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棟彆墅燈火通明,她又一次敲了敲門,傭人打開門,馮慧子坐在那張沙發習慣的位置上,手裡提包打開,反複地端詳著那串寶石項鏈,神色得意自若。秋潔一滯,那是報紙上雅寧戴的項鏈,原來是紅色寶石,石榴一般豔萃。
馮慧子抬起頭來看向她,美目中突然出現一種惡毒的神色
“袁秋潔,進來”
她邁不出腳,因為馮慧子的語氣已經讓她有一種恐懼的猜測
“袁秋潔,放心吧,步聲不在”
門口的石階是大理石鋪的,同樣的光潔閃亮,她終於走進那棟典雅的宅子裡,走近馮慧子,謙恭地微彎下腰靠近
“慧子小姐,雅寧…求您去找何大人,救救雅寧”
馮慧子站了起來,俯視著她
“自作自受,她要是不到處亂睬,何施緹就不會點名要她”
“隻有您能救雅寧”
“我是最不願意看見傅雅寧的人,袁秋潔,你還真是裝的那麼純,怪不得步聲喜歡,自從見了你,傅雅寧也不理了,以前純的我也見過,都是裝的,內裡一個比一個惡心”
紅寶石在手中擺出冷酷的光芒,她臉上的表情已經有點扭曲,秋潔沒法向後站,隻能維持著
“彆以為我不知道,袁秋潔,彆以為我不知道,投懷送抱,暗通款曲,人前小家碧玉,結果一見了步聲婚都不結了,未婚夫也不要了,寧願孤獨終老,就要跟你的小姐妹搶男人,現在傅雅寧這個狐狸精八成是活不了了,你高興了吧,將來還能把罪名推到我頭上,說是我不救,可不是你沒有求哦”
她伸出一隻手拎起秋潔的衣肩,強迫她抬頭,馮慧子的表情已經因為嫉妒而急躁起來
“快活不快活,嗯?快活吧,但你不會跟我說的,專在家裡郎情妾意,不知道說出什麼來。看看你的小臉喲,比你的小姐妹可差多了,比你那電影明星的娘也差得遠,隻能裝個純”
她的尖指甲劃過下頜,秋潔沒有說話,馮慧子不知何時已經把她的事情打聽了個乾淨。看她沒有開口,卻怒意更甚
“你越這樣,我就越想整整你,袁秋潔,看看你的皮下麵裝的是什麼東西,我也純過,知道那是演的,你跟步聲在一起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演過沒有說過謊吧,甚至自己還很陶醉呢”
“…有..有”
想到咖啡店,秋潔隻能說實話
一聽這話,馮慧子揚手就打在她臉上一耳光,聲音極響,足見使儘全力,馮慧子的五指骨骼尖勻,像一柄硬鞭子一般打得她從牙床到眼眶都滾燙滾燙地疼痛。女人還嫌不夠,好像要取出聶步聲多年有意給她積攢的痛苦,好好地報應在袁秋潔身上,她拿起那串紅寶石項鏈又打下去,寶石的墜托是一圈細密的鑽石,連同寶石的重量將秋潔臉上劃出了猙獰的血痕,宅內的傭人聽見聲音出來勸慧子
“小姐…不值當,彆為了狐狸精氣傷身體”
那個狐狸精的詞讓秋潔一下子驚醒了,她受著馮慧子給的耳光和疼痛都沒有流淚,這個詞卻一下把她紮得淚流滿麵,其實他們沒有說錯,不是狐狸精,但確實犯大錯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那條路就從翟思恒走偏,從咖啡店,私塾,或者更早,從馮慧子還沒有和他結婚的時候,從報紙的聶公子黑白照片…女孩說,我不舍得了,她錯了,錯得已經非常離譜。
“彆攔著我”
多年的疼痛爆發,馮慧子居然流淚了,她的眼淚讓她的美目顯得更大,更冷酷,也更晶瑩
“彆攔著我,聶步聲不就恨我逼他娶我嗎,恨我恨到今天,變著花樣的找人。今天來一個裝純的,明天來一個真純的,我就讓他恨到底,再愛,再恨,都是我們倆的事情,讓這些人看去,讓他們去死,步聲也不會有一點留戀,因為他隻在乎我,因為就算死,我們倆也得死在一起”
