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最前麵的女孩動作不緊不慢,對著燭端伸開手:“逮捕我吧。”
......
最後是收到通知前來倉庫的警察把這些女孩給逮捕帶回公安局的。
即使在公安局,這些女孩也絲毫不慌張,被分開來審訊後就如計劃好般,那個女孩說一段,這個女孩說一段。
“我的姐姐有可以上學的機會,理應當是享受高中美好的生活才對,我不喜歡那個人殺掉我姐姐還能享受我姐姐的美好。”
“我本來是想自己親手殺掉我姐姐的,可惜被那個人搶先了。”
“所以我們殺了她們。”
“就代表著我們殺了姐姐。”
莫至拿著燭端塞給他的筆錄本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才勉強從那麼多句話中總結出來最簡潔的梗概。
意思就是她們通過施虐者間接殺死自己的姐姐。
不是複仇,那個塗鴉隻是簡簡單單的代表著雙子。
燭端突然整個人壓過來,撐著他椅子兩邊的扶手,用視線逼的他抬起頭跟對方對視。
他拿起莫至胸前用繩子掛著的鑰匙摩挲了下,後而盯著莫至的臉,笑了笑,對他揮揮手:
“鑒於你不知道怎麼出去,我得提前先把你給送出去。”
“不然怕你把剩下的時間都耗在這裡。”
莫至麵無表情直視著他,最後沒忍住,在虛體化出去前拿手指指著燭端,用嘴型比了個:你有病。
外邊環境現在正是一片橘黃,日落的顏色洋洋灑灑,塞滿了整個城市。
莫至房間裡拉著窗簾,隻有中間沒拉緊的縫隙裡透出點光來。
莫至靠著這點光撐坐起來掃視自己的房間。
原本在外麵的籠包不知何時溜進了他的房間,拖走枕頭在地上大睡特睡,隻剩他一個人淩亂地躺在床上。
他本該倒在外邊客廳的,但現在卻在自己房間的床上邊。
莫至看了眼客廳裡坐在餐桌前邊的椅子上端端正正的燭端,頭側向陽台那邊閉著眼睛,兩隻手都在腦袋下麵墊著,看上去還有繼續睡下去的傾向。
還知道給自己找個好看點的坐姿。
真行。
燭端墊在腦袋下的一隻手肘因為剛醒還動了下,接著反應過來自己腦袋壓著,先抬起頭用右手揉了揉太陽穴,接著轉過頭來與在黑不愣登的房間裡坐著的莫至對視。
隨即他對著莫至笑笑,站起來往電視那邊走去。
莫至不知道他要乾什麼,用腳把睡的正香的籠包給推開,撿起枕頭認認真真拍走貓毛後跟著一塊走了出去。
剛走到門口就跟燭端的下巴正正懟上,差點直接撞了上去。
燭端看著他連續後退了好幾步後一愣,旋即看著褲腳那蹭著自己的加菲貓低笑幾聲。
莫至慢吞吞坐了回去,微睜著眼睛去看燭端拿著棉簽把血一點點給擦掉。
等創可貼貼上了那道並不深的傷口後莫至抬起了手,不讓燭端繼續處理。
他抬起手指指向了放在客廳餐桌上麵的手機:“有人給你打電話。”
燭端隻好站起身來,順帶擼了一把籠包毛絨絨的頭。
籠包一臉呆的看了眼他,然後抬起一隻手往莫至這邊走來。
莫至看著它那張貓臉上深得堪比樓下跟保安聊八卦的老奶奶的溝壑,頭一次勇於直麵自己這隻貓的醜陋。
燭端站在客廳裡舉著電話一頓嗯嗯嗯,在聽到對方的一句‘莫至來嗎’後用餘光看了眼臥室裡的人。
那人坐在床上,低身去捧著籠包的頭,仔仔細細擦過貓臉上每一道溝壑,似是在逼貓懺悔自己長的如此這般模樣。
但貓並不是人,壓根就無法認識到自己哪裡錯了,隻知道主人今天做了什麼錯事,或者是什麼令貓不爽的事。
燭端接完電話就放下了手機,走進臥室去解救這隻被痛苦折磨的貓。
他柔和而堅定地握住莫至的手,一邊把貓往外推一邊毋庸置疑的說:“好了,彆擦了,再擦就真成樓下那老奶奶了。”
“它沒那麼年輕。”
燭端動作一滯,有些好笑的抬頭看著莫至:“有你這麼養貓的嗎?”
