。如果宿舍人員不齊，請及時向宿舍管理人員報備。務必保證宿舍沒有空床。

3.宿舍配備有獨立衛浴，使用前請敲門，無論裡麵是否有人。

4.在聽到敲門聲時，務必確認好對方的身份。如果宿舍成員都在宿舍內，則門外或許是它。

5.它是你們的一員。

“待會會有人來咱們宿舍安監控，之後換衣服記得在床簾裡換。”鄭諾補充了一句，隨後剛想將話題帶回去，紀雲定卻皺了皺眉，立刻接話道：“不在廁所安吧？”

“據說是不會……”

說到這裡，鄭諾和李曉文也鬆了口氣。無論如何，在監控範圍裡上廁所也太膈應人了。

“也就是說，廁所是不需要監視的。”紀雲定邊思索著，邊整理著思路，“但第三條便是跟廁所相關的……我有兩個猜測——要麼，如果違反了規則3，違反者根本走不進廁所；要麼，這條規則就是假的。”

其他兩人愣了愣，而紀雲定站起身，在室內走來走去，時不時自己敲一敲門來模擬情景。

敲門的人會想要做什麼呢？很快，紀雲定就得到了如同廢話般的正確答案——想進門。關鍵是應不應該讓它進來呢？

目前線索並不足以支撐紀雲定做進一步推斷，但她隱隱感覺到，最莫名其妙的規則5應該是關鍵。

“雲定，你還想到了什麼嗎？”鄭諾先反應了過來，開口詢問道。而李曉文也是一副期待的表情。

紀雲定搖了搖頭，決定先不把自己的猜想全盤托出，隻是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我在想，規則5到底是什麼意思。”

鄭諾沉思了一會，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或許是說，我們中會有人被臟東西頂替？”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畢竟，剛開學的時候舍友之間並不熟悉。

“還真是特彆的破冰遊戲啊。”鄭諾苦笑了一下，“無論如何，我們還是互相熟悉一下吧。比如……大家為什麼要來這所學校呢？”

“五險一金十三薪。”

紀雲定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宿舍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沉默，但隨後，大概是因為沒想到會在這麼詭異的氛圍裡突然聽到了仿佛過年親戚念叨的談話內容，李曉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笑聲會傳染，鄭諾也莫名開始想笑了起來。她的嘴角微微上揚，不過還是努力把話題帶回正規：“很實際。那我也把話說清楚一點吧——我想往上走，但我家裡沒有相關背景。”

說真的，紀雲定一點也不意外。從見到鄭諾的第一眼起，紀雲定就覺得她是一個想要做領導者的人——她的眼神太亮了，如同剛打磨好的刃一般。她說的每個字都如同冰塊碎裂時那樣乾脆，幾乎不帶尾音。

尤其是在接下來的談話中，紀雲定知道她的分數完全可以去重本時，忍不住認真地開口：“你很厲害。”

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什麼的人並不多。不過鄭諾隻當這是一句客套的誇獎話，便大大方方地笑著道了謝，紮高的利落高馬尾微微晃了晃。

李曉文撓了撓頭，有些害羞：“我是……填誌願的時候滑檔了。家裡不讓複讀。”

不讓複讀？正常家庭可不會做出這種選擇。

紀雲定想起自己以前偷偷接的八百個風險告知電話，歎了口氣。剛認識的時候並不適合刨根問底，之後她想說再說吧。

宿舍三人約定好了防掉包的暗號手勢。李曉文咬了咬嘴唇，開口提議：“按照雲定的說法，衛生間應該格外危險。不如，我們趁現在去買點必要的東西……紙尿布之類的。”她說話時表情很不好意思，一直攥著自己的指頭。

鄭諾搖了搖頭，表情看起來不怎麼讚同：“那樣的話，我們就拿不到積分了。如果初期不多拿點積分，之後的課程隻會越來越難。”

“但是……”

“如果害怕的話，我們從最開始就不該來這所學校。”鄭諾打斷了李曉文的話，皺著眉頭，展現出了咄咄逼人的一麵，“你可以自己待著，但先說好，我是不會無償共享我的發現的。”

涉及到利益抉擇，剛才還算和諧的氛圍頃刻間便出現了分歧。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紀雲定——顯然，此時輪到第三人表態了。

紀雲定正欲開口，門口卻傳來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裝監控的人來了。

儘管對話被恰如其分地打斷了，但紀雲定能感覺到，她們之間依然流動著一股不那麼令人愉快的氛圍。幸運的是，她逃過了公開站隊的尷尬局麵。

在監控之下，本來有些緊張的氣氛變得更加緊繃。裝監控的人順便給三人發放了積分手表——用於評審組將積分發放到個人的方便物件。學生可以隨時用手表查看自己積分的增減變化。

