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輔導員聊完，填好助學金申請表後。紀雲定又接著去了教學樓，準備參加入學儀式。

紀雲定當然知道這個大學會不太一樣，但就連入學儀式都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講台桌上擺著一個長發的布娃娃，紐扣眼睛，嘴部用線縫出了一個弧度詭異的笑容。仔細看去，這個笑容似乎還偶爾略有變化。

“……65分。”負責評定的人是一位青年男性。他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邊快速地在紙上記錄著，邊嘟囔著，“怪異親和力略強於普通人，建議分配至三組。”

台上的人聽見這話，如蒙大赦般將手從帶著詭異笑容的娃娃頭上拿了開來。

下一個上台的便是紅毛。他剛將手放到娃娃的頭上，卻發現娃娃的嘴角的詭異笑容迅速垮了下來，直勾勾地看著他。

與此同時，教室裡的溫度似乎都降低了點。紅毛打了個哆嗦，本能地想收回手，卻發現自己的手不知何時被娃娃的頭發纏住了。

紀雲定正好看完了剛才下發的說明指南，大致理解了這種評分規則。普通人的怪異親和度大致為50～60分。親和度高，則怪異將對其輕微的違規行為表現出惰性傾向。

當然，這不代表親和度高就完全安全，隻是能夠有更多的機會去尋找和驗證規則罷了。

“46分。建議分配至五組。”對於這個結果，青年男性也依然沒有反應，隻是按照名單繼續念著：“下一位，紀雲定。”

紀雲定走上台，跟頭發淩亂的醜布娃娃對視了一眼，莫名從歪歪斜斜的紐扣眼睛中看出了點委屈。

這玩意到底是活的還是死的？

但無論如何，紀雲定還是摸了摸娃娃的頭，幫它順了順頭發，順便輕聲開口：“辛苦了。”

這裡不得不提到紀雲定身上的一個問題——她的腦袋在建立認知時出了點偏差。這並不奇怪，鑒於她童年的大部分時間是被關在儲藏室裡度過的。

具體點說，她的思維跟一般人不太一樣。直白點說，她腦子缺根弦。

剛才略低的溫度回暖了。娃娃恢複了詭異的笑容，甚至嘴角咧得更大了，像是耳根都要裂開一樣。

“你不討厭我嗎？謝謝。”紀雲定認真地道了謝，“那麼，隻要你不傷害我，我也不會討厭你。”

這場談話稱得上詭異。至少在座各位都很肯定，對話雙方沒有一個正常人類。

一直低著頭記錄的青年此時才抬了起頭，有些訝異。但他隨後又低下頭，開口說道：“她的行為正好撞到了安撫規則，無法確定她的真實親和力。”

這個青年說話的時候，旁邊的專家組都安靜地聽著。他把表放到一旁，起身走到紀雲定身邊：“不過無論如何，這是一個非常有潛力的新人。初次見麵，我叫謝一安。開門見山地說吧，我希望你能夠考慮加入我的研究組。”

紀雲定看著他，歪了歪頭：“但我都不知道研究組是什麼。”

“事實上，自古便有對抗怪異的人，隻是近幾年才有了編製罷了。各個派彆對付怪異的思路和行事手段天差地彆，強行共事隻會害死所有人。因此，不同派彆在被收編後被劃做了一個個研究組。”

謝一安撓了撓頭，耐心地開口解釋：“像如我的研究組，就更傾向於招攬一些親和度極高的人。也有一些激進派會喜歡招攬親和度低的人，采用更劇烈的對抗手段來應對怪異。”

在紀雲定的目光中，謝一安愣了愣，隨後意識到自己沒說到重點，又補充道：“除了國家下發的工資之外，研究組各組還有獨立的經費。另外，風險任務定額也和普通畢業生一樣，但加入研究組的人存活率普遍更高。畢竟，各組都有些獨特的理論竅門。”

紀雲定想了想，實在沒想到有任何該拒絕的理由，但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她正考慮著的時候，卻感覺到放在布娃娃旁邊的手背似乎有些癢。

很快，紀雲定就意識到，娃娃正用頭發偷偷在她的手背上畫著叉號，有些焦急。

加入，還是不加入。那麼，紀雲定是怎麼想的呢？

“請問，這個娃娃可以賣給我留個紀念嗎？”她狀似自然地抽回手，隨後裝出一副尷尬的樣子：“不好意思，我隻是有點好奇。”

其實紀雲定現在也沒有錢。不過，總得先問問才有結果。

謝一安思索了一下，搖了搖頭：“不行，雖然隻是F級物品類怪異，但也是登記在冊的。不過……”