他纖纖玉指一指外邊的那隻貓:“再說它它就得不吃不喝,不睡不眠,把自己熬成一隻小流浪,讓你心疼了。”
莫至抿了一下唇,什麼話也沒說。
“林凜海他們說約我們出去吃飯,你去不去?”燭端突然抬起眼睛跟他對視。
莫至輕輕點頭。
全程燭端回去拿鑰匙拿外套給他披外套莫至都不再出聲,隻是在出門的時候蹲下來摸了摸籠包的頭,呆滯一會後點點這隻奶奶貓的鼻子:
“不準長成樓下老奶奶那樣。”
燭端:“......”
敢情這是為了這隻貓以後能有母貓要呢。
但這貓是公的還是母的?
燭端到車庫裡開動車輛後抽空問了他一句:“它公的母的?”
莫至難為情地看了他一眼,摳著手指扭捏回答:“以前是公的,但我聽說絕育了活的更長,就讓人幫我把它帶去絕育了。”
“所以,它現在可以是母的了。”
燭端目瞪口呆。
“那它能找母貓處對象嗎?”他隨口開了個玩笑。
莫至竟然還認真思考了:“如果它喜歡的話,也不是不可以,我包容性很強。”
燭端連忙抽空拿了顆牛奶糖給他:“不不不不,我覺得讓它順其自然就好,它還那麼小,先考慮考慮要不要給它搞個公貓做娃娃親。”
也怕這隻貓長大之後更醜了。
林凜海跟江烊鬱也在這個城市裡生活,約的地方也是離他們家近的燒烤攤,等他們駕車趕到的時候這倆人已經點了燒烤在胡吃海喝了。
燭端拿著車鑰匙下車後看著桌上擺滿了燒烤,一時無言:“你吃燒烤就單吃?不噎?”
江烊鬱在一邊麵無表情添油加醋:“剛剛噎了一次,把我帶的礦泉水給喝光了。”
莫至坐下來後聽到江烊鬱這麼一句就有點想笑,看著江烊鬱冷冰冰沒有一點表情的臉他就覺得這人是真的無情又毒舌。
洋辣子還挺符合的。
但莫至覺得藍環章魚更符合。
燭端坐下來後指揮著被辣個半死的林凜海進去對老板娘撒嬌賣萌拿到了四瓶啤酒,拎著走回來的時候這位警官明顯表情好了特彆多。
林凜海放下啤酒後才想起來有個不怎麼熟的人,但他不管,坐下來後在短褲上頭一抹水漬,問:“你喝酒嗎?”
燭端拿過一瓶,替他回答:“他喝不了。”
莫至剛張開的嘴又重新閉上。
林凜海自己明明非常吃不了辣,還硬要點盤最辣的,莫至胡亂吃了兩串後就受不了這個度,搬著椅子對著一邊的湖張嘴緩解麻痛感了。
林凜海非常能忍,邊吃還能邊含糊地說話。
在他們三個聊天的時候莫至聽到了幾個淩燦厭所在的公安局名稱,搬著椅子回去後問:
“你們也在那工作嗎?”
林凜海笑著點了點頭。
燭端拿著啤酒,臉有些紅,正用手撐著下巴看他的側臉。
“還跟淩隊認識呢,是不是?”燭端主動挑起這個話題。
林凜海明顯對淩燦厭非常喜愛:“淩隊長指揮的特彆好!刑偵力也特彆強!我在公安局裡就覺得淩隊長真的是超級颯!”
莫至好奇問他:“你是什麼職位?”
這個乍一聽是在想要嘲諷林凜海,就像隻要林凜海說出比淩燦厭低的崗位他就要說‘哎呀其實厭厭也沒那麼厲害啦’這種話。
但他是實實誠誠的想要知道他們在公安局都是什麼崗位。
思維活躍,思路清奇,必定是從事了很多年,有個好崗位的。
林凜海羞澀一笑:“是經偵大隊的副隊了啦。”
莫至不知道這個職位是乾什麼的,但乍一聽大隊,好像跟淩燦厭的是一個位置。
他又轉向江烊鬱。
江烊鬱放下了眼底的敬仰之意,抬起手卷作拳頭狀清咳一聲:“刑偵大隊副隊。”
‘當啷——’
旁邊正在收拾餐盤的大娘手腕一抖,把餐盤不小心摔了下去。
看見他們四個人都轉過頭來看他大娘連忙蹲下來撿起餐盤,背著身回去的時候連連鞠躬:“官爺您們慢吃!”
“......”
