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女孩突然就哭著找上了淩燦厭,說話的時候還一抽一抽的:“我、我調整好了,可以、可以跟你們說說我男朋友的事了。”
燭端沒有第一時間跟著淩燦厭一塊去問女孩死者的問題,而是現在莫至額頭上印了個吻:“在這待著,哪都彆去。”
莫至唔了一聲,算是回應。
那位女朋友雖然說話的時候還是抽噎抽噎的,但至少說死者名字的時候沒有一絲卡頓:“我男朋友、他叫李子容,就是個公司裡打工的人,平時也沒有招惹過什麼人啊。”
淩燦厭身邊的人筆上動作就沒停過,燭端這邊看他寫的還挺多。
“那你男朋友家的附近真的沒有什麼剛喪偶或者是分手的人嗎?這樣子的話能否告訴我們你男朋友家裡人住哪裡。”
女孩已經用了三張紙巾了,現在又抽出來一張,淚水根本就擦不完。
她帶著哭腔開口:“沒有,我們家附近的人都是結了婚的,而且婚內感情非常好,平時也喜歡給我送餃子,人很和善。”
“我男朋友家裡人住哪我不知道,但是我記得路跟房子,我可以帶你們去。”
好在小姑娘記得她男朋友家裡人的路,也省了警察去調查的勁了。
莫至看著遠方慢慢落下的太陽,說:“到晚上了。”
燭端拉著他的手一塊上了車,聞言道:“嗯呢。”
“今晚也要通宵一整晚去調查嗎?”
“目前看來是的。”
女孩依然在哭。
從她的男朋友不知道為什麼就到大廈上被人殺死到現在,她就沒有不哭的時候。
人人都不太理解,但人人都理解她。
不理解她的深層情感和心情,但理解她的表麵心情。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一直哭,為什麼一想到那個人就會不停的哭。
她隻知道,男朋友說的是,要給她去買零食哄哄生氣的她。
她坐在車的後座椅子上,無時無刻都在哭,但在路上腦子從未閒著,在警察問她接下來要走哪的時候不能夠很準確的指出來。
等到了她男朋友家裡人的家後,她心裡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點防線再次崩裂塌荒。
三三兩兩穿著警服的人很忙,從她身邊走過又回來。
其中一個沒有穿警服的、還散散披著件大衣的男孩跟著另一個高出半個頭的男人走過去,但走到一半抬頭跟男人說了些什麼,男人就自己走了進去,男孩轉過身來看向她。
她有些不理解這個男孩的行為,微微歪了歪頭。
男孩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用精美包裝袋包著的發夾,遞給了她:“這是我在天台上你男朋友邊上發現的。”
“他們說這個沒有什麼用,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生日禮物,就讓我拿走了。”
男孩的臉龐稚嫩,漆黑眼眸就這樣在黑夜中看著女孩:“二十歲生日快樂。”
女孩顫抖著手接過了那個發卡,看著包裝袋裡麵李子容筆跡寫著的二十歲生日快樂後瞬時崩潰,拿著發夾癱坐下來。
周圍在一邊等待派發的警員連忙走上去想要扶她起來,她被人扶著起來後抹著淚,嘴裡重複著:“謝謝。”
當時在天台上被用繩子勒死的李子容,到死後被人掛上天台也依然緊緊握著手中的發卡。
他的心聲與女孩的話語重合:“抱歉。”
莫至看著女孩被好幾個人扶著手走進了屋子,最後也沒有進到屋子裡,隻是坐在了屋外的椅子上等。
今晚的溫度降得有些快,讓他都無從適應。
院子裡的搖搖椅上還躺著個老人,那個老人就這樣搖著搖搖椅,最後看向天空中還沒被雲擋住的月亮,呢喃:“要變天了啊......”
莫至坐在椅子上,那老人說完了這句後就拿著個大葵扇走過來,用扇子拍拍莫至的背,等莫至抬起頭看向他後輕輕一笑:“那麼冷,怎麼不進去啊。”
莫至拿著本子搖搖頭:“我發一會呆。”
滿頭白發的老奶奶笑著一搖頭,背手拿著扇子就往屋內走。
“走,咱們進房子裡去。”
“嗯。”
莫至收起了放在他沒坐的那部分椅子上的筆,跟上了老奶奶的腳步。
他記得,以前燭端外婆,也曾經跟他說過這句話。
村裡的老人都對他這個長相非常稚嫩的孩子很疼愛,每次見到都說太瘦了。
以前的老人,戰爭時期,飯吃不飽,衣服穿不暖,看到現在的小年輕搞減肥和對體重焦慮總是特彆擔心。
體重這東西哪有什麼定義,肥嘟嘟的也可愛。
這是燭端外婆說的。
但可惜,莫至是個喂不胖的,老人家邊收碗邊苦惱:“怎麼就喂不胖呢......”
屋裡頭很暖,厚實的牆阻隔住了外麵的冷風。
燭端兩隻手放在沙發上,一副聊家常的樣子去問死者的家屬:“你們白天的時候有沒有去過什麼地方啊?有沒有人一直盯著你們啥的。”
“您們就儘管說吧,我們就是來給您兒子找凶手的!”