秋潔被掐著脖子站了起來,傭人紛紛退後不再言語,馮慧子突然吩咐人叫保鏢來,秋潔預感極其不好,卻不敢掙走。片刻保鏢從湖邊一排平房裡過來,按馮慧子的指令把她綁在椅子上。
那束紫羅蘭放在水晶花瓶裡,已經接近枯萎,花序都頹然了,當時她和秦姐親手整理的葉子,剪裁包紮,又放在盒子裡放整齊。秋潔突然驚恐起來,為保鏢隨意繞著繩子撫摸的動作,她掙紮起來,抗拒非常。
“慧子小姐,我錯了,是我錯了,對不起”
馮慧子走過來,那串項鏈被她繞了幾個環戴在小臂上,像一隻殷紅的釧子,她微微俯身,對著椅子上的秋潔,指甲劃在她臉上的血痕裡,好像想到了什麼主意
“我不能把你給他們玩,袁秋潔,這樣不能徹底治住你這種人,因為你這種的最擅長就是受傷嬌弱,找機會東山再起,比如發個燒懷個孕,哭一哭再撒個嬌,機會不就來了嗎,所以我怎麼辦呢,我要徹底治住你,讓你沒有那樣的機會。”
她走回沙發,卻沒有坐下,隻是斜倚著沙發的肩,那身長裙也沿著邊緣流瀉。馮慧子看著秋潔,卻是對著傭人說。
“叫施琳來,我的表妹,最好的醫生,幫過我不少忙”
秋潔在那個椅子上冷得發顫,臉頰這時已經微微腫了起來,連著咽喉讓她刺痛。會發生什麼,雅寧會怎麼樣,何施緹又會怎麼對她,如果雅寧還能活著,她將來又怎麼活下去。
等待的時候,馮慧子見她失色,高興了起來,開始像在聶步聲公寓裡一樣說起難言的事來,又覺得秋潔的臉上不對稱了,伸手要打另外一邊來補上
“你都不知道曾經他有多愛我,當時我參加學生集會,他放槍救我,我出來跟他說打著人沒有打著人沒有,他開著開著車就笑了說打著天了,因為覺得我特善良。他把我扶到家裡,我爸因為我偷跑出去要訓我,他就給我解釋,我對我爸說,我就要他,我那麼多年那麼純那麼乖,我就要他,這一個願望。當時他一下子就沉下臉來了,我就知道他不願意,我就想我得知道他心裡放了誰,放了誰我就去把她給挖走,挖不走我就讓她生不如死”
“聶步聲喜歡老一套,你不知道吧,喜歡得不得了,從前有一個女孩會寫扇麵,他寶貝得捧在手裡都怕化了,傅雅寧的爸不知道朝誰打聽了,專門把她往那上麵培養,誰知道她自己學不來”
“我是不知道那有什麼好的,我和他都留過洋,蜜月都在國外,我最喜歡穿那種大蝴蝶結的洋裝,那天第一次見麵,我穿了一身墨綠色的禮服,他就一直看我。我爸勸他酒,就喝一點,勸他喝口湯,他說對裡麵的酸奶油過敏,不知道爹娘怎麼給養得那麼刁”
“後來那女孩時間長了,馬腳也露出來了,扇麵也不寫了,天天你不愛我,你的心不是我的,我不是那樣的女人,你給我金錢也不給我愛情,步聲煩得要命,說不就要錢嗎,把她給打發了”
“袁秋潔,怎麼樣,聽著得意吧,都不如你裝的好。我一看見你就知道,打從我扇傅雅寧那天就知道,步聲一看見你,不知道得有多喜歡,跟量身定做的似的,你這號人滿城裡也不好找。”
她伸出手輕拍在秋潔完好的那半邊臉上
“要不我學學你說話,我說不是這樣的,慧子小姐,我沒有,我不是,我無辜,我也沒有辦法,步聲是愛你的,怎麼樣,像不像”
“我告訴你啊,好人沒那麼好做,翟思恒也不乾淨,你也不乾淨,誰都不乾淨,多少而已,不要裝的那麼可憐”
保鏢也低聲笑起來,那邊用人傳話說施琳小姐來了,馮慧子轉身站起,抱著臂踩著高跟鞋噠噠地等著
施琳原來是混血兒,頭發卷曲金黃,瞳色也是藍的,身量和馮慧子差不多,但比馮慧子粗壯很多,兩人用英語聊了幾句,施琳露出一個明白了的表情,後麵施琳的助手也來了,三三兩兩的,施琳卻轉身擺擺手,示意不用這麼多人。
她從藥箱取出一隻注射筒,也將拇指食指並作一圈彈了彈,針頭推上去,細流如絲。
“不..雅寧.”
她走過來,秋潔的咽喉已經腫脹,仍然想掙紮,冰涼的液體注射進去,她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