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把年年帶出去，並排坐在山坡上的長椅上。

月色流淌，年年安靜得趴在許知念的腿上睡著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所以，這就是你的秘密基地？”

許知念先開口。

“嗯，還不錯吧？”

“哪裡是不錯...簡直是世外桃源！”

許知念放鬆後言辭都高級了不少。

顧淮眼中的許知念此刻就像褪下外皮的繭，化繭成蝶，她現在就像自由漂亮的蝴蝶。

許知念摸著年年的小腦袋突然問道，

“我們什麼時候去看爺爺？我還挺想楓楓，不知道它會不會吃醋它的小主人在外麵...”

“知念”許知念還沒說完就被顧淮打斷，

她一旦放鬆嘴就跑得比腦子快，她以為自己說錯了，連忙想道歉，手卻被顧淮握住。

許知念抬頭，看著顧淮的眼睛。

他遲疑了一會兒，眼睛水亮亮，耳垂微紅，像落水小狗。

他開口道，

“其實我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時間告訴你，2017年9月21號，楓楓因心力衰竭肺部感染走了。”

許知念一瞬間不太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懷裡還能感受到它的溫度，感覺上一次楓楓衝向自己的懷抱還在昨日，上一次看見楓楓躺在顧清雲的寶座上舔毛還記憶猶新，怎麼就...

許知念有些哽咽，但顧淮的手掌覆蓋在她的手背，溫熱的體溫一直溫柔地安撫著許知念焦躁的情緒。

“那...它現在在哪？”

顧淮見許知念收拾好情緒，分寸地把手收回，道，

“還在爺爺家院子裡，爺爺種了一顆楓樹，楓楓就埋在樹腳。”

顧淮的聲音有些顫抖，像在克製著某種情感。

許知念深呼吸，用手背悄悄抹去眼角的淚光，抬頭看向星星。

許久，她才開口緩緩道來，

“你知道我那時候為什麼一定要救楓楓嗎？”

“為什麼？”

“小的時候有一次我撿回家一隻巴掌大的小奶貓，它很乖，就好像真的相信我一定會照顧好它。等媽媽回來之後我告訴她我想養它，我媽卻叫我把它丟掉。”

那時候許知念四年級，她第一次鬨脾氣要這隻貓留下來，徐歡也不領情，反而厲聲責問她，

“你連自己都養不活怎麼養貓？你吃的穿的用的也是我們給的，那你不吃不喝不睡，都給這隻貓它就留著。”

那時許知念無力反駁，噙著淚眼親手把小貓放回她發現它時候的鐵欄杆上，小貓又蜷縮成一團，但它沒有跑開，似乎是在等待，也許覺得隻是主人在和它玩捉迷藏而已，很快就會把它接回去了。

“所以”

許知念深吸一口氣，

“我第一次見到楓楓就是這樣的。它很信任我，也可能它在賭一把，賭我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而我，不想再一次做那個失信的人。”

許知念的目光濕潤，不經意和顧淮碰上。

顧淮溫柔的回話，

“對它們來說，你做的已經足夠多了，它們一定會記得你的。”

接近10點半，許知念和顧淮準備回去。

顧淮把年年放進籠子裡，準備放進後備箱，年年似乎有些害怕，一直發抖。

許知念不忍心，上前抱著籠子，

“要不我抱著年年吧，它害怕。”

顧淮的目光從年年身上定格在許知念身上，本來打算讓許知念去後座休息會兒的，他歎了口氣道，

“好吧。”

得到允許，許知念立馬把年年抱出來，顧淮把門開開，許知念自己就利索地鑽進副駕。

見許知念這幅癡迷樣，顧淮滿懷怨氣地盯了年年好久，最後被許知念發現，收回視線。

“對了，你怎麼選中年年的啊？”

顧淮本來在生悶氣，許知念一問立馬回答，

“它長得像楓楓。”

笑容浮現在許知念臉上，但她還是故意問道，

“替身文學啊？年年聽了怕是要難過了咯”

遇到紅燈，車子停下。

顧淮這才回頭，許知念迎上他的目光，顧淮卻俯身靠近。

忽然，一雙手覆上年年的腦袋，蓋著許知念的幾根手指。

顧淮的手掌寬大溫熱，很有安全感，手指纖細關節好看分明，伸手就能連帶蓋著年年的整個腦袋。

他低聲道，“不讓它聽見就好了。”

許知念怔了怔，一股熱氣從脖子往上湧，許知念覺得自己現在張口熱血就會噴湧而出。

好在紅燈過了，顧淮就收回身體，專心開車。

他明明什麼都沒說，許知念自己就腦補了一場曖昧大戲，開了點窗，害羞地撇過臉看窗外。

顧淮似乎向她那邊投來幾次視線，從後視鏡都能看出他偷笑時臉頰鼓鼓的樣子。

10點多，路上行人漸少，隻在路過清城一中看得見熙熙攘攘的學生。看樣子是晚自習剛下課。

許知念盯著校門口的一對男生女生怔了好久才回過神，小心翼翼地轉頭偷偷看了眼顧淮，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

車子載著兩人一貓往前駛去，男孩女孩慢慢走回家的剪影也越來越遠直到連後視鏡都看不見。許知念終於收回視線。

手機在顧淮打完電話後設了免打擾，什麼電話都進不來。

許知念這會兒打開手機，發現很多消息一齊湧進來，有徐歡發來的警告，也有薑青發來的問候，還有公司那邊的通知...手機響個不停。

顧淮看了眼，眼神光暗了幾分。

“你今晚...是發生什麼了嗎？”

