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離2016年高考還剩下30天。
按照往年的習慣,誌願社差不多該辦經典的“鴻雁傳書”了。
每年5月底都能在高一高二樓底見到一排桌子幾張橫幅傳單,號召學弟學妹給高三學長學姐寫祝福語,最後由誌願社的成員統一送給本人。
通常幾個漂亮帥氣的學長學姐課桌在這個時候要被各種各樣的信件塞滿。
今年毫不例外,女孩子格外多,也不嫌熱,中午吃過飯都一團圍在那邊寫信。
那天謝一菲路過的時候突然興起,說要寫信。
“你不覺得寫封信給自己身邊的人再由彆人送給他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嗎?”
許知念想不出來哪裡酷了,不過是由第三個人傳遞而已,就像從教室最後麵傳到講台前麵的小紙條,哪裡會覺得很酷?
如果要覺得酷的,一定是信件的內容。
許知念堅信自己的推理,邪魅地對著謝一菲笑了笑,問道,
“你該不是寫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謝一菲還是一撒謊就臉紅口吃,支支吾吾地說不上什麼,最後氣急敗壞地拍掉許知念的手,
“沒有啦!就是....一封信啊。”
見她著急也沒說出什麼,許知念也不繼續追問,趕緊上去哄,
“好啦好啦”
謝一菲突然開始煽動許知念,
“誒念念,你不打算寫點什麼嗎?”
“寫什麼?”
許知念剛剛有些動心的,如果要讓她寫,那麼收信人能想到的隻有一個。
謝一菲拿了兩張信紙,遞給許知念一張。
神秘兮兮地一笑,
“你會知道的。”
午休的時候,許知念趁謝一菲也睡著了,心癢癢地拿出信紙。
窗外陽光灑進窗內,窗簾被風吹起,一下一下地輕拍著窗戶。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顧淮隔著玻璃窗叫她名字,那時候的許知念簡直是顧淮的跟屁蟲,他做什麼就做什麼。
那時候心思也很簡單,因為每天都能見到顧淮,每天都很期待上學,期待每一次見麵,每一次擦肩而。
她的日記本裡寫滿了他的背影,她寫道,喜歡他,他的無數個背影可以證明。
她忽然知道該寫什麼了。
一句話落筆,許知念滿意地折好站起來打算趁現在沒什麼人拿下去給誌願部。
許知念下去的時間剛好,人剛走了一波,現在隻剩下星星點點幾個人。
許知念找到一個學妹,朝她招了招手,
“你好,我想問寫好的信是直接放在這兒嗎?”
許知念看桌上有疊好的信件。
學妹接過信掃了眼名字,忽然長歎一聲,
“又是給顧淮學長的。”
她把信件隨手放在許知念麵前那一疊裡麵,
“這些都是寫給顧淮學長的,你瞧,他這都一疊了,哪裡看得過來,最後不還得都扔掉。”
許知念垂頭打量了下她指的那一疊,幾乎要單獨開個專欄的程度。
她確實不能保證他看得見,許知念不知道是失落還是鬆了口氣。
寫給他的信甚至不敢寫名字,到這個時候慫得要命。
一周內,陸陸續續有學生收到信件,有的是社團成員送來的,有的則是暗戀了很久的學弟學妹送來的,每一封都真誠而認真。
至於許知念為什麼能知道,是豐兆陽天天跑來聊天,無意中就會拿學弟學妹寫給顧淮的信開玩笑。
許知念心裡總是咯噔咯噔的,真怕有一天從他嘴裡說出來的是自己的那一封。
一天中午,謝一菲不和許知念回班上,神秘兮兮地跑開了。
許知念一個人回班級,到桌邊看見自己桌上和謝一菲堆得高高的書堆上各有一封信。
信口沒封緊,看樣式筆跡是同一個人寫的。
許知念突然放下了警惕,坐下來慢慢拆信封。
許知念的信封很簡單,正麵隻寫了幾個大字,
“高考加油。----豐兆陽”
背麵因用力筆墨滲透至紙頁,許知念即便沒翻麵也看到了內容。
她的心還是因為豐兆陽咯噔了一下。
翻過去,映入眼簾的幾個明晃晃龍飛鳳舞的大字。
“我喜歡你”
怎麼可能?
許知念細細地把高中三年倒放正各一遍,最終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她平時待豐兆陽是不薄,但許知念寧可把它歸為散發的母愛也不願說這是什麼狗屁信息素。
要說豐兆陽喜歡的人,許知念一直覺得是謝一菲。
她忽然看向謝一菲的信件,動了歪心思,
“應該不是送錯了吧...”
許知念偷偷打開謝一菲的信件,抽出裡麵一模一樣的信紙,上麵明晃晃的一句,
“高考加油啊!-----豐兆陽”
許知念越看越覺得自己應該拿到的是這張。
為了嚴謹,許知念還轉過身去問後麵的男生,
“你知道這個信是誌願部的人送來的嗎?”
