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打著吊針，如此虛弱的李香蓮，薑澤蘭臉上看似平靜，心裡卻掀起波瀾。

她以為勸動李香蓮改變想法，自己再休學去擺攤賺錢，很快就能改善家庭，擺脫原著中苦難的命運。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這也難怪原著中的李香蓮在重回工廠上班後，很快就去世了。

原來，一切皆有預兆。李香蓮身體早就虧空了，抵抗力下降，患上了癌症。她是不能從事那種強度的夜班的。

這時，薑蓉聽到屋內沒什麼動靜，悄悄地推門進來，輕咦了一聲。

“大嫂剛才還醒著……這怎麼又睡下了？”

薑澤蘭注意到李香蓮那微微顫動的眼皮，內心歎息了一口氣。

她壓低聲音：“小姑。麻煩你先在這裡守一會兒。我去找主治醫生問一下我媽的情況。”

“好。那位劉主任的辦公室就在這層樓右側的儘頭。”薑蓉眉眼有些擔憂。

蘭蘭這孩子既然找過來了，這事也瞞不住的。

薑澤蘭此刻也沒心情關注薑蓉的心思了。

她在樓道裡隻聽到了邱威說是癌症，卻不知道李香蓮到底是患了哪一種。雖然這年代的醫療條件並不發達，但是……不到最後一步，她不敢去想最壞的結果。

“……既然你是患者的女兒，那我也就實話實說了。”

劉燁是一位頭發稀疏，麵貌慈祥的中年男子。他看向薑澤蘭的目光流露出了幾分同情。

“初步檢測是肺癌，這是報告單，你可以看一眼。不幸中的萬幸，你媽這個症狀屬於肺癌早期，癌細胞還沒轉移擴散。如果你們能準備一萬塊錢，儘早給你媽進行手術，也許能成功救治。”

一萬塊？

這筆巨款，哪怕她短期內砸鍋賣鐵也湊不出來。

去銀行貸款？可她一個成年不久的學生，家裡又沒什麼值錢的物件抵押，哪家正規銀行敢冒險審批通過呢？

薑澤蘭咬了咬嘴唇，“劉主任，請問我媽的手術最快什麼時候能安排？錢的話……我這幾天會想辦法籌措，您能不能，能不能先……”

接下來的話，她說不下去了。

薑澤蘭前世是個正正經經的打工人，她知道不應該利用他人的同情心，搞道德綁架。劉主任他不是這所醫院的老板，他沒有能力替自己通融。

“哎，小姑娘你先彆著急，這個手術我們這裡做不了。”劉燁見她眼圈發紅，將話語儘可能放得柔和。

“我們醫院隻能提供一些保守的藥物治療，患者如果要做手術根治，起碼得去縣，啊不，最好得去市裡的醫院再複診一遍，然後預約那些專家醫生做手術。切記！這手術做得越早，成功的幾率越高。最遲不要拖到超出三個月，不然你媽媽癌細胞轉移的風險會加大。”

也是，是她太著急了。

“好，謝謝醫生提醒。”薑澤蘭向他道謝。

劉燁試圖撈人：“小姑娘，你媽媽她有沒有上班啊？她的工廠如果給她買了保險的話，這做手術的費用能報銷很多。”

薑澤蘭搖頭：“我媽已經離職好幾年了。”

劉燁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哎喲，他光看這小姑娘和那個患者衣著打扮就知道家裡沒啥錢，這世道真是……厄運專找苦難人哦。

但看著小姑娘堅強又沉著的眼神，劉燁還是於心不忍，從自己的工位上摸出一張名片。

“這是我在市中央醫院工作的朋友的聯係方式。他剛好對這種癌症類型比較擅長。你如果能籌到錢帶你媽去市裡治療，記得帶著名片過去。”

“謝謝。”薑澤蘭手心攥著名片，對他深深鞠了一躬。

她知道欠了這位主任人情。

看著人家小姑娘走了，辦公室坐的離他近的那位醫生才多了一句嘴：“劉燁，我剛剛沒看錯的話，你給的是葉老的名片吧？你導師知道你在背地裡吹噓他是你交情不錯的朋友嗎？”

劉燁隻心虛了一瞬，很快便自信大膽：“亦師亦友，怎麼不算是呢？再說了，這小姑娘這麼可憐，總得給人家留點希望吧。她要是真下定決心帶她媽去市裡，我相信同情心泛濫的導師也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

“也是，不過癌症這病的確不好治。就算有葉老出手，也得看老天爺給不給麵子了。”

—

薑澤蘭和劉主任交流完，回到病房時，發現邱威在外麵拎了一籃水果，就放在床頭櫃上。

雖然這小丫頭的眼神讓他心裡有些發怵，但邱威還是說道：“蘭蘭，我明天還得早點去廠裡上班，現在天也暗了，我和你姑姑就先回去了。”

