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學時三花有陣子沉迷英美劇,在論壇上盤點了一堆有名的angry sex場麵,還逼著陳近月一起鑒賞。
陳近月表麵上捧臉裝花癡逗三花開心,私下卻覺得這群歐洲人根本就是腦神經變異,偏要把精蟲上腦美化成不朽愛情。
那些年偷摸翻的白眼最終還是報應到自己頭上。
angry sex見不著影,莫名其妙的angry kiss倒真被她碰上了。
嘴角發麻,像被毛毛蟲蟄了。
他鼻息燙得嚇人,不像精蟲上腦,倒像高燒燙昏了頭。
陳近月一向對這種事情看得挺開。
大學時排莎翁的大戲還反串過男角,幾千人的場子她也能大大方方跟人家女孩子在聚光燈底下接吻。
於是驚嚇過後她很快緩過來。
就當真實排練,也懶得推開他。
身子被壓得發沉,她垂眼看他瞎胡鬨,親起來沒完沒了。
沒什麼章法,隻閉眼睛在嘴角一通亂啃,又熱又癢,弄得她幾乎想笑。
像條小土狗。
又鬨又犟,但沒什麼殺傷力。
憋死了算是自己倒黴。
於是下一秒她很正大光明笑出了聲。
“噗嗤——”
?
小土狗狂亂進食的動作一頓。
身後狂甩成螺旋槳的尾巴一下停了,耷拉著,陰沉沉。
觸感抽離,陳近月縮了縮脖子看他。
熟悉的眼神,半眯著,有點危險。
掐著下巴等淩遲。
小土狗也需要自尊。
於是燈光下重新俯身,嗷嗚一大口。
*
“嗷嗚——”
咬掉一大口糯米,陳近月心滿意足,鼓著臉頰慢慢嚼,一邊又回憶上周浴缸裡那“動真格的、咬出血的”一大口。
說他像狗還真是狗。
那傷口位置到底尷尬,也懶得去藥房,她養了兩三天才緩過來,糖葫蘆都不敢啃。
李梁則覺得這種事也怪不了他,打架嘛,有來有往。
誰讓陳近月沒有喉結?退而求其次,隻能啃嘴報複回去。
鈍感力是個好詞,這兩個白癡不知道什麼叫害羞,甚至扒拉著浴缸互踹幾腳,約定下次再戰。
但旁人可不瞎。
旁邊店員姐姐正在貨架上放避l孕套,草莓味桃子味應有儘有,邊塞還邊偷摸看過來。
雖然賣了也沒提成拿,但作為店裡蟬聯三個月的優秀員工,她一向很擅長對症下藥給顧客推銷。
難不倒她,喉結上一圈牙印加嘴唇下一塊疤,評估值SSR。
於是胳膊不經意拐彎一甩,草莓味的一盒精準投送到他們腳邊。
……
沉默無言,陳近月一口巧克力奶冷不丁嗆到喉管。
又開始了,最近劇院裡也老一堆人用那種詭異曖昧的眼神看他倆。
撿起來遞了回去,迎著店員姐姐失望的目光,陳近月重新坐回椅子上,嫌棄地戳了戳李梁喉結。
“都怪你!”
牙印罪人喝掉她最後一口巧克力奶,捏扁盒子,不吱聲。
陳近月拆了一粒奶糖塞嘴裡繼續扔鍋。
“我這嘴上沒辦法遮,你喉結就不能穿個高領擋擋?”
李梁抬頭看了看店裡的冷氣,冷颼颼瞥她一眼。
“大熱天穿高領?我寧願被誤會也不想熱死。”
陳近月低頭疊糖紙,“嘖”一聲,意思是失望。
“能不能有點奉獻精神,還好搭檔呢,大難還沒到就自己扭頭搖尾巴跑路了。”
李梁冷笑。
“你罵誰是狗呢?”
訓狗是門學問,有時候也得適當哄哄。
於是彎了眼睛,陳近月把手捏成拳,招財貓一樣貼在臉頰晃了晃,短促的兩聲,衝著他。
“汪汪~”
故作矜持,李梁盯了她三秒又冷靜扭頭,開始收拾桌上的垃圾。
裝什麼。
陳近月不肯放過,笑眯眯湊過去,很輕的一聲。
“耳朵怎麼紅了,小李老師~”
小陳挺得意,覺得自己抓住了小李的把柄,看起來軟硬不吃一個人,居然鐘愛這一掛。
真是變態。
他們是最近才改的稱呼,之前都直呼大名。
明明是很正常的事,但他倆嗓音條件太好,平常吃個飯隨便喊喊就給三花他們一堆人喊出雞皮疙瘩,皺著眉頭大吐苦水,說搞得他們一圈人像偶像劇裡的npc,隻能在旁邊蹭戲份吃小蔥豆腐的那一種。
其他演員編劇都很少各自喊本名,現在年輕人都愛弄點花裡胡哨的東西,小的像大學社團,大的就是劇院,都要給自己取個“花名”。
比如三花原名叫蔣淇淋,是從大學時候就定下來的,池班剛來的時候糾結了半天想給自己起名叫“小池斑比”,薑五孔就是“五孔”,陳近月不樂意弄這玩意,但彆人也很自然喊她‘阿月’。
當然李梁是絕對不願意喊“阿月”的,同理讓陳近月喊“小梁”一類也惡心得要吐,他倆迫於威壓隻能折中一下握握手,陰陽怪氣地互叫“老師”了。
反正這年頭阿貓阿狗都能叫老師,連對街賣羊肉串的都被客人喊“買老師”。
雖然並不是所有賣羊肉串的新疆人都叫買買提來著。
便利店裡冷氣開得低,出來曬曬太陽倒是挺舒服,兩個半吊子老師也不急著回去,索性就繞著住院樓下一個小花園走步消消食。
老爺子給的那副膏藥味道挺重,李梁一向聞不慣這種味,走到樹底下伸手戳了戳陳近月,問她要一粒糖吃。
有犯賤的機會是絕對不可能放過的,花園裡沒人,兩個幼稚鬼又準備鬨起來。
“沒你的份,這留給三花的,她老低血糖。”
剛伸手擰著胳膊要叫喚,陳近月一扭頭,看見不遠處樹蔭底下坐著一個穿病號服的。
怕損陰德,迅速墊腳捂了他嘴往旁邊拖。
“噓,有病人在。”
李梁扯掉她手,順著目光看過去,果然有個人垂著頭坐著。
大白天演起諜戰戲,盯著無辜路人分析。
“怎麼一動不動,看起來還是學生啊,沒家長陪的嗎?”
