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鴨樂園 “你摸完鴨子洗過手沒?”……(1 / 1)

重來水 鰩吉 4455 字 7個月前

沒節奏的敲門聲有時候比門鈴來得更煩,七點四十被擾清夢,陳近月頂著倆烏青的眼圈氣衝衝開門。

李梁的右撇子還沒練成,敲起門來跟討債鬼似的,陳近月眯著眼睛剛想罵,又悶頭罩下來一塊冰毛巾。

涼颼颼,討債鬼看她狼狽樣自顧樂,靠著門框莫名其妙來了句。

“走,買鴨子去。”

腦門子發顫,陳近月哆嗦兩下扯毛巾甩他一胳膊,低氣壓開口。

“大清早發什麼顛。”

李梁順手把毛巾掛脖子上了,推著她往屋子裡走,順便揪掉她睡裙上一根粉色的線頭。

“跟曲涉江商量過了,開場還是用鴨子,到時候後期配個音,比我戴翅膀好玩。”

陳近月還是沒懂。

“三花呢?她沒意見?”

“沒,你快去洗漱換衣服,等等去南郊農貿市場。”

……

“等等,你為什麼進我家?”

屋裡沒男士拖鞋,討債鬼光腳踩在地板上,一臉理所應當。

“不行嗎?你也可以進我家的,好搭檔?”

……

誰跟你好搭檔……

太陽毒,陳近月套了件防曬衫,捏著電驢鑰匙一臉生無可戀。

“打車不行嗎?就非得吃這個苦?”

李梁新買了頭盔,一個黑一個粉,黑的上麵印著字母,粉的是HelloKitty。

“打車的話我這頭盔豈不是白買了?”

誰讓你這麼熱心腸的……

安穩在後座坐了,陳近月捏著Kitty頭盔剛要往頭上戴,又一頓。

戳戳前麵那個非要當車神的賠錢貨,語氣十分詭異。

“喂。”

“嗯?怎麼。”

“我要戴黑的。”

“……”

右撇子車神拔了鑰匙,解了頭盔慢吞吞回頭。

“要不還是打車吧。”

“不。”

沉默。

“打車的話你這頭盔豈不是白買了?”

自討苦吃,好搭檔先做管教保姆,頭盔乖乖調換,粉色的Kitty趴在男人略短的發,正正合適。

打開導航,心情好就大咧咧摟腰,小黑頭盔起早的怨氣都沒了。

“走走走,出發。”

市場五點就開門了,順著人群往裡走,熱哄哄一股牲畜的腥氣。

李梁不願意戴頭盔,隨手掛車頭就撤了,要是有人願意偷就最好。

攤子一個個逛,不懂裝懂,眼光極高又愛碎嘴。

“這種白的是不是不錯,到時候打光一出來會比較有氛圍。”

……

“這是鵝。”

……

“噢。”

“這隻呢,身材比較豐滿,能鎮場子。”

……

“是買來搭戲不是買來吃。”

……

“噢。”

攤子都是露天的,陳近月曬得頭暈,扯他衣袖子吐槽。

“隨便挑一隻算了,再曬下去得去非洲巡演了。”

“那我挑隻黑毛鴨配合配合?”

還有心思開玩笑,陳近月氣得發懵,鴨鵝都不分的家夥還有臉挑三揀四。

路邊有長椅子,不算乾淨,但好歹也有個遮陰的地方,陳近月坐下衝他擺擺手。

意思是,滾去買完了再回去接我。

李梁沉默了三秒,隨即扭頭走人。

陳近月氣得腦袋快冒泡泡,讓他走還真走,一起坐下來休息不行嗎。

誰家接生就一個人去的,難道鴨鴨就不需要一個完整的童年和家庭嗎。

不懂鴨權的壞東西!等等不許他戴HelloKitty了!

低著頭快熱化,人群趟過去一波又一波,陳近月生悶氣生得反胃。

垂著頭碎碎念,剛罵上沒兩句,後頸突然一陣涼意貼上來。

“嘶——”

再普通不過的一瓶冰水。

熱風裡淅出一粒粒細密的水珠子,瓶身咕嚕嚕,順著脖頸往後背上滑。

陳近月打了個哆嗦,後仰著頭看。

臉長得好的人倒著看也是好看的,雖然陳近月並不想承認。

“鴨子呢?”

把水遞過去,李梁繞到她旁邊坐了,三個字。

“逃走了。”

陳近月擰開瓶蓋嘬了一口,晃著腿看他一眼。

“為什麼逃?你太凶了?”

李梁從口袋裡掏了什麼出來,不像回答的回答。

“我是說我逃走了。”

是一支防曬霜,剛拆了包裝,白花花的乳液狀倒在手心,他捏她右胳膊,扯高了衣袖——

“我想搭檔總比鴨子重要一點,所以我摸了摸那隻鴨子,然後逃走了。”

她胳膊上的軟肉發燙,李梁一邊說著一邊把霜膏慢慢往上抹勻了。

人群擁擠,提著低價的雞鴨疾步路過,電波聲裡交錯,沒人在意角落裡的一把長椅。

陳近月低著頭看他,配合著把胳膊轉了轉,心下覺得要是以後劇院倒閉了,李梁做個護工也是極不錯的。

冰水灌過喉嚨,眩暈感漸漸褪下去。

他新擠了一大坨乳霜往她額頭抹,陳近月閉著眼睛配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猛抓他手腕,僵硬瞥他一眼。

“你摸完鴨子洗過手沒?”

