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思兩秒，將紙條折疊放進桌兜，數著作文紙，一共十張。
這是高一放暑假前語文老師留的作業，當時給全班下了死命令，不管高二被分到哪個班，開學必須上交給班長。
幸好都記得，昨天有十個被分到其他班的同學交過來了。她歪著身子，將一遝作業從桌兜掏出，準備去收其他同學的。
她按著桌子起身走動，左腿不自主一顫，強忍著痛麻走向前。
“哇~”後排的同學看到張俊宇起身，紛紛望過來，叫著，“班長好美哦~”
為了方便給腿上抹藥，她今天穿了綠色的吊帶裙，搭了個輕盈的防曬小開衫。
在一眾黑白校服中格外亮眼。
“美神降臨！”
“我們銀河第一美人就是這樣的。”
“班長把地球美炸了！”
“下輩子，班長這張臉，我預訂了！”
“銀河算什麼，班長是宇宙第一美！”
“怎麼，瞧不起我們銀河市？知道這是什麼地界嗎？這可是銀河第一高樓，A樓！”
雖然樓不知歪到哪兒去了，但不可否認，張俊宇長了張公認的美人臉，麵若敷粉，唇紅齒白，杏眼明眸，五官精致明豔，性子卻很淡，說話聲音清冷又溫柔。
她笑著：“謝謝誇獎，不過作業要交了哦~”
“什麼作業！”
“這不是開學第一天？！”
幾個同學不明所以。
她對班裡的新麵孔解釋：“是我們高一語文老師留的作業，你們是新來的，不用交。”
“哦，那就好那就好。”
隨之有男生站起來，“班長細胳膊細腿的，哪能讓您親自乾啊？我力氣大，我來幫你收作業。”
“哎，班長腿受傷了，需要一個拐杖，來，班長，搭著我的手。”
“班長需要的明明是一個知心助手，我善解人意，我陪著班長。”
班裡男生一個個孔雀開屏，張俊宇在他們的簇擁下，像個收保護費的。
“都彆動，讓我來！”
一個明亮可愛的女孩聲從前排傳來，林小喜“噌”地從座位站起來，繞著講台跑到後排，推開黑壓壓的男生，抓著張俊宇的手，跟她貼貼。
“我來牽著你。”她美滋滋地笑著。
她個子不高，僅到張俊宇的肩膀，威脅起人來氣場卻很強。
“家人們！趕緊交作業！你，交了嗎？”
“給~”
“你，還有你，交了嗎？”
“拿去吧。”
“小劉寫得不錯啊。”
“嘿嘿，自己寫是不可能的，我直接複製粘貼。”
“我直接舉報！”
“你！”
“哎呦喂，姐姐您怎麼還奮筆疾書呢？”
“拿去吧，去給燕子姐看，這都是本宮自己寫的！”
……
有了林小喜這個收作業神器，張俊宇一路順暢無阻，懷裡一捆作業越累越厚，她們到了最後一個同學那兒，走不動了。
張俊宇垂眸盯著拿不出來作文紙一直對她憨笑的小胖墩。
林小喜：“小瑞子，怎麼回事啊？對我們燕子姐有意見？”
他笑容僵硬：“不敢。”
“我看你倒是挺敢的啊，課上不是還舉報人家甄帥打群架嗎？”
“我不是故意的啊，我突然想起來，我就，唉，算了，班長……班長班長！！你救救我~我……”
“你寫了嗎？”張俊宇知道他是什麼尿性，一臉平靜地問。
“我，我，我……我忘帶了。”
“沒寫吧你！”林小喜及時補刀。
“彆開玩笑了，我們班長親自來收作業，作為班長的死忠粉，我，我怎麼可能不寫。”
張俊宇轉身就走。
“彆走啊！”
蘇銘瑞忙著起身，回頭衝跟上來的林小喜擺手，“你回去你回去，來，班長，我攙著您。”
“你慢點啊，腿上還有傷呢，這健步如飛的。”蘇銘瑞跑兩步跟上。
快上課了，張俊宇手上的作業才收了三十八份，她得去B樓收另外十二位同學的。
蘇銘瑞是個有眼力見的，一路上攙扶著她。
