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晚霞觀測日記 “瘋子,神經,找死……(1 / 1)

重來水 鰩吉 4451 字 7個月前

8.23日,天氣晴。

今天二街口新來了個賣糖葫蘆的大爺,看著架勢挺足,可惜熬糖手藝太差,我啃了一口差點yue出來。

跟嚼軟糖似的,難吃。

然後扔給了李梁。

他最近跟個小保姆似的,雖然頂嘴照頂不誤,但每天態度良好給我收拾亂攤子甚至當“人形垃圾桶”,可能是因為上次眼窩的事情有點愧疚。

我覺得他蠻搞笑,其實道歉之後我並不是很在意了,反而覺得他這個人的行為模式看起來比我的眼窩有意思多了。

8號休息室牆上的畫越來越多,我經常覺得李梁與其在鹹渣演這種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頭的話劇,還不如去培訓機構教畫畫來得實在。

但也沒敢說出口,畢竟好不容易找來的男主角,跑路了可不行。

小牙最近成了鹹渣的團寵,唯一的那種。

上次薑五孔抱著它跑來跑去不小心把它掉進了李梁用來洗畫筆的水桶,還被我們圍起來揍了一頓。

除了三花,她就抱著手光看我們鬨騰,自從上次薑五孔惹事之後她對他一直不冷不熱的。

還有,我們常吃的那家東北菜館前段時間休了十天的店,聽說是被人砸了。

倒沒看出來池班心腸軟得很,捧了個紙箱在街口站著募捐重啟資金,臉都憋紅了才收到六十四塊錢。

這點也不好意思給出手,我們就每個人咬咬牙出兩百湊了湊給老板送了過去。

討來的六十四塊錢就用來買鴨飼料了。

小牙的飼料很便宜,算上生長速度簡直性價比爆炸,之前在那個貧嘴大爺哪兒買回來還怕養死。現在天天蹦噠滿屋子亂跑,感覺活得能比我們還長。

李梁右眼睛的睫毛長得很慢,本來覺得會很奇怪的,但是那種沒毛的眼皮貼在他臉上居然也很合適。

有時候排練免不了要身體接觸,對視的時候我老忍不住去看他眼皮,然後就笑場。

最近天台變成了我和他的秘密基地。

也不對,說秘密基地聽起來跟偷情似的。

準確來說,我們隻是迷上了晚霞。

六點十五分的時候總是最漂亮的。

要問為什麼這麼精準?

其實歪理而已。

我們倆一般六點準時上天台,先七七八八聊幾分鐘,很無聊的話題,不癢不疼的口水話。

有時候風大,有時候風小,默契地等到15分時就閉了嘴,趴在欄杆上仰頭看天。

所以為什麼是15分最漂亮?

我也不清楚,可能因為第一眼認真看的總是最驚豔吧。

欄杆下麵沒防護,直空空可以看見暗紅色的一些外簷,掉下去必死無疑。

四個月前這裡還是廢棄的舊文化館,我和曲涉江來考察上來吹過一次風,我當時把護欄上的灰塵拿紙巾擦乾淨然後靠上去,居然被這家夥一把推倒了地上,還罵罵咧咧摸著心口說我有病。

這護欄其實已經很舊了,不算太穩當,曲涉江是怕我掉下去。

人都是怕死的。

意外既然存在就有概率發生。

所以很正常,曲涉江不願意陪我一起靠上去,我一個人靠也不許。

那李梁呢?

我每次趴在上麵看了半分鐘晚霞之後都會扭過頭瞥他一眼。

他一般跟我一個樣,碰瓷似的全身掛在上麵,像隻螳螂。

我挺想問為什麼的。

但又怕答案讓我失望。

比如他大概率踩我一腳然後很冷淡地回複“彆想太多、施工隊很靠譜”雲雲。

心癢。

我有時候覺得自己挺壞的,找不到答案就想讓彆人倒黴一下。

所以今天瞥完他一眼之後,我蹲下身,十分過分地,用力搖了搖欄杆。

其實會害怕的,也肯定會嚇一跳。

誰不怕死?

我乾完壞事之後又有點心虛,乾脆坐在地上等他來罵我一句或者踢我一腳。

結果,他居然笑了一聲,然後蹲下來從褲帶裡掏出了一把剪線頭的U形剪刀。

莫名其妙的兩個字,他說“交換”。

交換什麼?

我當時皺眉想扒拉他膝蓋起身,很快又被推著坐了回去。

下一秒這個瘋子半跪著湊過來。

一剪刀把我的右睫毛給剪了。

我很久沒有尖叫得那麼大聲了。

但怕他戳到我眼睛也不敢動,隻一個勁掐他大腿肉。

緊接著又跟四個月之前的曲涉江一樣開始罵罵咧咧。

瘋子,神經,找死嗎。

奇怪的家夥,李梁居然突然變得很快樂,看得出來,撐著手癱坐到地上笑個不停。

名副其實的瘋子。

最後他笑夠了,又湊過來摸我的眼睛。

他最近老不經過我同意就摸,好像我眼窩裡塞了金子一樣,碰碰都開心。

這次摸完,他好像嘲笑了我。

不太清楚,也可能是真心話。

他說:“彆生氣,剪睫毛不影響你的寶貝眼窩。”

根本強詞奪理,我還是有些惱火。

掏出手機打開相機照了照,又忍不住尖叫。

像外星人一樣。

好奇怪。

我的臉沒有李梁的有趣,甚至剪完睫毛都沒有他看起來合適。

到底誰給誰做小保姆?

