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鏡也用不著,少爺一推進醫院就醒了,擔架上邊捂著肚子邊嚷嚷要轉去私人醫院。
味覺都沒的人哪有資格挑三揀四,曲涉江嚎了沒兩句迅速被陳近月捂著嘴送進去洗胃了。
曲涉江剛被他爹逼著戒酒沒幾天,好不容易過了點安生日子脫離“酒後吐工隊”又糟了這一出大罪,當即決定恢複自己瀟灑的酒肉生活。
反正都得吐,難受也該難受習慣了。
輸液區沒多少人,曲涉江掛著水,昏昏沉沉摸了摸肚子又覺得怪空蕩蕩,咂了兩下嘴又開始胡說八道。
“阿月,去給我買點吃的吧,壓一壓,太難受了。”
……
是真懶得搭理他。
陳近月腦袋上的包還疼著,說起話來聲音都沒力氣。
“你舌頭壞了耳朵也跟著聽不見聲了是吧?剛剛醫生說讓你這個病人禁食6到8小時啊!”
說是病人,精神病人還差不多,沒心沒肺的,也不知道怎麼能活到這歲數。
三花坐在旁邊給薑五孔發信息,抬頭看了看他倆,揮揮手。
“我在這守著吧,薑五孔等等就來,你們去吃點東西墊吧墊吧。”
都快下午兩點,忙活了一整天陳近月和李梁也確實沒功夫吃飯。
中心醫院的食堂出了名的難吃,陳近月直接拉著李梁去了便利店。
挑了個靠窗的位置,高腳椅上兩個人排排坐。
飯團胖乎乎粘著海苔片,李梁撕開來遞給她,一邊給自己拆了個粽子。
店裡冷氣開得挺足,陳近月啃了口飯團,甜滋滋,照燒雞肉味的。
猝不及防乾嘔,強忍著咽下去,陳近月捏著剩下的大半隻欲言又止。
李梁偏頭看她一眼:“怎麼?對雞肉過敏?”
陳近月搖搖頭,把飯團裝回去放桌上,喝了口巧克力奶。
“我對照燒口味有陰影。”
不是少見,是幾乎沒見過。
“不吃辣不吃海鮮的倒還能理解,照燒汁有什麼雷點?”
李梁剛把粽子扒拉下來,黏滋滋擦了下手,就被旁邊口味刁鑽的女強盜毫不客氣一口叼走。
……
眯眼睛側頭,十分危險的眼神,他涼涼道。
“吐出來。”
小強盜慫得很,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兩圈,又搖搖頭。
意思是,不行。
雖然是速凍製品,但這種蛋黃肉餡的糯米粽是不可能不好吃的。
心滿意足啃一口,陳近月嘰裡咕嚕給他解釋。
“我媽是個頂級的廚房殺手,小時候她不讓我吃路邊攤,非要自己給我做燒烤。”
“我那時候吃不了辣,做飯的時候電視裡正好放到廚娘爭霸賽,裡麵調的那照燒汁看起來特彆香。”
“我媽平時炒個雞蛋都能搞出生化武器,弄這種高階料汁居然還信心滿滿。”
“後來搗鼓了半個鐘頭,調出來一碗烏漆麻黑的,還特稠。”
“我嘗了一口差點吐出來,從此以後對這東西都有陰影了。”
李梁還是覺得她在糊弄人。
“能有多難吃?”
陳近月捏著粽子一邊追憶一邊皺眉,喃喃道。
“那是我媽用止咳藥水混著番茄醬調出來的。”
後來她一看見照燒醬就打哆嗦,甚至連止咳藥水都不喝,全買的感冒衝劑。
……
李梁不說話了,陳近月瞥他一眼,得寸進尺把咬過一口的飯團塞到他手裡,戳戳下巴示意他。
“交換吧。”
“怕你感冒,就當是止咳藥水,吃了預防一下。”
歪理邪說。
海苔片被冷氣吹得翻了個身,李梁沉默一下,又轉頭看她。
“不覺得有點曖昧了嗎?”
交換食物什麼的,還是咬過的那種。
真實無語,陳近月點了點自己嘴角剛好沒多久的傷口,看向他,挺誠懇。
“上個禮拜親嘴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那麼含蓄?”