臉色這樣慘白,曬下去也不怕中暑嗎?
陳近月歪著頭看幾眼,剛拉著李梁要走,眼神又一定。
“不對,看著有點眼熟啊……”
李梁趁機從她手心摳糖,漫不經心道。
“半張臉能看得清什麼,真把自己當福爾摩斯了?”
陳近月拍掉他手,一邊自言自語。
“好像真是他。”
認錯人是很尷尬的事情,但幸好陳近月眼力足夠好。
也得益於他臉的辨識度——
不對,不能說得益。
這年輕的男高生側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疤,不算深,褐色的一截,從鬢角延伸到下巴處。
有太陽也不頂用,周身自帶陰沉的氛圍感,挺適合進鹹渣演些小鬼npc,薑五孔最近正好在搞些亂七八糟的懸疑恐怖本。
聽見腳步聲,慘白的這位抬頭,愣著神,卻比她先開口,帶著遲疑——
“陳……近月?”
陳近月點點頭,坐到他旁邊,伸手給他遞一粒糖。
很自然,老朋友似的。
“生病了?”
他不作聲,接過那粒糖,並不剝開吃。
“病好了來看戲吧。”
“爍社雖然不演了,還有彆的可以看,給你留最好的位置。”
攥緊了那粒糖,他猛抬頭,嘴角抿著,小激動。
“真的嗎?”
陳近月笑,伸手摸摸他的頭。
“真的,下個月18號,你到時候直接來,我去門口接你。”
信物交接,銀色的一隻千紙鶴,挺粗糙,翅膀都是歪的。
陳近月捏著塞進他病號服胸前的口袋,聲音很溫柔。
“剛剛用糖紙疊的,不要嫌棄。”
曬得發紅的疤痕隱隱作痛,他攥緊那粒糖果,坐著跟陳近月揮手告彆。
李梁回頭看了眼才跟上陳近月,覺得蠻稀奇。
“怎麼,又是之前的觀眾?”
陳近月心情挺好,點點頭。
雖然隻看了一場,但她對他印象很深,除了那道疤,主要是當時謝幕她看見他縮在位置上哭得很慘。
“不是說票賣得很差?怎麼走哪兒都能碰上,跟集七龍珠一樣。”
一場七個觀眾,可不是七龍珠嘛。
算上池班,賣鴨的那個大爺,現在又多了個男高生。
陳近月伸了個懶腰,故意拿手肘戳他一下。
“我倒是想集齊啊,畢竟都是緣分,就怕豬隊友黴運太強,拖我後腿。”
拖後腿的:……
聽不到回答,陳近月不滿,晃了晃手指頭威脅他。
“再裝死,我等等回病房就跟曲涉江商量換新搭檔。”
還學會仗勢欺人了。
李梁勾她肩膀,整個人重量撐上去,懶懶散散笑。
“行啊,說說吧,要換個什麼樣的。”
肩側一沉,她抬頭,視線交不經意交錯。
無聊踢走路邊一粒小石子,她裝腔作勢,心情難得輕快。
“嗯……”
“換個長發的吧,要憂鬱掛,留胡子,最好是三白眼。”
“嗬。”
翻臉最在行,陳近月停了腳,看著他臉忍不住笑。
“你這什麼表情?”
小土狗的尊嚴到底不肯扔,勾她脖子故意使勁,李梁吐出來涼涼的一句。
“三白眼滿足不了你,翻個純白的湊合一下。”
五樓窗邊,曲涉江掛著吊瓶往下看,氣急敗壞踩著拖鞋亂蹦噠。
“這兩個混蛋!老板還病著身為下毒凶手居然敢悠哉悠哉出去約會?”
三花癱在椅子上捏手機逛論壇,打個哈欠隨意敷衍他:“吃飯而已。”
“扯給鬼聽呢!我盯半天了,繞著花園轉了四五圈還不夠!勾肩搭背的成何體統!我今晚上就挖個坑把他們埋了!”
吃了那麼多硼酸沒沒事人一樣,還有力氣蹦噠。
該叫他什麼好呢?
三花思考了一下,很快決定。
嗯,名副其實的——
angry idi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