莫至一聲不吭跟老奶奶坐到了一塊,老人家的身子到老年了即使虛弱,但依然溫暖。
一邊的警察拿著個本子唰唰唰記著,看那架勢簡直是恨不得連家屬的一舉一動都記下來。
女孩就坐在家屬的旁邊,兩個哭的很厲害的人互相安慰,乍一看有了些滑稽的感覺。
在確定女孩跟李子容的關係很好後,淩燦厭站起來,跟著燭端一塊往外走。
燭端拍了拍他的頭:“你就在這待著吧,我剛剛跟那家屬說過了,外麵有些冷,你跟另外一個小警察留下來安慰安慰他們。”
他把外套拿了起來,還親親他的發頂:“乖,我先拿著外套,不然感冒了沒法親你。”
莫至沒有反駁也沒有應下,但還是任由燭端拿走了外套。
燭端一穿上外套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淡淡地往遠處的山看了一眼後條條有理的說:“熟人作案的可能可以排除了,但還不能排除是喪偶人士以及剛分手的過激人士,單身人士不是主要,但要派些人去查查。”
“順著李子容近些天去過的地方查監控,一一排查,看到有人一直盯著李子容就去調查,如果看不清那個人的話就找模擬畫像師來畫。”
他三兩下穿好外套,拉開車門:“淩隊,在去過的地方偵查可就交給你了。”
淩燦厭拉開副駕駛的門,狠狠關上以發泄自己被迫加班的怒氣,但這個動作發泄完後她就轉過身兩個手並起來作道歉狀:“抱歉,車門準對沒有摔壞,好著呢。”
燭端壓根就沒覺得她關得重:“關得很重嗎?”
“抱歉,莫至他前幾天因為我跟人說話的語氣過於溫柔吃了醋,關門動靜可比你重的多...”
淩燦厭翻了個白眼。
他們倆才在一起多少天,哪裡的前幾天。
莫至看著那輛車越行越遠,收回了視線,看著那些互相安慰的人抿了抿唇,拿著本子靠近他們坐了坐。
“你們...有沒有拍過全家福?”
莫至抬起手比了比全家福相框的形狀。
那些家屬全都搖搖頭。
“我給你們...畫一個?”
老人家對於莫至這種看著就年紀小的小夥子很是寵愛:“那就畫一個嘛,反正沒拍。”
她對一直處於傷心狀態的夫婦笑了笑:“畫的不好也沒關係...我孫子他啊,也挺喜歡搞怪的合照。”
老人家很想要這個家裡氣氛不要那麼緊張,家屬也看得出來,都對莫至笑了笑:“你畫嘛。”
“好。”
畫畫這件事本來就耗時大,等莫至畫完至少得好幾個小時以後。
更何況他還要努力接觸自己一直沒有多少深入學習的寫實類。
他實在是對經常點頭這個動作不太適應,找這些家人們要來了照片,對著照片上畫。
處於那位母親對自己兒子女朋友十分喜愛的眼神,他私自把那位女孩也給加了上去。
老奶奶就這樣看著他畫完了李子容一家人後又轉去畫女孩,捂著嘴悄悄笑了下。
女朋友沒想到自己也能被加上去,愣愣看著這幅畫上笑的非常幸福的自己。
另外兩個家人臉上都掛了淡淡的笑,雖然眼角還噙著淚,但看著紙張上坐在全家人正中間的李子容,還是忍不住笑。
全家福這個東西其實莫至也不太了解。
但他看過燭端一家的全家福。
燭端的父母長的都很好看,眉眼間都有著燭端的影子。
燭端基因優秀,繼承了父母的長相,第一眼雖然看不出來,但第二眼絕對能看出他眉眼間的那些熟悉。
燭端一跟他在一起就迷迷糊糊到房間裡翻出自己的全家福給他看,邊給他看還要解說:“我媽說我那時候特彆鬨騰,一被她抱著就要跑,跑還不夠,還要躲她。”
才六歲多的燭端和現在完全不同。
那時候的他是孩子氣的。
也是現在跟莫至談了戀愛後隻在莫至麵前表現出來的樣子。
“外麵下雪了!!”
女朋友驚訝看著窗外,手指直接指向了窗戶。
坐在她旁邊的李母不太信,邊打開窗邊伸出手想要探探這個溫度,觸碰到一片冰冷後一愣。
“真的是雪?”
莫至茫然的跟著警察站起身,過去也試了下。
“大夏天的下雪?”
他皺著眉,看向剛剛泛起魚肚白的天空。
雪白的雪花隨著風向落下,輕盈的不可思議。
莫至不知道為什麼會下雪,但這個情況足以讓國家重視,他也不用去思考這些。
燭端發來消息讓他在一個公園外等他出來。
警察推脫著接受了李家人送來的衣服就帶著他走出屋子,剛踩在軟綿綿的雪地上時莫至還有些恍惚。
為什麼會在夏天下雪?
警察沒給他思考時間。
帶著他上了一邊留給他的車,等他坐上後座後便踩下油門:“你說這怎麼那麼奇怪呢是不...大夏天的下雪。”
“嗯。”
等車到達了那個公園後,警察帶著他走進了公園門口,但他沒有跟著警察一塊去管理室那邊找燭端,而是坐到了公園長椅上畫畫。
他想給自己也畫個全家福。
但他家人的臉已經記不清了。
那就畫沒有臉的全家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