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車前,我將父親給我的U盤給丟出了車外。
我不想幫父親乾事。
我也並不覺得愁思宴是個壞人。
我不明白我母親和愁思宴之間的關係,與詳細的事。
但我覺得,我母親應該是為了愁思宴而死的。
愁思宴壓根就不是傳聞中說的那樣,跟我相處時,也不是當初殺死我母親那時候的樣。
愁思宴好一會才上來。
車輛上除了我以外,隻有幾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人。
我沒有跟他們說話,隻是一上車就扭頭去看車窗外的景物。
直到愁思宴上來,我扭頭去看他。
他剛上來,就問我:“剛剛那個很高的哥哥叫什麼名字?”
我已經習慣了彆人用哄小孩的語氣跟我說話:
“梁初。”
他‘啊’了一聲,坐下,之後就拿出來了一個筆記本電腦,手指覆在鍵盤上打字。
我不知道他在乾什麼,隻是見他不再跟我說話,在車輛開起來了之後繼續去盯著外麵的東西。
我平時很少能看到外麵,鮮少的幾次,都是爬上家裡彆墅最高層,去偷偷的看一眼。
但自從被發現了,我也就再也沒有去過。
現在真正的見過了外麵的事物,我才發現,也不過如此。
大樹、草都是我父親給我種過的品種,還有一輛輛行駛過的車輛,也都是我見過的。
好像我生活的環境,早早就形成了一個小世界。
但我就是不喜歡這個小世界,想要看大世界。
到頭來一看,並沒有我想象中的好。
也許就像是螢火蟲,看上去一閃一閃的,會誘惑著我伸出手去捕抓。
而真正抓到了,張開手掌一看,也就沒那麼驚喜了。
也沒有那麼亮。
好一會,愁思宴才抬起頭又跟我說了一句話:“他很快就會死了。”
我聽到他的這一句話,看著車窗外的視線頓了一下。
我回過頭,看著他。
“為什麼?”
愁思宴他看著我的眼睛,我也回看著他。
良久,他才對我道:“他的眼睛、性格很像他的姐姐。”
愁思宴輕嗤了一聲:“也就隻有你爸會上當。”
我點點頭,肯定:“嗯。”
愁思宴有些奇怪:“你不傷心嗎?”
我不傷心。
因為已經有很多人死在了我的眼前,我的朋友,我的專屬管家,等等等等。
毫無例外,都死在了我父親手下。
又或者是其它壞人叔叔的手下。
同時,他們對我都抱有目的。
因為他們都問過我同一個問題。
“你有見過你爸爸注射什麼東西嗎?”
在我給出否定回答後,又全都失望離開。
他們也很勇敢。
從不畏懼我父親的槍口。
我都明白,他們是得到了某種消息,知道我可以給他們問題的答案。
況且,如果每有一個人死在我的眼前,我就會傷心,那我就做不到這麼快樂了。
愁思宴又問了我幾個問題,得到我的答案後,又沉默下來。
他抬手,拍了拍我的頭頂:“你想要上學嗎?”
“我沒辦法再上學了。”
我道。
我已經接近十八了,錯過了很多個學校。
我以前的朋友對我說過,人的一生中要讀五個學校,幼兒園,小學,中學,高中,大學。
我一個都沒有讀過。
而最基礎的就是幼兒園。
幼兒園有年齡限製,我沒辦法就讀。
愁思宴看著筆記本電腦思考了一會,之後對我說:“我教你學東西,怎麼樣?”
我何樂而不為:“好。”
愁思宴年齡比我大,還比我見多識廣。
他家也比我以前住的所有屋子都要大。
我一去到那裡,他就帶我逛了一圈。
最後我實在是走不動了,就回到了房間去。
我運動的不多,也不經常出門,所以根本走不了多久的路。
外麵現在又下雨了。
一下又一下的雷閃過,一聲聲都是震耳欲聾的雷聲。
愁思宴蹲在我身前,正在往我的腳腕上係一個鎖。
他對我說:“這是平安鎖,是……你媽媽送你的生日禮物。”
我疑惑:“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他給我係完了平安鎖,就站起來,盯著我的眼睛問:“那什麼時候是呢?”
我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我的父親沒有告訴我我的生日是什麼時候,我也從來沒有過過生日。
愁思宴再次沉默了下來。
我知道這是他思考如何幫我的前奏。
所以我打斷他:“3月1日吧。”
這是今天的日期。
也許直至今日,我才真正的得到了呼吸權。
愁思宴笑了:“小朋友起生日日期都是這麼隨便的嗎?”
我低頭,沒有搭理他,而是去看自己腳腕上的長命鎖。
是鐵的,沒有一點點生鏽的跡象。
我的母親於我三歲時死亡,大概是從我的記憶開端,她就是被愁思宴殺死的。
一直到現在我十七歲,居然沒有生鏽。
愁思宴也跟著我低頭看了一會那平安鎖。
許久,他抬起頭問我:“你要戴著嗎?”