在夜晚來臨之前，鄭諾去了彆的宿舍串門拉關係，而李曉文出門采購了。

紀雲定躺到床上，拉上床簾準備補個覺，卻發現床頭的娃娃挪了些位置。

它背對著紀雲定，似乎有意想把自己的臉隱藏起來。

“你討厭我嗎？”紀雲定戳了戳娃娃，開口詢問。

感受到不明材質的發絲在手背上焦急地畫著叉號後，紀雲定想了想，有了結論：“你怕嚇到我。”

沒有做錯什麼事，但隻是存在便是礙事。即便沒有任何惡意，也隻能蜷縮在角落裡不讓任何人看見。

紀雲定想起了儲藏室角落的蜘蛛網和灰塵、冰涼的剩飯剩菜和令人窒息的洶湧惡意。

她和它又有什麼區彆。

“彆怕。我說過，我不會討厭你的。”紀雲定輕輕揉了揉娃娃的腦袋，“馬上這個宿舍就要有更可怕的東西來了，我很害怕。有你陪著我，我會安心很多。”

為了證明自己說的是真話，紀雲定將娃娃抱在懷裡，就仿佛那是一個普通的娃娃一樣。

紀雲定睡得很好，很沉。直到外麵傳來爭吵聲，她才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起身，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

壞了，好像睡過頭了。

紀雲定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她在家裡的睡眠很淺，本以為這次也很快就會醒，沒想到到了這裡反而睡得好了。

她掀開床簾，卻看見鄭諾黑著臉走了進來，後麵跟著一個耀武揚威的女生。

“不是吧，諾諾。你真的以為這裡就是公平的？”那女生的聲調較高，吵得紀雲定有些頭疼，“我跟你說，我早就知道這場測試的規則了。爸爸告訴我的。”

“那個……”

“誒呀，你是諾諾的舍友嗎？我是鄭言，初次見麵。”鄭言笑嘻嘻地轉頭看向紀雲定，“你做好準備了嗎？畢竟，你和諾諾也沒彆的辦法了。”

“那個……”

“不過，如果你答應今後聽我的話，彆跟鄭諾扯上關係，我也不介意告訴你些這次測試的要點。”

“鄭言同學，我是想說……”紀雲定掏出了手機，展示了一下正一分一秒跳動著的錄音界麵，同時打了個哈欠，顯然還沒睡醒，“我剛才在錄音來著，不要緊嗎？”

畢竟馬上就要進行莫名其妙的測試了，紀雲定擔心自己睡覺期間出現什麼異常響動，就稍微謹慎了些，沒想到錄到個大的。彆看隻是個入學測試，這邊可是國家重點項目，不知道多少人盯著看呢。

沉默。

很好，安靜了。

紀雲定滿意地拉上了床簾，但還沒來得及閉上眼睡個回籠覺，就聽見鄭言的聲音變得更尖銳了。

“你！給我！”鄭言說著就伸出手去扯床簾，想要搶走紀雲定的手機。紀雲定乾脆拉開簾子，露出了自己還抱著的笑臉娃娃。

隨後，尖叫聲響徹了不算寬敞的宿舍。紀雲定一隻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另一隻手則捂著娃娃的耳朵。

“你……你……”鄭言嚇得臉都白了，她指著紀雲定，手指抖著，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笑臉娃娃配合地揚起了詭異的笑容弧度，隨後在朝向鄭言的時候，用黑色細線織成嘴瞬間垮了下來。

它不喜歡這個打擾紀雲定睡覺的家夥。

在鄭言跑走了之後，紀雲定又打了個哈欠，看了鄭諾一眼：“解決了，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呃……謝謝？”鄭諾遲疑地說道，看了看紀雲定，又看了看娃娃。

紀雲定轉身把娃娃放回床頭，打著哈欠下了床：“很好。你有你不想說的事情，我也有我的。”

與此同時，李曉文從門口探了探頭，怯生生地走了進來，左右手拎了兩個特彆大的袋子。塑料袋的提手緊繃著，令人擔心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斷了。

鄭諾和紀雲定趕緊一人一邊試著接過來，卻不約而同地趔趄了一下，差點栽倒。

什麼東西這麼沉？

“零食和日用品，我看你們都沒買，就想著多屯一點。”李曉文笑了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到時候你們要用的話，跟我說一聲就好了。”

放下東西後，李曉文對了對手指，猶豫著開口：“我之前可能沒說清楚。我是覺得我們多做些準備，就能選擇主動出擊的時機。”

鄭諾和紀雲定對視了一眼，紀雲定戳了戳鄭諾的胳膊：“諾諾，道個歉唄。”

“對不起，之前是我說話太急了。”鄭諾倒也乾脆，坦坦蕩蕩地看向李曉文，“等測試結束，我請咱們宿舍吃飯作為賠禮。”

一般來說，十九歲的爭執與和好都來得輕易。至少現在，這三個人開始一起玩牌，等待著測試開始。

然而，意外總是來得比預料的更快，一聲淒厲的尖叫劃破了夜晚。三人不約而同地看了看表——七點半了。

少個蹩腳的競爭者並不是什麼壞事。紀雲定本想繼續關注自己手上的牌，卻聽見外麵傳來了呼救聲。

“救命！死……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