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子半截都被攥青,cos印度菩薩的這位疼得直哆嗦,半句話還沒出口又被堵了個啞巴虧。
“偷雞摸狗的事兒先不說了啊,觀音橋上扮鬼,你成心的吧。”
?
挺有水平的詆毀,陰陽怪氣直擊要害,冶鐮這兒一堆信佛的,橋上要有幾個信仰深的她可得投河謝罪了。
不想多費口舌,可想走也走不掉。
橋上早就不動了,鬨哄哄一片,剛剛是奔著電瓶車去的,現在全是看熱鬨不嫌事大,頂著太陽嚼舌頭。
有的說,現在偷個小孩也不容易,還得扮觀音出個裝,怕是損陰德。
也有的說,這一看就不是偷小孩的,怕不是個可憐人,小姑娘年紀輕輕就瘋了,慘啊慘。
少有的幾個年輕人踮著腳邊看邊捏著手機傳信息,語氣挺興奮,可惜情報錯誤,還以為是狗血冤案:速來速來,觀音橋邊,灰T帥哥勇擒彩妝可雲。
鬨了大半天,最後還是小娃娃站了出來,咽了咽口水揪著奶奶的衣角幫陳近月說話。
“這個姐姐是好人,我剛剛差點掉下去,是這個嚇人的姐姐想要撈我……”
嗨,沒勁。
偷不到自家頭上事不關己還能看點熱鬨,彆家的也不偷那就沒啥看頭了。
好人好事多了去了,哪兒有電瓶車來的實惠。
人群一下又變了嘴臉,一窩蜂咕湧著奔大賣場去了。
還沒等得理嗆回去幾聲,陳近月已經七扭八拐跟那位不懂事的一起被擠過了橋。
這男的高,得奔一米八五去了,穿了件純色的灰T,肩寬得嚇人,可能是剛剛冤枉人心裡過不去,這會子陳近月被擠來擠去一不小心鑽他懷裡了也沒吱聲,反倒攬著胳膊一聲不吭護著她過了橋。
他身上味道不難聞,跟她用的應該是一個牌子的洗衣液,但陳近月還是膈應,剛聳了聳鼻子,後邊一個大娘正巧挎著包撞她腰上,一使勁她半邊臉頰肉直接蹭在他前胸。
陳近月“嘶”了一聲,眯了眯眼睛。
挺硬。
理虧的這位沒敢吱聲,晃了晃脖子。
挺癢。
才到地,陳近月一把推開他,斜眼一瞥,那件高純度的灰T上稀裡糊塗印著她半框輪廓的臉。
金粉不少,口紅印尤其多。
可不嘛,出那麼多汗,一貼全糊上去了。
氣性下去半截,得虧今天用的是唇膏,要是用的那些不沾杯的唇釉豈不是便宜他了。
他也發現了,扯著衣服低頭撣了幾下,陳近月看了幾秒,忍不住開口刺他。
“嫌棄啊?”
他頓了頓,鬆手看她。
“沒,反正蹭上了,你要不再擦擦?”
這是又杠上了?
陳近月皮笑肉不笑:“行唄,那你脫下來給我擦。”
他沒說話,嘴角抽了抽,陳近月又補一刀。
“沒彆的意思,這不是怕萬一我湊上去擦,又不小心被人誤會當流氓了嘛。”
“……”
“脫啊。”
總算出一口惡氣,陳近月也顧不得自己狼狽,不想跟他多糾纏,扭頭剛要走人,一件灰T悶頭就罩了下來。
……
烏漆麻黑一片,洗衣液的香味被太陽烘實了,熱騰騰竄在鼻尖。
橋尾巴這的小岔口人少,旁邊就幾家小店,陳近月暈乎乎把頭頂衣服一掀,還沒等開口,旁邊五金店的大爺一個口哨就溜過來了。
“喲——”
“要不說呢,年輕人就是不一樣……”
?
陳近月一哽。
今天真是犯太歲,又被誤會上。
店主人自顧靠牆衝他們齜牙樂,脫了衣服的這位倒是挺自在,側著頭還有心思跟她扯嘴皮。
“擦吧。”
他眼生得淩厲,五官也是偏鋒利的那一掛,現在歪著腦袋盯著她看,半挑著眉毛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倒是有點混不吝的意思。
挑釁她是吧?
她還真就不信他不要臉了……
攥緊手裡的衣服,陳近月克製住情緒,詭異地笑了下。
抬手勾他脖子,她拍拍他右臉,輕輕罵了句。
“行,有種是吧。”
下一秒揚高了嗓子——
“來人呐,有流氓!”
話一落地她拔腿就往巷子裡跑。
這一下又熱鬨了,剛剛逞強脫衣服,這會子知道後悔了,上身一下子竄紅,他氣得牙癢癢,一邊擋著臉一邊往巷子裡追。
街口的人湧進來幾堆上趕著湊熱鬨,窩在巷子裡乘涼的也不少,老伴不在家,幾個老太太搖著蒲扇著急忙慌喊人。
來人呐……抓流氓啊……抓流氓……抓……
抓……帥哥啊……
看帥哥啊……脫衣服的帥哥……不看白不看……
彆急,可不是色令智昏,老太太什麼沒見過,都精明著呢,隻是一看前麵這個喊人的塗得一臉亂七八糟還憋著笑,後麵那位“流氓”倒是半截身子都氣紅了,估計是鬨著玩。
索性喊幾聲添把火,也算消消暑氣。
老樓上邊還住著些年輕人,空調外機滴著水吧嗒吧嗒,聽見喊聲立馬扔了鼠標往窗子邊探頭湊熱鬨。
打眼一瞧。
謔,小巷追擊戰啊。
再一瞧。
謔,油畫婆子成精了啊。
再再一瞧。
謔,這身材,男菩薩啊。
鬨了半天還是被追上,陳近月剛喘一口氣淤青的腕子又叫人攥住了。
“嘶,疼……疼疼疼……”
蓋棺定論,罪上加罪。
他一下鬆手,手指頭頓了頓。
“衣服還我……我去趟藥房?”