我看到了他眼裡的猶豫。
所以我搖了頭。
也許我戴著會給他帶來某種困難。
雖然我也不知道,會給他帶來什麼。
但我的身份是絕對特殊的。
從我的父親變成壞人開始,就再沒有人認識我的母親了。
他們都問我我的母親到底是怎麼死的。
我全都沒有告訴他們。
可愁思宴認識。
這個鎖是我的母親給我的。
或許有人會認識這個平安鎖。
……
愁思宴平時很忙。
甚至比我的父親還要忙。
我總是看不到他的身影。
但是沒多久,我就在莊園裡看見了梁餘。
梁初最近瘦了很多,他的下巴更尖了。
他來的時候正在被愁思宴扶著,愁思宴扶著他,表情上是我沒見過的嫌棄表情。
但下一刻,他轉身看見我,和梁餘同時露出一個驚慌的表情。
他對著管家開口:“帶藍北回去。”
管家輕輕一彎身,便向著我這邊走來。
我看著梁初的臉,問:“你流血了嗎?”
梁初對我笑了一下:“很快就不會流了。”
他又騙我。
管家已經向我伸出了手,想要將我帶回房間去。
我看到愁思宴好像和梁餘有話要說,就沒留下來打擾。
我也不想留下來聽。
他們說的總是我聽不懂的東西。
但是從今天以後,家裡就多了一個梁餘陪著我。
愁思宴也變得更加忙碌,很多時候都是梁餘陪我。
今天我畫完了畫,在梁餘稱讚了幾句後就抱著東西轉身回彆墅去。
梁初站起來對我說:“跑慢點彆摔了。”
我沒有減慢速度。
我好像發病了。
我的父親說我是個精神病,隻有吃藥,才可以緩解下來。
我不認識字,並不知道那瓶藥到底是什麼,我也沒有帶過來。
我在彆墅裡到處亂跑了一下,最後躲在了雜物室裡。
但梁初他找我找的很輕鬆,一下子就找到我所躲藏的位置,之後問我怎麼了。
他跟我說話的聲音很柔和。
我聽著他的聲音,眼前是一堆五彩斑斕的顏色。
我道:“我想畫畫。”
梁初愣了一下,隨後笑著站起來:“那你剛剛還把東西收回去。”
他伸出手來拉著我往雜物間外走,手裡拎起我的顏料箱和畫架。
我跟著他往外走。
我漸漸有些不太明白起來。
自己畫畫到底是為了什麼。
到底是為了發泄色彩帶來的混亂。
還是為了畫下自己眼中的美麗的、全新的世界。
又或者是為了用色彩填補我的情緒。
我被梁餘牽著到了前花園裡麵。
前花園也是我隨隨便便都可以去的地方。
好像每個地方,我都可以到處亂逛。
像是沒有定點一樣。
前花園裡種的都是梔子花。
一朵又一朵,全是白色。
愁思宴很喜歡白色。
而我還是止不住的,會給他們添加顏色。
混亂不堪,令人困擾。
我喜歡五顏六色的色彩。
可我也很煩這種色彩。
我畫著畫。
頭一次的不需要吃藥就能夠度過。
我的父親常常灌輸我各種知識。
告訴我隻有藥,才是病的結束。
我現在沒吃藥,病也迎來了結束。
我的父親常常欺騙我。
……
今天,愁思宴仍然沒有出現。
但我學會了如何不用藥度過我的發病期。
第二天我下樓的時候,愁思宴仍是沒有回來。
但梁初醒的很早。
他一早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電視上播放著一個綜藝,藝人都在哈哈大笑。
他似是有些不理解怎麼又開始笑了,從桌上拿了個蘋果就開始削。
梁餘抬頭看見我,便向我問:“吃蘋果嗎?”
我不喜歡吃蘋果。
“不吃。”
前幾天愁思宴對我說,梁餘很快就會死。
但到現在他都還沒有死亡。
我靠近了他:“愁思宴對我說你很快就會死的。”
梁餘削著蘋果,沒有對我的話進行評價:“我現在沒有死,不是嗎?”
我點頭:“嗯。”
“他說你和你姐姐眼睛很像。”
“我能看看你姐姐的照片嗎?”
梁餘削蘋果的動作停下來了。
他抬頭看了一眼我。
我也沒有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放下水果刀和蘋果,從口袋裡拿出來了一張泛黃照片。
他看上去好像隨身攜帶著這張照片。
我低頭看著他拿出來的那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孩子,紮著高馬尾,身上穿著的衣服,是藍色的,還帶著號碼。
我問他:“為什麼你的姐姐比你看上去還要年輕?”
梁餘見我看完了照片,就將照片收了回去,淡淡的說:“這個啊。”
“因為她永遠十八歲。”
我點了點頭,明白了。
很多接近十八歲的女孩子都喜歡說,自己永遠十八歲。
也有很多情話和表達愛意的話,都說‘你永遠十八歲’。
愛不止一種愛。
我看完了照片,就回了房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