他的語句停頓了下。紀雲定卻隻是看著他，等他先開口。她不是很想讓自己看起來特彆懇切——尤其是在對麵的真麵目尚不明了的時候。

另外，她也確實沒錢。

“如果你能配合我的一項工作的話，它就歸你了。放心，隻是對你的親和度進行進一步測定。”

或許這不是個明智的決定，但紀雲定依然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醜娃娃一動不動，仿佛真的隻是一個麵容可怖而令人不舒服的娃娃一樣。

下課後，紀雲定出了教室的門，三拐兩拐找了個沒人的角落，開始跟布娃娃商量。

“我看過怪異等級說明了。雖說你隻能嚇唬嚇唬人，但這個學校裡的人精神狀態好像都不太好。你先在我我包裡委屈一下。”

“……”

當然，F級物品類怪異是沒有語言能力的，不過紀雲定還是從紐扣眼睛和詭異的表情中莫名讀出了不解和感激。

“你提醒我不要答應，是因為你也不喜歡那裡，覺得那裡不好吧。”紀雲定對著娃娃念叨著：“你幫我一次，我幫你一次。”

紀雲定說完，便將娃娃的頭發整理好，略微調整了一下動作，讓它看起來稍微正常了些。

其實，紀雲定的決定和這個娃娃沒多大關係。她本來也沒打算彆人嘴皮子一翻就決定將自己的未來賣了，左右都是需要花時間做功課的。

她也沒有答應，但也沒有直接拒絕——娃娃的勸阻雖然沒有惡意，但很難說是否是正確的。

唯一需要順手回報的，隻是那份它希望她好的善意而已。其他一切都尚待觀察。

好在救出它的代價並不昂貴，對紀雲定來說甚至算不上損失。反正她總是再進一步了解一下所謂“研究組”到底是什麼東西才好做決定。

唯一的小問題就是它的外形確實有些恐怖。不過等到了宿舍，大不了就把它放在床頭好了。到時候床簾一拉，大家相安無事。

順帶一提，床簾也是學校統一配發的。紀雲定現在隻剩下朋友友情借出的一百塊了，不可能再分出一部分去換床簾。

至於害怕……紀雲定不覺得有什麼好怕的。在她的世界裡，隻有善意和惡意之分。善意是需要回禮的，惡意是需要提防的。

正如之前說過的那樣，紀雲定其人腦子缺根弦。她缺失的群體意識導致她無法對人產生群體印象。即人種、性彆或是外貌在她的認知裡有且僅有生理上的差彆——現在或許還要再加一個“怪異”。

她眼中隻有一個個獨立的不帶先天標簽的個體。個體的行為是什麼樣，在她眼中便是什麼樣。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在跟怪異產生交集時，她的這個毛病就變得格外顯著。不得不說，這樣對待怪異已經超出“不帶有色眼鏡看人”的高尚範疇了。如果非要從普通人視角給一個評價，或許“怪人”確實更加貼切些。

為了偽裝成正常人，她學會了觀察總結所謂“刻板印象”。而在這個過程中，紀雲定不知不覺鍛煉出了遠超常人的感知和洞察能力。

………………

【笑臉娃娃】

怪異類型：物品

怪異等級：F（無傷人能力）

1.娃娃通常都是笑著的。如果它做出其他表情，說明它不喜歡你。

2.你可以通過幫助它梳頭或給它買衣服來讓它開心。

3.它很弱小。如果被它的頭發纏住，可以用剪刀威脅它。

………………

像這種沒有危險且又被完全解明了的怪異，最終整理出來的規則卡通常隻寫有性質、安撫規則和克製規則，並不會特彆標注它的來曆和故事。

所謂“安撫規則”，正如字麵意義那樣，就是平息怪異的怒氣的方法。而“克製規則”同樣容易理解，就是能夠讓怪異忌憚或者恐懼的方法。

紀雲定將布娃娃擺在床頭，隨後點了點頭：“正好，我沒錢買娃娃。幫大忙了。”

娃娃遊移晃動的發絲表明，如果它是一個更高等級的，能做到自由移動的怪異，它一定會指著自己發出疑問——我？你確定？

紀雲定不管它怎麼想，隻是盤坐在床上，開始梳理情況。

它無法開口說話，也不會寫字，隻能用簡單的符號跟紀雲定交流，而且似乎不具有很高的智能。紀雲定嘗試著用提問的方式來了解一下研究組的情況，但它好像無法完全理解。

難辦誒。

紀雲定撓了撓頭，正想開口進一步詢問，卻被突兀的開門聲打斷了。

無論如何，在這種學校還是彆讓彆人認為自己是個怪胎為好。因此，紀雲定拉開了半邊床簾，跳下床笑著跟舍友打了個招呼，卻沒想到尚且說不上熟悉的舍友給她帶來了個大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