……
捏飯團的這個一下沒聲了,低頭捧起飯團,一口吞掉半個。
說起來愛情喜劇確實少不了吻戲,但大多數在舞台上也都是借位演演,要麼貼腮幫子要麼親大拇指。
陳近月也是這麼想的。
鹽水鴨的第一場吻戲發生在第三幕,地點還挺詭異,在一隻浴缸裡。
排練前一天道具就已經準備好了,曲涉江錢多得沒處花,本來說好了用點塑料的或者泡沫的湊合就完事,又莫名其妙開始較真去買了個牌子貨。
六千塊,送貨上門。
臨時趕工自覺加班,晚上九點才排到這段,劇場裡人都快走光了,就剩池班還捧著電腦坐在地板上陪他們。
李梁躺在浴缸裡,後脖頸硌得發涼。
陳近月站在旁邊捏著劇本背詞,時不時垂著眼睛瞥他一眼。
裡麵還扔著幾隻橡膠鴨玩具,李梁捏了幾下,挺彆扭,難得覺得自己有種“待宰”的錯覺。
這一段戲是講女人半夜情緒崩潰,要偷偷溜出門去河邊重蹈覆轍尋死,又被撿回家化成人形的李牙攔住拖去了衛生間。
浴缸裡放滿水,冰涼的,他躺在裡麵打寒顫。
女人跪坐在浴缸旁,被他捧著臉,一段濕漉漉的情話。
李牙:【河神最近換屆,新來了一個壞家夥,去了河邊會被抓起來的。】
女人仍在發抖,或許情願自己被抓起來,慘白的臉,貼在他掌心。
李牙:【不要怕,這裡的水和河邊沒區彆,我替你跳進來,一樣的。】
女:【可是我冷……好冷……】
探身去擁抱,並不管用,冰涼的頸交纏,能淬出冰來。
李牙:【我也冷,化形之後我的毛都掉光了,大家都覺得冷,不要害怕。】
李牙:【水會熱起來的,等太陽升起來就好……】
李牙:【把手遞給我,明天……給我織一條白色的圍巾。】
好突然,但一切都順其自然,她回憶。
女:【我會的,圍巾……以前我在福利院還織過襪子……紅色的,很大很大的襪子,那是我第一次過聖誕節……】
眼神在飄搖,水裡映出來兩隻空落落的瞳珠,純黑色。
襪子裡後來裝了什麼?
空蕩蕩的,一隻冰塊,雕成風箏的形狀,敷在手心,很快化掉了。
好冷……好冷……
記憶裡發抖,水裡的男人喉結在發燙,她吻上去,舌尖能嘗到一股水草的味道。
女:【我會織的,明天就……】
女:【或者作為交換、你教我吧……】
男人更大幅度仰高頭,任由她放肆,手肘撲到水裡。
李牙:【當然可以……想……學什麼……】
呼吸聲急促,肘彎的水讓她幾近窒息,她幾乎喊出聲。
女:【遊泳……教我遊泳吧……】
默認的鼻音,安定的情緒因子被全然推翻,摟著腰,化形前的靈力消散,他靠什麼把她勾引進水裡,浸沒著,好投入。
橡膠鴨子在潛遊,男人在水下抱住她,照舊冰涼的喘息,海草一樣搖擺,去勾一串心跳。
李牙:【遊泳沒什麼難的……你呢……】
李牙:【你能教我什麼……好老師?嗯……】
她閉著眼,又輕輕點頭,任由他捏起下巴,呼吸慢吞吞裹著霧,撲上來。
好老師被挾持,水聲裹住幾滴微薄心跳,她聽見壞學生的自白書,藏在書桌最深處,僅僅一句。
【現在,教我接吻吧……】
【好老師……】
然而現實沒有水,浴缸裡簡直跟上課一樣僵硬,池班的視線赤裸裸,兩個彆扭鬼對著詞,愣是連喉結都沒摸到半點。
一不留神又吵起來,劣等馬的梗玩了幾百次也不過時。
陳近月踹他小腿,嫌棄得要命。
“演的還不如這幾隻橡膠鴨,人家好歹捏幾下還給反應吱吱叫,你呢!”
李梁把橡膠鴨子扔她腦袋上,回懟。
“是,哪兒比得過陳老師您啊,平日裡啃糖葫蘆最起勁,現在關鍵時候要啃喉結了跟石猴子一樣,以後還是戒了吧,我要是糖葫蘆被你咬了都覺得晦氣。”
頂嘴最在行,陳近月氣得呼吸不順,咬牙切齒地站起身把浴缸裡一堆鴨子紙巾劇本全扔了出去,氣勢洶洶撩了撩衣袖。
意思是,馬上開戰。
池班縮在牆角也不敢勸,一看情況不對趕緊捧著電腦跑路,還貼心地把門碰上了。
平日裡鹹渣這群老愛打打鬨鬨,沙發墊都折騰著換過好幾個,但新戰場變了浴缸,戰鬥力得重新估值。
陳近月今天還套的一雙珊瑚絨襪子,滑唧唧踩在瓷製的浴缸底,沒等備戰結束就猛一下趔趄打滑了去。
天天受傷也不是沒道理的,六千塊的浴缸也就那麼點位置。
兩個幼稚鬼冷不丁摔成一團,頭發亂蓬蓬起靜電,陳近手肘硌著他前胸又掐一把,李梁縮身子躲得靈活,跟貓打架似的。
戰場陌生討不著半點好,陳近月氣急敗壞,跨在他腰側扭了個身,一扭頭正巧戳到他下巴。
睫毛發癢,位置絕佳,送上門的不咬白不咬,側了頭,呼吸亂得要命,她鋒利的一口牙直接衝那凸起的一小塊軟骨咬下去。
“嘶——”
沒留情麵,也顧不著半點旖旎的情緒,李梁疼得猛喘了幾聲,這才認真起來,歪頭扯她胳膊一下子翻身把她壓底下了。
喉結發燙,牙印漂亮得出奇,泛紅一圈印著。
陳近月心滿意足,看著他邊撲騰邊嘲笑。
被壓著也不惱,劣等馬的梗是玩不夠的,糖葫蘆是要接著啃的,搭檔更是要捉弄的。
李梁一下氣笑。
“你行,陳近月。”
沉默的燈光像海水。
下一秒李梁低頭。
鋪天蓋地的吻覆了上來。
劇本是怎麼寫的來著?
對。
那就,
教你接吻吧。
好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