他們從AB樓之間的連廊拐過去，先去了同在五樓的B00和B01。
“咚咚！”
張俊宇敲了敲B01前門的窗戶，巫格格抬起頭，看見她眼睛一亮。
“小宇！”
她興奮地喊一聲，眼睛注意到張俊宇懷裡的作業，明了地點點頭，抱起桌上一摞作業跑出來。
蘇銘瑞見她出來隨即行了個大禮：“格格您吉祥。”
“起來吧，蘇公公。”巫格格抱著作業對他道：“以後彆您吉祥您吉祥的，新社會沒有奴隸。”
她拍了拍作業，對張俊宇道：“十二個人的作文全在這兒。我跟你一塊送過去……”
“哎哎哎，我來我來！”蘇銘瑞趕忙搶過巫格格手中的作業，“你回去吧，我跟著班長就行。”
巫格格眉稍輕挑，“呦~瑞瑞現在對語文作文這麼上心。”
“我……”蘇銘瑞抱著作業扭扭捏捏，“我就是想讓班長在燕子姐麵前幫我求求情……”
張俊宇無奈：“我儘量吧。”
蘇銘瑞雙手合十：“嗚，您可多儘點量啊。”
“唉？這不是A00的美女班長嗎？”
身後的窗戶裡，一個穿藍t恤的男生探出頭來，眼睛直直地盯著張俊宇，順嘴吹了個流氓哨。
張俊宇眉宇間不悅，背對著男生沒回頭。
“見不見啊你！”巫格格回頭怒罵。
“呀，格格巫也在啊。”男生吊兒郎當，沒有一絲悔改心，叫道：“你一個女巫，跟我女神站一塊乾嘛？”
巫格格雙手抱拳，手指掰得“哢嚓”響，惡狠狠道：“你們先走！看我抓住他把他暴揍一頓！”
說罷，巫格格怒氣衝衝跑回班。
沒兩秒，一聲慘叫如雷貫耳，張俊宇回頭瞥了一眼，巫格格正拽住那男生的衣服，揮拳頭砸向他的後背。
蘇銘瑞的眼睛跟著他們的走位到處轉，“謔~格格巫暴打藍多多。”
“是藍精靈吧。”張俊宇沒興趣看，向樓梯口走去。
“班長等我。”蘇銘瑞抱著作業屁顛屁顛地跟在她後邊。
張俊宇下至三樓，跟四五個同學擦肩而過，其中有人輕聲“唉”了一聲。
“看後邊。”
“怎麼了？”
“A00班班長，聽說隔壁班班長喜歡她。”
“啊？我經常看見他倆在一塊，竟然不是一對兒？”
“隔壁班長經常給她補課。”
“什麼呀，學習這麼好，我以為是她自己的能力呢，原來彆人給她補課補上去的。”
張俊宇放慢腳步，輕吸一口氣，捏著拳頭。
“我之前經常在學校門口見過有個穿西裝的男人來找她。”
“啊？不會被包……”
即使聲音很低，還是落進了張俊宇耳朵裡，她腳步一頓。
蘇銘瑞跟著停下，回頭喊：“喂！舌頭不想要割了行不行！在人家背後嚼舌根，小心嘴裡長痔瘡！”
幾個人推搡著小跑上樓。
張俊宇深呼吸，閉眼平靜片刻，向下走兩步，突然停下來，轉身大步上樓。
“唉。”蘇銘瑞不明所以地跟上。
她兩階並做一階，沒幾步趕上前邊的同學。幾個同學神情惶恐，被她冰冷銳利的視線逼得步步後退，哆嗦著：“你，你要乾嘛？”
張俊宇麵若冰霜，視線在他們身上巡視一圈，緊閉的嘴唇輕啟，開口就是不容反駁的命令：
“給我道歉。”
他們瑟縮著擠到角落，眼睛僵硬地望其他人身上轉，在張俊宇看死人般的注視下，臉頰抽搐著：
“對，對不起，對不起……”
張俊宇秀眉輕蹙，冷冷警告他們一眼，轉身離去。
蘇銘瑞指著他們：“以後彆讓我看見你們！”
接著他一路小跑跟上怒氣衝衝，全然忘記自己腿傷的張俊宇到a段三樓拐角。
遠遠望去，辦公室門口和窗戶邊圍著很多女生。
蘇銘瑞睜大眼睛：“這些人在乾嘛？辦公室有什麼活動嗎？背一篇課文獎勵根口紅？”
“哇，好帥啊，好帥！。”
“這兩天我每天都去二樓路過，怎麼沒看見他？”
“聽說他到A00去了。”
“他！零班？這麼厲害！”