說完，他輕輕地勾了勾薑蓉的手。

薑蓉卻不大樂意，直接避開他的觸碰，“你想早點回去就早點回，我要留在這裡幫忙看顧大嫂。”

“蓉蓉，蘭蘭她都在這呢，你就彆故意跟我鬨彆扭好嗎？大嫂她今晚又不會出什麼事。蘭蘭她都這麼大了，用不著咱們跟著瞎折騰。”邱威壓低聲音勸道。

“那你是覺得我無理取鬨了？”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薑澤蘭看在眼裡，嘗試調解：“姑姑，姑爺他說的對。我一個人守在這裡沒有問題。我媽她又不是骨折無法自理，不用擔心。”

薑蓉皺眉：“蘭蘭……”

薑澤蘭：”我問過醫生了，這間病房今天不會安排新的病人，我晚點可以睡在旁邊的那張病床上。但如果姑姑你也在的話，兩個人就睡不下了。”

薑蓉看出這孩子是不想麻煩自己，隻得順著台階下，“那行吧，要是大嫂有什麼狀況你幫不到忙，就去找護士姐姐。隻要說話禮貌些，她們會樂意幫忙的。”

“蘭蘭，你今晚辛苦點，姑姑明早再過來接班。”

“好，姑姑再見。”

告彆兩人，薑澤蘭微微鬆了口氣。

她坐在椅子上，神色疲憊的揉了揉饑餓得咕咕叫喚的肚子。

這個點跑回家做飯不太現實。鎮上倒是有飯店開著，但現在正是缺錢的時候，她怎麼舍得花錢去餐館消費？

隻好先吃兩個果子墊墊肚子了。

入夜後，走廊裡活動的病人變得更少了。屋內靜悄悄的，隻有薑澤蘭時不時發出的哢嚓哢嚓咬蘋果的聲音。

吃完果子，她就一直守在李香蓮身邊。直到藥水快滴完，她才喊來護士幫忙拆針。

而這些過程中，李香蓮依舊沒有清醒的意思。

薑澤蘭有點不放心：“護士姐姐，我媽她睡了很久了，這沒問題吧？”

護士姐姐認真地看了眼用藥單，跟患者家屬解釋：“這裡用的藥物有些助眠，加上病人身體虛弱，嗜睡是正常現象。明天早上劉主任會再給患者做評估的。”

“好。”

護士走後，薑澤蘭回到李香蓮的病床前，細心地替她掖了掖被子。

“媽，你放心，手術的錢我會想辦法。你一定會沒事的。”

等到深夜三點，薑澤蘭眼皮打架，終於抵擋不住困意，躺在另一張病床上歇息。

就在她剛睡去不久，李香蓮緊閉的眼角，悄悄流下了一行淚水。

—

薑蓉第二天早上來得很早，給李香蓮和薑澤蘭各帶了一份街上買的早餐。

薑澤蘭剛刷完牙不久，打開袋子，發現是熱騰騰的肉包子和豆漿。

“大嫂，你終於醒了。昨天你低血糖發作，暈倒在街上，我收到消息的時候都嚇壞了。還好你人沒有出什麼大事……”

薑蓉念叨幾句，見李香蓮還沒動，“大嫂，你快趁熱吃吧。”

應該是昨天的藥水起效，李香蓮的氣色比昨天要好很多。

“你給家裡人做早飯的時候多做點，隨便帶來就行了，怎麼還特意花錢去街上買？”

薑蓉麵容帶笑：“我今天給那些大老爺們做的是湯麵。這裡鎮子離村裡遠，我怕帶過來的時候麵坨了，到時候都不好吃。”

“有吃的就不錯了，我哪裡會講究這麼多……對了，蓉蓉，待會兒你幫我把主治醫生喊過來，我要跟他說出院。這醫院多住一天，要花好多錢呢。”

薑澤蘭正在給薑蓉倒熱水，聽李香蓮這麼說，差點沒把保溫瓶抓穩。

她蹙眉：“……媽，醫生都還沒發話，你自己在那瞎診斷什麼呢？”

李香蓮身體往後靠了靠。嘴裡嘀咕著：“你這孩子……我的身體，我能不知道嗎？這小病不用治，大病花再多錢也治不好。這錢給了醫院我都不舒坦。”

“這位病人，在醫院賴賬可不太好啊。”剛走到病房門口的劉主任就聽到了這句話，他禮貌地敲了敲門框。

李香蓮這才發現薑蓉忘了關門。

她表情有些訕訕：“醫生，我剛才就隨便說說，沒想著賴賬。您，您彆往心裡去哈。”

“不賴賬，但是她急著出院。”薑澤蘭順勢向醫生告狀。

劉燁眯起眼，他最討厭的就是不好好遵醫囑的患者了。

“這位病人，你的身體還沒好轉，還得再留院觀察兩天。”

李香蓮仍是不死心：“醫生，可我感覺身體沒毛病了，我現在都能下床了。”

劉燁額頭青筋跳動：“我是醫生，還是你是醫生？要不我這身白大褂你來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