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ree] “討厭我嗎?”(1 / 1)

Definition 紅箏 4800 字 10個月前

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要我出去看螢火蟲。

以往這個時候,我的父親不會再打擾我,如果是我忘記了關燈,他會進來跟我說早點睡覺。

在離開了小彆墅走向後花園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書房的位置。

我以為我會看見我的父親。

畢竟我的父親幾近無時無刻都在工作。

但我隻看見了一個男人。

黑貓恰好慢悠悠的走了過來,它張開前臂扒著我的褲子,我便低下了頭來,將黑貓抱起。

我沒有忘記我的父親叮囑我的事,在感覺到柔順的貓毛時,微微低頭去蹭了蹭。

我看不清楚男人的表情。

不過他好像是笑了。

我看見他嘴角微微翹起,一笑就如沐春風般。

但我明白,他不是個好人。

我不止一次見過像男人這樣的壞人。

他們無一例外的,在我的麵前,表現的都很溫柔。

但實際上,他們和父親一樣,殺過許許多多的人。

我並不理解人死去的含義。

隻能夠依靠自己理解的,認為死亡就是終點。

一個人死去了。

就不會醒來了。

可能是睡了一覺。

而不會醒來。

又可能是痛苦睡去。

再不會醒。

我那個從小就跟我相識的朋友早就死了。

死在了他的父親手底下。

我聽說,是因為他擁護了一名臥底。

臥底。

是一個我沒聽過的詞。

在跟著梁初一塊去後花園的時候,我又回過了頭。

剛好看見男人對我揮手。

男人手指纖細,行為舉止都很優雅。

……我認出來他是誰了。

是很久以前那個,給我一袋粉末的男人。

他是一個很有地位的人。

我見過的所有人都畏懼他,包括我的父親。

梁初帶著我離開了彆墅,走向花園裡麵。

夜晚的花園有很多螢火蟲。

它們的尾巴也很亮,飛來飛去,像點點星光。

我抬頭看了一眼梁初,發現梁初有些心不在焉,問他:

“你剛剛為什麼不跟我說話?”

梁初眨了一下眼,說話的聲音有一絲傷心的意味:“說了你的父親就會生氣。”①

我不明白。

為什麼他說話我的父親就會生氣?

但我並沒有多問。

我其實並不是特彆喜歡螢火蟲。

以前去花園看螢火蟲,隻是因為我的母親回來的時間很短。

並且她總是回來一會,就得出去。

去看螢火蟲,是最省時間,也是可以相處時間最長的娛樂方法。

梁初給我帶來了我的畫具,我便一心二用的坐在高腳凳上畫畫。

我對那個男人最深刻的記憶。

是他殺死了我的母親。

他說。

“以後再有人敢背叛,這就是下場。”

按照我以前的那個朋友說的話,我的母親應該叫做‘臥底’。

臥底是好人還是壞人,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那是我的母親。

所以在那個男人來到後花園找我的時候,我沒有搭理他。

他也沒有開口說什麼話,隻是站在我旁邊,看我畫螢火蟲和玫瑰花。

畫了一會,他問我:“討厭我嗎?”

我點頭:“討厭你。”

男人輕輕的笑了:“真棒。”

他蹲了下來,梁初在剛剛的時候就被他使喚走了,現在我身邊隻剩下他。

“你叫什麼名字?”

他說。

我低著頭,調顏料:

“我叫藍北。”

我討厭他,也不耐煩他。

男人很開心我能回答他,抬手按在了我的頭頂:“我的名字是愁思宴,你可以叫我的名字,隨便叫我都可以。”

我扭頭望向他:“你不是叫刀疤嗎?”

我從我的父親口中聽過一次他的名字,他叫刀疤。

愁思宴表情沒變,笑容仍然是溫溫柔柔的:“所以啊,不要隨便相信彆人。”

他站了起來,對我道:“為什麼一個黑夜裡會有這麼多顏色?”

我把頭轉了回來,看著畫布上仍舊是清新顏色的黑夜:

“我覺得是這樣的。”

愁思宴笑了笑:“小北很有主見。”

他說話有些瞎。

我知道這不是代表著我有主見。

這隻是我的固執。

我垂眸,捏著畫筆在顏料盤上沾了些深紅的顏料。

其實他殺了我的母親,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很大的打擊。

因為我的母親從來都沒有告訴過彆人,她有個兒子和丈夫。

並且在我的母親死後,很多人都曾來祭奠她。

我的母親受到很多尊重。

我隨口提起:“你為什麼要殺我的母親?”