“人家有關係唄。”
“唉，你也喜歡他，要不表白試試，看這一群人誰先追得到他。”
“嗯……我遠遠看著就好。”
“為什麼？”
“我怕他打我。”
辦公室內的甄帥滿臉無語，斜了她們一眼，驚起門外一陣漣漪，不耐煩地轉回眼，看向對麵舉起保溫杯悠閒喝水的王朕。
王朕魁梧的身軀陷進黑皮坐椅，聽言把杯子一放。
“聽見沒有，說實話，你有過打架的劣跡，竟然還能當上課代表，甚至你第一輪能得到那麼多的票，我都覺得不可思議。”
“好歹您也教過我一年，不能對我沒信心啊。”
“我是沒信心，怎麼進的零班你清楚。老劉念在跟你媽是故交的份上才當了你的擔保人。”
張俊宇走近被層層女生包圍的辦公室外圍，聽見裡邊的對話。
“人算不如天算，這下你們劉老師進了醫院，我擔上零班班主任這個重任，不能辜負劉老師和學校領導的期望，更不能把一群好苗子跟……”
裡邊人說話頓了頓，甄帥毫無所謂的聲音懶洋洋響起。
“跟我這個壞苗子混到一塊兒。”
“王朕他什麼意思？甄帥是壞苗子，我們跟他一個水平，他不是罵了我們一圈人。”
“甄帥本來學習就不好，還愛打架，就是個混子。”
“你學習就很好嗎？不如他吧。”
“喜歡這種人，你們也真是。”
“喜歡怎麼啦？你不喜歡你來這兒乾嘛？”
“不就是圖他長的好，來看一看嘛。”
“不喜歡還來看，真有病。”
“你他媽跟我吵什麼……”
“辦公室門口，安靜一下吧。”
張俊宇清冷的聲音在她們身後響起。
門口窗戶邊的人紛紛轉頭，擠眉弄眼看向最外圍發聲的人。
這冷靜平穩的聲音輕輕落進甄帥耳朵裡，他轉過頭，視線掠過一群人鎖定在最後邊身姿高挑的女生身上。
“切，裝什麼。”
人群中，誰小聲嘟囔一聲。
甄帥眉間染了冰霜，冷冷轉向王朕，“在你地盤吵架，不管管？”
外邊嘰嘰喳喳又吵鬨起來，王朕把保溫杯往桌上一砸，起身一手撐在辦公桌上，一手指著門口，“都圍在門口乾什麼？！哪班的？滾回班學習！”
頃刻間，擠在門口和窗前的同學四散跑開，隻剩張俊宇和蘇銘瑞孤零零地站著。
張俊宇看到被甄帥擋住的語文老師在低頭寫教案，她上前，敲了敲敞開的門。
王朕看過去：“張俊宇？你有什麼事？”
“進來吧！”語文老師抬眼看見她，對王朕笑笑道：“來給我送語文作業來了。”
張俊宇和蘇銘瑞抱著作業從甄帥身後走過。
“……你也知道，咱們學校就指望著四個重點班了，特彆是A00和B00。你一個勉強夠得上次重點吊車尾的成績上了最好的班級，這是曆年來從未有過，以後也不會有的事兒。”
兩個人把作業放在桌子上，王朕還在嘮叨。
“蘇銘瑞怎麼也來了？”語文老師精明的眼珠子多看了他兩眼，隨後問張俊宇：
“都交齊了吧。”
“啊……”張俊宇猶豫著，“除了蘇銘瑞的明天帶過來，其他都在這兒了。”
“哎呦~瑞瑞又怎麼了？”語文老師盯著他問。
蘇銘瑞不敢看她，憨笑兩聲，“嘿嘿，我，燕子姐，我忘了帶。”
“忘了？”她語氣滿是懷疑。
“真的，我可以作證。”張俊宇篤定道。
燕子姐瞥了張俊宇一眼。
“好吧，明天交到我辦公室，順便再上交五篇文言文默寫。”
“啊？！”蘇銘瑞張大嘴懷疑人生。
“老師……”
張俊宇開口，被她打斷。
“求情的跟他一起抄。”
張俊宇默默閉上嘴，燕子姐抬眼向蘇銘瑞：“一定要自己默，明天我提問。”
上課鈴響。
兩個人得到解救，他們轉身要走，背後聲音又響起，“你倆先彆回班，這節課自習吧？幫我把每個人十張的作文紙裝訂起來。”
說著，她從桌子上拿出兩個訂書機給他倆。