許知念抬頭，語氣輕鬆，

“嗯...總得來說，今晚我真的很開心。所以那些都不算什麼。”

顧淮沒有回答，眼神卻柔和了不少。

許知念一一回複了其它信息，唯獨徐歡那條，她不知道怎麼回複。

【你今天實在不禮貌，這是人小飛的微信，趕緊加上，找時間給人家道個歉。】

許知念眉頭蹙了蹙還是把手機熄屏，接著她和顧淮無縫銜接談起工作的事情。

“晶晶說這兩天的素材利用率太低了。我們後麵可能考慮給你寫一個腳本或者外景拍攝，這周末錄製第二期，我們會找個人跟你拍，你看你這邊方便嗎？”

顧淮很爽快地答應了，畢竟是他的問題，他道歉，

“對不起啊。”

“嗯？”

許知念笑道，

“不怪你，你道什麼歉啊。”

許知念怕顧淮難堪特地給他一個台階下，

“不過...你要實在覺得抱歉啊，就好好拍，我隨時要抽查作業的噢。”

“保證完成任務！”

許知念組生死彙報結束後，迎來第一期的製作。

“誒 ，你們快看，顧淮家裡水池邊上是一個皮筋吧。”

原本死氣沉沉的剪輯組突然因為一句話躁動起來，幾個人一窩蜂地聚在一個電腦麵前。

許知念聽到了，如坐針氈，心底一顫，隨即又裝作沒聽見繼續手上的活。

“是個皮筋！上麵還是個小恐龍呢！”

“顧神家裡不會藏著...”

“你可彆瞎說！”晶晶瞟了眼，走過去，“也可能是親戚家小孩或者...”

晶晶湊近了看，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麼，

“我總覺得好像哪裡見過這個皮筋。”

她思考著忽然看到許知念頭上的發圈，

好巧不巧，昨晚剛好顧淮把這皮筋還回來。

“念念！”

晶晶一叫幾個人的實現全都聚焦在許知念臉上，

晶晶指了指許知念頭上的發圈，

“原來是你啊...”

許知念摸了摸頭上的小恐龍，假模假樣地彎了彎嘴角，正等著被批判，結果她們忽然失去了興趣拉開椅子又坐回去了。

“如果是念念就沒什麼意思了。”

“念念和顧淮那可是公認的革命友誼，人家高中就認識了，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何必等到現在...就是純友誼啦。”

“顧淮這麼細心一個人，家裡有妹妹的話，有發圈也不奇怪吧。”

聽著她們的對話，許知念是有萬語千言彙聚在心頭不知如何說出。

她瞥見晶晶投來的目光，又立馬躲閃開，清了清嗓子，

“注意下，為了避免誤會這個鏡頭注意點剪掉啊。”

許知念想起來應該是那天在顧淮家裡吹頭的時候，把皮筋落在了客廳。

他還光明正大地放在客廳，留著過年嗎？許知念搖了搖頭。

第一期在周末前第一次上線。第一期的數據格外重要，這也關乎到今晚的一次見麵會能不能拿下投資的問題。

傍晚，晶晶剛從數據部那邊打探到最新消息，她笑著一屁股坐在許知念給顧淮寫的第二期腳本上，

“念念姐！”

許知念見是好事，氣也消了。

“我們的數據第一了！！！”

晶晶嗓門大，一嗓子吼得彆的組朝這邊翻了個白眼。

於是兩人悄悄聚齊了團隊幾個人，分享這個好消息。

許知念第一時間分享給顧淮，

顧淮也立馬給了反饋，

【恭喜!】

許知念：【同喜同喜，也有你的功勞嘛...】

顧淮：【我的？】

許知念隔著屏幕臉火辣火辣的，

【我說，你的專業，自律還有】

許知念沒打完彩虹屁手一滑就發出去，剩下的“帥氣”兩個字很難說出口。

顧淮：【還有什麼啊？】

許知念悄悄地捅了自己兩刀，

還有：【沒事】

許知念咽下帥氣兩個字，趕緊轉移話題，

【那個我還有事，先下了。】

剛要退出，顧淮的名字變成正在輸入，許知念又耐著性子等他。

顧淮；【你晚上什麼時候下班？我下班早順便去接你？】

許知念沒多想報備道，

【我們晚上有個投資會，結束後還要一起吃飯，你先回家吧。】

顧淮：【好吧】

許知念盯著多出來的一個“吧”笑了出來，隔著屏幕都好像看見顧淮失落的表情。

投資會，許知念組展示了第一期的正片片段，又因為數據斷層小組第一，拿到第一份投資。

拿到投資後，按照公司不成文的規定，拿到投資或者加薪的都要請客，請大請小自定。

雖說不情願，但畢竟那麼多眼睛盯著那份錢，許知念隻好帶頭請客。

一路上晶晶都在抱不平，

“你說我們這錢拿得多不容易，平時連個電腦u盤都不肯借，還得請她們吃飯...到底哪個有錢人規定的規矩啊...”

許知念知道耳聽八方，趕緊讓晶晶彆說了。

“請就請吧，我們這次不請客，下次也得請。”

都晶晶聽出來許知念的話外之音，敲了敲她的後背，笑道，

“可以啊，我也有這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