那個男生點了點頭,
“是。”
這樣一來,她更加確信是誌願部送錯了,豐兆陽肯定知道自己做哪裡,那誌願部的學弟學妹就不一定。
隨即她把信件都裝好,交換了信件。
快到中午謝一菲才回來,許知念本來做了數學題有點困倦的趴在桌麵上,聽到她的動靜一下沒了睡意,悄悄豎起耳朵聽。
許知念感知到謝一菲往自己抽屜躡手躡腳塞了什麼東西,然後長舒一口氣。
接著聽到紙頁翻動的聲音,沒一會兒,聲音戛然而止。
等了快一分鐘,許知念有些悶熱,額頭似乎都在冒汗。
隔壁卻傳來了低聲地抽泣聲。
許知念一下慌了,又不能一下子起來,她裝著自然醒的樣子,睡眼惺忪地看向謝一菲,她努力捂著嘴忍著不哭出來。
“怎麼了菲菲”謝一菲一向嬉皮笑臉,突然哭得這麼傷心讓許知念頓時無措。
她看向謝一菲手上的信件,我喜歡你四個字已經被眼淚浸濕了。
許知念扶著謝一菲出教室,站在走廊迎風口處,風吹開額頭黏糊糊的頭發,讓她也清醒了幾分。
謝一菲這才埋在胳膊彎裡哭出聲來,肩膀一抽一抽的,許知念隻好上前默默拍著她肩膀安撫她。
“念念。”
過了一會兒,謝一菲抬頭,短發被黏在淚痕處,她的眼睛紅紅的隨時要哭出來。
“你知道嗎?”
“其實我喜歡豐兆陽很久了。”
許知念並不意外,細心地撚起謝一菲臉上的頭發,彎唇笑道,
“我看得出來。”
謝一菲卻搖頭了。
“我第一次明白我喜歡上豐兆陽是在高一上學期期末。”
回憶翻滾而來。
高一放寒假那天,許知念和謝一菲做衛生被留了下來。
一放學謝一菲就捂著肚子衝向廁所,其實在最後一節課謝一菲就有預感要來姨媽,
所幸當時並沒沾上什麼血跡,謝一菲蹲了一會兒就出去了。
她當時還問了許知念帶沒帶姨媽巾,許知念搖了搖頭說沒帶,謝一菲想著反正就一會兒,回家再換也來得及索性就不在意。
後來許知念先掃完地,謝一菲就催著她先走不用等她,畢竟剛才她上了那麼久廁所再讓她幫自己做衛生也不好意思。
許知念走後沒一會兒,謝一菲正拖著地板,一使勁,忽然感到渾身一震,一股暖意傾瀉而出。
她直衝廁所,發現褲底已經血泛成災。
她在廁所蹲到腿麻,本想先這麼出去,一看褲子已經沾上了。
謝一菲沒帶手機,根本沒辦法聯係到許知念。
她硬著頭皮出去了,走路卻格外小心扭捏。
不巧,回班上遇到留校打籃球剛回來的豐兆陽。
他渾身是汗,看見謝一菲扭捏前行的樣子指著她笑了一句,
“謝一菲,你學貓走路呢?”
謝一菲剛想反駁,姨媽第一天的疼痛和無力讓她說不出什麼話。
豐兆陽似乎是察覺到什麼,神色明顯嚴肅了起來,他主動撈起自己位置上的外套,遞給謝一菲,
“我太熱了,先借你。”
“那一刻他就像超級英雄一樣出現,給足了我安全感。”
謝一菲忽然笑了,鼻涕控製不住地冒泡,許知念從兜裡掏出紙巾趕緊遞上去。
“後來他還主動騎車送我回家,在他車上的時候,我的心跳特彆快,我覺得自己的大腦都要宕機了,完全反應不過來。”
謝一菲看著許知念愣住的表情,低頭擦了擦眼淚,笑道,
“沒想到吧,其實我是一個很容易喜歡上一個人的人。為了和豐兆陽關係近一點,我會故意跟他作對,唱反調,這樣他就會主動和我鬨,和我聊天講話。我就發現,他其實是一個比我想象中更好的人。”
謝一菲吸了吸鼻涕,繼續說,
“他從來不會真的打痛我,每次和他打鬨他總習慣性地護著我的頭,不讓我受傷。還有,你還記得我剛當班長特彆忙那一會兒嗎,是他一直在後麵鼓勵我,幫我一起罵張墨涵的也是他,幫我出頭詩芮的也是他...”
謝一菲突然抬頭,淚眼婆娑地看向許知念,
“念念,你懂那種喜歡的感覺嗎?”
許知念的心又一次咯噔,她張了張口,風灌進來,發現什麼也說不出口。
到底是風大,還是不敢說。
“算了,你應該沒有喜歡的人不會懂吧。”
謝一菲盯著許知念有些落寞的表情看了看,收拾好心情。
許知念其實還不懂,既然豐兆陽也喜歡她,為什麼還哭得這麼傷心。
但看到謝一菲已經調整好情緒,她怕問出口她又要哭,就把話又咽回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