倆人悲催地對視一眼，認命地回去整理裝訂作文紙，耳邊是王朕的嘮叨。
“劉老師是你的擔保人，他可能會對你特彆照顧。但我不是，所以，我對咱們班裡的同學一視同仁。你不要把自己當成什麼特殊的存在，彆想著出了什麼事兒我會護著你，真犯了什麼事，該怎麼處罰我一樣都不會落……”
“啊……”
困倦的哈欠聲壓下王朕的訓話，張俊宇按下訂書機，將裝訂好的作文放到一旁順勢瞧了眼昏昏欲睡的甄帥。
“明白了嗎？！”
看著他這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王朕猛拍桌子。
甄帥懶洋洋道：“放心吧，王哥。”
王朕更來氣，“以後叫我王老師，彆在我麵前還擺著高一時候的樣子。以前我隻是任課老師，你們怎麼樣，我管不了太多。現在，你的言行舉止，著裝打扮，方方麵麵都給我規規矩矩的！”
盯著甄帥的衣服，王朕遞到嘴邊的水杯放了下去，指著他：
“看看你這身花襯衫，早就想說你，吊兒郎當的，不像個學生。彆太花哨，你知不知道，你已經被查課老師盯上了。”
張俊宇聽著王朕說他偷偷扭頭看過去，心裡無比讚同，甄帥穿得像是晚上去夜店裡蹦迪的。
“我花哨？那他倆呢？”甄帥指著穿紅t恤的蘇銘瑞和綠裙子的張俊宇，“紅果果與綠泡泡。”
“啊？”蘇銘瑞感覺背後有人指著自己，回頭看。
張俊宇則趕緊低頭訂作文，順便瞟了眼自己的裙子。
“人家氣質像個學生。”
“我！我，我不像……”
聽著甄帥被王朕的話懟得說不出話，張俊宇抿著唇儘量不讓她的笑那麼明顯。
“有這必要嗎？我又沒影響彆人。”
“你影響到查課老師了，你影響到校風校紀了。”
王朕兩根手指並一起重重地點著桌子，越說越不順眼。
“還有你這項鏈，給我摘了！”
“其實它是衣服上的……”
“衣服長鏈子也不允許！”
“……”
“男孩子，穿得樸素清爽點兒，多好。你看哪個男生跟你……你眼睛總往旁邊瞟什麼？！”
王朕說著順著他不經意的目光看過去。
甄帥一本正經：“我們班長總是偷看我。”
？？
正默默訂作業的張俊宇逐漸瞪大眼睛，她隻是……看了……幾次吧。
哪有總看！
張俊宇還沒反駁，王朕不耐煩開口：“你彆擱這兒自戀了。”
張俊宇心裡對王朕點了個讚，憋著一股氣迅速將手裡的作文一遝一遝訂裝完，遞給語文老師。
“老師，弄完了，我先出去了。”
“嗯。”語文老師點頭。
張俊宇快步從甄帥身後走出去。
王朕見張俊宇目不斜視，徑直走出，對甄帥道：“世界上哪有人像你這麼自戀。”
“世上確實沒有比我更帥的了。”
王朕“嘖”了一聲，火氣上頭，把水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指門口：
“出去！”
張俊宇走出辦公室聽見門內的吼聲突然想起蘇銘瑞還在裡邊。
她一轉身，正撞上出門拐彎的甄帥，額頭撞在他的肩膀上。
“啊。”她捂著額頭，抬眼。
“偷看我不成，跑回來跟我偶遇？”甄帥輕嗬一聲，揚長而去。
蘇銘瑞從辦公室出來就聽見門口班長輕罵一句“不要臉”。
他一愣：“班長罵我乾嘛？”
張俊宇還揉著額頭，“沒說你。”
“哦……”蘇銘瑞抬眼看到對麵甄帥的背影，“你說甄帥？還怪他說你是綠泡泡啊？這不很可愛嗎？”
張俊宇聲音揚起：“你幫他說話？”
蘇銘瑞知道生氣的女人惹不得，連忙擺手：“沒，沒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