愁思宴並不像是我認識的那種笑麵虎。

他沉默了。

我抬頭看著他,看他深邃的眼眸裡忽然多了很多波瀾。

良久,他將我頭頂上的手抬起,輕輕放下的同時,蹭蹭我的臉頰:

“對不起。”

“我從來都希望,你能代表你的母親來恨我。”

“但你要記住,你的母親是我無上的恩人,你無論遇到什麼問題,什麼困難,什麼人為難你。”

“無論是任何事,都可以麻煩我。”

黑貓跳上了我的大腿。

我伸手摸了摸它的脊背。

聽著愁思宴的話,我認真對他說:“我的母親有且隻有一個,我是不能夠代她的。”

我將畫筆放下,撕下了那張畫毀了的畫,扔到一邊,繼續說:“我想要聽聽外麵的世界,你能對我說嗎。”

愁思宴似乎是愣了一下。

他問我:“你的父親沒有讓你去外麵玩過?”

我搖頭。

他眯了一下眼睛。

之後,我看見他拿起手機,在屏幕上按了幾下,又說了幾句話。

等他放下手機,我已經換上了新的一張紙。

他是個很有耐心的人。

他說了將近一小時,我也聽了將近一小時。

等到最後,我完完全全的了解外麵的世界,並非我父親所說的臟汙。

我垂下眼簾,將畫布拿下來。

畫上被我無意間點上了一抹純白。

我不喜歡純色。

因為單調。

但我很喜歡這抹純白。

似白日亮光,似昏暗月色。

唯一曙光。

愁思宴在我旁邊蹲了很久,直到他接了一個電話,他才從我身邊站起來。

他對我伸出手:“跟我走。”

我歪著頭盯著他手看了一會,之後問他:

“為什麼?”

愁思宴的表情仍然很耐心:“我帶你去玩,好不好?”

我並不是什麼年紀小的小孩子,而是個即將成年的人。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都喜歡把我當做小孩看待。

但我的父親說我必須以一個小孩子的心智對待彆人。

於是我點了點頭,被愁思宴拉著手往外走。

從前花園路過時,梁餘就站在彆墅前,看到我被拉走,臉色出現了一絲不平靜,但很快又壓了下去。

我看著他的表情,又抬起頭看向愁思宴。

看到他那雙直勾勾盯著梁餘的眼睛,我明白他是注意到了梁餘的表情變化。

他很高,我隻能仰著頭看他,手上拉拉他的袖子:“去哪?”

愁思宴回過神,他低下頭來看著我,道:“去我家。”

又是搬地方。

我垂下了眼,低頭看著自己一雙精致的小皮鞋,耳邊聽到了我父親的聲音。

我父親詢問了愁思宴幾句話,得到回應後便低下頭來看我:

“那小北就去哥哥家,好嗎?”

我不理解他在這時候就要佯裝一副好父親的樣子。

明明以往隻要有人要帶我走,他就肯定會黑下臉,大發雷霆,甚至遇到一些權力比他小一些的人。

還會直接殺掉。

不過他從來都沒有對我解釋過。

就算這次在愁思宴眼底下問出來了,他也不會回答我的吧。

而且問出來了,我覺得愁思宴不會再帶走我,也許是因為我的父親對我被帶走有很大的反應。

又或許會是其它什麼的原因。

但我不想。

我想離開這兒。

雖然梁餘會陪我玩。

但我不想每天都待在我的父親身邊。

隻要待在他的身邊,我不隻會被他注射奇怪的東西。

還一點自由都沒有。

我點了點頭。

父親似是對著愁思宴奉承一樣的笑了幾下,之後就蹲下來按住我的頭,問我願不願意跟他過去說幾句話。

我一樣是點了頭。

我其實很抗拒他對我的肢體接觸。

因為他身上總是有一股血腥味。

很難聞,有時候還會帶有嗆人的香水味。

但更多時候,他都不會對我進行肢體接觸或親密的動作。

他隻會對管家說:“帶小北去後花園玩。”

每一次都是去後花園。

我不知道後花園有什麼,隻知道在後花園裡麵,愁思宴有時候會在。

我的父親將我叫去了房間裡。

他語氣還是很嚴肅,沒了剛剛的討好。

“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的一些行為規範嗎?”

我抬頭看了一眼他的臉。

還是很油膩。

“記得。”

我道。

父親便鬆了一口氣,繼續嚴肅的說:

“在那個人的家裡不允許過於放肆,也不可以隨隨便便碰彆人的東西,更不能夠做出一些不符合你以往性格的動作。”

“之後,要多進他書房裡。”

“在書房裡你可以破第二條,但要多關注關注筆記本電腦裡麵的內容。”

“如果他給你看,就用U盤記錄下來。”

父親給了我一個U盤。

很奇怪,他什麼事都不會告訴我。

卻告訴我U盤的作用。

但現在我大概知道了他告訴我的原因了。

應該就是為了讓我記錄下愁思宴‘電腦’上的內容。

我將U盤接下,在他拍了幾下我的背之後,跑出了房間。

我出來的時候愁思宴正接著電話,看到我出來後眼神仿佛有一刹那的恍惚。

然後,他指了指門外。

我看到了門外停著的一輛黑色汽車。

在抬頭看了一眼愁思宴後,我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