那青印跟蛇咬似的,火辣辣一圈凝在手腕,陳近月氣不打一處來,把那衣服往他臉上猛一甩,咬牙切齒。
“怎麼?跑幾步路還骨折了不成?你自己脫的衣服,被人看了還不樂意了?我告訴你,藥房裡可沒得治矯情病的藥。”
……
“不是,我去給你買藥……”
?
可真行。
陳近月直起身,麵無表情盯著他抹了下嘴唇,接著大拇指粘著一層猩紅的膏體,用力往他衣服領口上蹭了把。
很平靜的一句。
“你說誰有病呢?”
……
理虧也沒法頂嘴,想笑又怕戳人心管子,刺頭碰刺頭總有人要低頭。
於是身上臟兮兮的這位攙著臉上臟兮兮的這位僵持不到三分鐘,又冷著臉往回走了。
街邊幾個老太太看夠熱鬨,偷笑著搖蒲扇給他們指路。
這三三兩兩聚堆聊笑的,怕是過不了幾個鐘事情就要傳遍整條街。
取點什麼名好?
新世紀情趣追擊戰?
彩妝觀音智鬥肌肉男菩薩?
笑歸笑,受了傷總要調理。
藥房不大,進去一瞧店主大爺正對著牆吹空調,閉著眼哼唧,稀稀拉拉幾根毛飄在半空,快睡著似的,也不怕有人竄進來偷摸拿藥。
不過帶點神通,捏了把胡子,大爺背身閉著眼睛就開始問症。
“哪位要拿藥啊,便秘的還是中暑的?”
……
還真是民生多艱。
可惜,都不是。
“不是就算了,不過我們藥房可不賣卸妝水啊。”
店裡酒精味重,大爺吸了吸鼻子才慢吞吞走到櫃台邊。
捏著陳近月手腕看了幾眼,他一邊打了個哈欠一邊坐下了,還不忘八卦幾句:“吵架啦?”
陳近月頭都快大,這年頭都是些什麼人……
搶個電瓶車像奔喪,好端端開個藥房又搞得跟老娘舅事務所一樣。
旁邊的這位腦回路更是不一般,趴櫃台上一勁吹空調,一邊歪頭回了句。
“對。”
對什麼對。
單純的受害者和加害者的關係,哪兒來的架可吵。
那大爺不知道是不是耳朵聾,也不管陳近月嘀咕就自顧自說去了。
“吵架也不能這樣啊,小夥子勁也真大,人細皮嫩肉都可比不得我這種老僵屍肉。”
老花鏡架在鼻尖上晃悠三兩下,他不知道哪兒摸出來一瓶紅花油,一邊貼了張單子一邊接著絮叨。
“這樣吧,下次再有這種情況,小姑娘你來找我,大爺給你出頭。”
陳近月一下樂了,剛剛還說自己是老骨頭僵屍肉,現在就成威猛先生了,倒確實適合當老娘舅。
“算了大爺,您還是養好身體要緊,我跟他不熟,可沒什麼以後。”
沒以後?
吹空調的那位慢悠悠挪了過來,接過紅花油付了錢。
還沒等入賬通知響,老家夥又樂嗬嗬接了句笑話。
“養什麼身體啊?”
“小姑娘可彆看不起人,大爺乾藥房之前猛的很,專門在屠宰場按過三十年的豬——”
“這兩根抓藥的老乾柴以前可是遠近聞名的鐵胳膊。”
“看過水滸吧?放裡麵我也是個頂個的,人家都管我叫滾血刀豬神。”
說著邊拍了拍他的肩。
“是吧小夥子。”
暗示意味十足,陳近月憋著笑,旁邊那位禁不住乾咳了一聲。
冶鐮這地方確實神人多,捏紅花油不如捏料酒,可得罪不起……
老花鏡一摘,殺豬匠人很快趕客,嘚啵嘚啵不停嘴。
“行了行了彆樂了,快出去,冷氣都被你們吸完了,記得出去冰敷半個鐘,二十四小時之後沒好轉再熱敷。”
麻煩。
趕巧藥房旁邊就連拚著開了三家小賣部,沒跟陳近月商量,他挺自覺走進去又揣了兩根冰糕出來。
日頭大,包裝袋癟了一半,水汽嗡嗡一陣在熱氣裡撲騰。
盯著腕子上那一圈淤青,他慢吞吞開口,邊拆了一隻冰糕塞嘴裡邊把另一隻遞了過來,嘰裡咕嚕一句。
“我幫你還是……你自己敷?”
“……”
陳近月不接,麵無表情盯著他啃冰糕。
又冷笑一聲。
“就一隻?天這麼熱我乾看著你吃?”
“還是等這隻敷化了我喝熱的?”
“您可真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