……

“沒。”

……

“李!梁!”

*

市場一角,就差副快板。

“現在很多人買寵物都要什麼純種的,搞什麼攀比歧視,要我說這種人自己就是畜牲,憑什麼看不起串串!”

各行各業都出奇葩,農貿市場說相聲的倒是第一次見。

陳近月和李梁擠在攤子前聽這大爺扯,似懂非懂。

“看這隻啊,親母是南郊北湖生態區的皇後鴨,生父是二街口後巷子裡王二丫培育的優良公鴨,雖然不是純種,雜毛稀疏,但破殼前就已經有非凡之姿!”

倆人沒反應,大爺捏著蒲扇扇了扇,口乾舌燥,繼續扯。

“話說一個半月前,此蛋放歸於後巷暗室之中,某夜大雨,此蛋撲窗而出竟未破損,但見微光泛綠,隱隱有聲。”

“噢。”

有戲有戲,嘬口冷茶續說。

“這王二丫夜起撒尿,聽見蛋殼裡一陣‘喳喳喳’,剛提褲子就被嚇壞了,連日捧著神蛋去仙娥館卜了一卦。”

“仙娥說啊,這王二丫福薄,是壓不住這枚仙蛋的——”

“噢?”

“這仙蛋裡啊,是上神鴨使轉世,數千年前同那昴日星官鬥法慘敗才被打入凡間,百年間輪回投胎,下場都是被宰吃入肚,如今,隻等你二人解救。”

被動當上了解救神的這兩位不說話,互相遞了個眼神,嘴角抽搐。

“仙鴨不入凡稱,這樣吧,一口價,兩張。”

李梁都打算掏手機付賬了,聽了這價捏手機的指頭一顫。

多少,兩百?

瘦得沒骨頭的東西怎麼好意思叫這個價的?

會說相聲也不能拿他倆當冤種糊弄啊。

下一秒冤種出場,陳近月湊過來打了個200,再捏著他手指按了指紋。

付款成功。

李梁沉默了一下,看她一眼。

真假的,這麼笨,她不會真信了吧。

大爺一下喜出望外,捋了把胡子給消瘦的神鴨套袋,沒白費口水。

鴨頭伸在外麵,左轉右轉,眼睛跟綠豆似的,沒神。

“歡迎下次光臨啊,過兩個月還有神兔賣,吳剛斧子底下逃出來的昂。”

陳近月往回招了招手,拉著李梁往外走了。

看他一臉欲言又止,陳近月這才解釋。

“你沒看他站著整個身子都是斜著的嗎?”

“我也能斜啊,你給我轉賬,我馬上表演。”

陳近月翻了個白眼。

“我是說,這大爺右腿是瘸的。”

“這你都能看出來?”

“兩個月前那出爍戲,第一場八個觀眾,他是其中之一。”

李梁似懂非懂。

“粉絲價是吧?那怎麼還倒貼。”

……

“不對啊,這大爺去一次你都認得出來,人池班看三次你就沒點印象?”

陳近月搖了搖頭,回憶。

“他當時可不是社會哥的形象,挺正常的黑毛,我也搞不太懂,也就兩個月,把自己整成那副樣子。”

狀況總是急轉直下的,比如李梁不想戴那頂Kitty安全帽,那就不戴。

剛疑惑陳近月怎麼會妥協放過他,下一秒她就把安全帽一拖,凹麵朝上,把那隻雜毛鴨塞了進去。

“哇,正好耶!”

李梁擰鑰匙發車,一邊嘴角抽搐,忍不住吐槽。

“你就樂吧,一百塊錢買的鴨,瘦得能住頭盔。”

說冤種誰是冤種。

然而更大的冤種還在劇院。

宿醉後的腦袋昏昏沉沉,曲涉江托著臉跟兩隻綠豆眼麵麵相覷,慢吞吞挪了腦袋看向罪魁禍首。

“乾嘛,我不愛吃鴨。”

陳近月眯眼睛。

“你不是同意了嗎,道具鴨。”

李梁捏著手機晃了晃,示意他。

時間線回到半夜兩點半。

曲涉江艱難回憶,電話那頭李梁的聲音十分模糊。

“喂。”

“啊?”

“我要買道具鴨。”

頭痛,頭痛,想睡覺,買買……

“買買買,愛買什麼買什麼,都報銷。”

“滴嘟——”

這臭小子,掛這麼快。

再說了,買道具就買道具,裝什麼可愛。

還道具吖~

嘔~

“嘔——”

記憶回撥,曲涉江猛推開麵前這隻瘦鴨子,恨不得捶死麵前這兩個胡鬨的。

“能……能不能退貨的?”

當然不能。

不僅不能,還得給它簽字畫押按合同。

鴨身子瘦,爪子倒不小,印泥齊齊整整塗滿腳蹼,合同上“吧唧”一聲,塵埃落定。

還有員工宿舍。

廢棄的8號休息室裡,霹靂乓啷搗騰一下午才罷休。

牆皮重新刷了,純白的麵上,李梁掏出顏料眯著眼睛亂抹。

模特不肯好好配合,鴨身子畫得肥碩,連帶著旁邊一張長椅都歪歪扭扭。

“我能畫嗎?”

李梁擦了把汗,看陳近月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給她遞了隻畫筆。

手笨,李梁撐著胳膊坐在地上看了半天,憋出來一句。

“礦泉水瓶不是正方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