哪家小保姆做成這副德行,還敢自作主張剪主人的睫毛?

我捏著手機不肯放,有種想把欄杆拆了再把某人推下去的衝動。

可惜未果。

因為小保姆實在詭計多端。

6點27分,手機鏡頭被他捧高,金橙色鱗片狀的晚霞中央——

我看到兩個右眼光禿禿的、即將接連兩個禮拜都失去睫毛的笨蛋。

畫麵定格,哢嚓。

今天最漂亮的晚霞遲到12分鐘。

小保姆拍完就把手機扔了回來,讓我把照片也發他一份。

我踹他一腳,然後照做。

晚上十二點。

睡前慣例巡邏朋友圈。

AAA人體觀測電子中心顯示兩分鐘之前更新了動態。

我點進去看了。

三秒之後,心情突然變得很好。

是一幅油畫。

大麵積暈雜的橙紅色塊中心,有兩隻不明身份的獨眼生物體頭碰頭貼著。

顏料還沒乾透,摻了金粉,看起來亮晶晶的。

標題是。

《外星人隻在地球傍晚降臨》

所以是交換什麼來著?

*

8.24日,雨。

昨天花了一晚上畫,很晚才睡,早起照鏡子居然發現水腫了。

左眼睛還能湊活看,右眼沒了睫毛更奇怪,空心馬卡龍轉世。

跟陳近月那種深眼窩當然沒法比。

水腫之後變死魚眼,眨巴幾下可能吐出來幾十個帶毒氣的泡泡。

以前玩植物大戰僵屍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小噴菇,又不花錢,還免費產陽光。

雖然殺傷力沒那麼強。

跟陳近月似的,老齜牙裝凶。

但掰開來一看其實是豌豆射手,啃三兩下就能吃肚子裡。

說起來,今天早上發的那幅畫陳近月居然不給我點讚。

我去樓下跟她碰頭的時候還不經意提醒她去朋友圈看看,編個理由說曲涉江發了個滑稽的跳舞視頻。

結果她很平淡地劃了一圈,略過我的動態,點了個頭就退出去了。

幾個意思?

我氣得一路上沒跟她說話。

到了鹹渣還偷偷在休息室把動態隱藏了。

中午吃飯之前三花才偷偷跟我說,讓我去看看陳近月的朋友圈背景圖。

我一點開,還真是那副外星人。

嘖。

算她識相,沒白熬夜。

中午又是曲涉江包的餐,莫名其妙點了家越南菜過來,陳近月吃不慣,吃了兩個春卷就爬到一邊跟小牙玩了。

我捏著筷子還考慮了挺久,本來想著等等出去給她買糖葫蘆。

但昨天那串粘咕嘰的鬼東西實在給我陰影太大,想想還是算了。

這世道還是挺不公平,怎麼就沒人舉報那大爺?

天氣預報時不時發癲,今天傍晚居然下起了雨。

晚霞沒看成,我乾脆搬了把椅子在牆上隨便畫點東西消磨時間。

陳近月躺在沙發上追劇,我讓她開外放。

這樣也能跟我順便聊聊天。

我畫畫的時候其實挺喜歡旁邊有人陪我。

最好還能讚歎幾聲給我漲點自尊心。

可惜這家夥不會。

白費力氣。

每次跟她做點什麼事都像打在棉花上一樣。

今天沒晚霞看她也不失望。

我好歹還站窗戶邊上偷偷歎了幾口氣。

算了,也用不著置氣。

她本來就是很奇怪的家夥。

比如那個欄杆。

我活了二十來歲第一次看見有人拿這玩意當牆靠著的,重心都快傾斜到腳後跟了。

所以她搖那個欄杆的時候我一點也不慌,甚至覺得好笑。

我應該也算是個奇怪的人。

雖然老在彆人麵前裝得一副正常樣。

但哪個正常人能隨身帶剪刀帶畫筆的?

我也不是為了裝那什麼,就是覺得好玩。

很多東西都值得記錄。

有些靠畫筆,有些靠相機,有時候我更喜歡靠觸感。

比如在陳近月人生裡占據著比我更高地位的、她本人十分引以為傲的兩隻眼窩。

最近排練的時候、走路的時候,我老是想去摸一摸。

以前也沒這愛好,碰上她之後倒搞得像變態。

可能是糖葫蘆吃多了。

她眼窩不是什麼金礦區,也沒裝葫蘆聖水,我就是喜歡看她一下呆滯之後的那副表情。

比小品好看。

像隻被人偷摸踩了窩的大肥貓。

先是遲鈍,再是有點羞惱,想發火又覺得沒到那種程度,

最後隻能皺皺鼻子或者偏頭忍下來。

我很少對自己的作品滿意,但這樣一想,那幅畫畫得確實很到位。

遮掩著自己的奇怪本質,外星人隻敢在地球傍晚降臨。

我和陳近月也是。

大多時間我都覺得自己沒什麼本事,最近倒是多了一點。

就是我起碼能讓陳近月這個怪家夥有點情緒波動,或者是多點生活氣。

寫著寫著老犯困,日記還是沒畫畫來得有意思。

明天要是天晴,打算去西街家具廠看看有沒有秋千賣。

裝在天台上正好。

畫畫也要講靈感,晚霞天天有,自然也能天天畫。

好了。

就寫到這。

晚安。

#——

嗯。

晚安。

地球上偷偷躲著的另一個外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