莫至轉頭看向了背後,這才發現整個開在湖邊的燒烤攤隻有他們在吃,沒有其他人在了。
難怪那麼安靜,大娘能聽到他們說話也不稀奇了。
林凜海明顯已經喝high(高)了,一抹眼睛就不再在意剛剛大娘的動作,開口的時候聲音沒控製住,有些高:
“誰管你是不是副隊是不是隊長呢,還是要看實力,沒點實力,你有再怎麼多高光事例升上去的也不被人敬佩。”
莫至讚同地點點頭,剛轉回來想要跟旁邊的燭端說說話,就看見燭端微眯雙眼,眼下一片微紅,還有要再紅一點的架勢。
他吞吞口水,對著江烊鬱指向燭端:“他醉了?”
燭端立刻打斷江烊鬱的回答:“沒醉。”
緊接著這人就跟急於表現自己沒醉的證據一樣,放下空酒瓶問江烊鬱:“錢付了嗎?”
江烊鬱一臉空白:“沒。”
燭端點點頭,拉起莫至:“走,我去付錢。”
莫至:“?”
你付錢拉我做什麼,做吉祥物麼?
林凜海揮揮手,對他們說:“燭哥他一杯倒!你們沒見識過吧!我以前看見的老多了!”
不用再說了,我現在已經大概知道了。
莫至心裡說,還想再罵句娘。
這人還沒洗澡,他沒喝過酒,不知道洗澡會不會讓頭更暈。
況且這人還迷迷糊糊的,洗著洗著怕是要直接在浴室裡睡著,然後被花灑的水噴得窒息而亡。
趁著燭端自己去付款的空隙,他拿著自己的手機走出室外,靠著門框想要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緩解一下自己的窒息。
卻無意間看見了坐在椅子上接吻的那兩人——是江烊鬱跟林凜海。
莫至視線掃到他們後一觸即分,甚至連一秒都沒有停留。
等他們沒了動靜之後才去看。
而林凜海的眼睛直勾勾看著他。
看見他了嗎?
他腦海裡閃過一個從未接觸過的問題。
男的,也可以喜歡男的,並且談戀愛嗎?
他幾乎是在想到這一點的一瞬間,就轉身去看燭端。
燭端剛好付完款轉身來要拉他,見他還愣著原地,搖了搖他的手:“怎麼了?”
莫至狠狠咬了下舌尖,讓自己亂成糊糊的腦海清醒一些:“沒。”
路過林凜海他們的時候莫至能夠感受得到林凜海熾熱的視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林凜海喝多了的原因,他覺得這個眼神裡帶了些悲傷。
但,是因為喝多了,還是因為......
他們都認為莫至撞破了這件事後,會毫不猶豫地因為這件事與他們斷絕來往,並表示出厭惡?
還是說,是因為他們很篤定自己絕對不會把自己的立場動搖於離開跟留下的中間。
是因為這些,以及他要離開了,所以感到悲傷?
平常人遇到這些事的第一時間都是認為離奇,特彆,不解。
隻有一些接觸過一點點的會有些許理解。
莫至很恰巧,就是那種一點也不了解的人,甚至不記得自己有沒有聽說過。
但莫至一直以來都是非常理智,平常的。
他隻會覺得,是因為自己過一年忘一年,忘記了這些事也許是被判定為正常的。
他也會坦然接受。
這兩位朋友是燭端帶來的。
他朋友太少了,他會珍惜。
但其實如果是擁有很多朋友,他也隻會選擇動身努力去了解這些事。
所以他在跟林凜海與江烊鬱擦肩而過的時候,向他們確定了自己的立場:“要幫忙隱瞞嗎?”
林凜海腳步一頓,轉頭再看向他時,眼裡全是對一名好友的肯定。
他釋放一笑:“不用。”
“接受的不用留,不接受的留不住。”
莫至眼裡閃過林凜海跟江烊鬱無名指上的那一枚素戒銀光。
樸素,而不招搖。
“順其自然就好了——”
順其自然。
讓愛意自然生長,就算不對,也不需阻攔。
路上燭端一直緊緊握著他的手,一點也不願意鬆開。
莫至又掙紮了一下,很無奈:“你為什麼一直握著我的手?”
燭端走路姿勢隻撐了剛離開的那一會就撐不住了,現在正搖搖晃晃的努力走直線,聽到他這一句話後認真轉過頭:
“你走的太歪了,我怕你不小心掉湖裡了。”
聽聽這是什麼話。
莫至強忍著一巴掌把這人扇進湖裡的衝動,抬起頭仰望天空幾許後低下,繼續保持笑容。
燭端是開車來的,以他這醉的架勢是一定不可以開車的。
所以這個責任落到了莫至身上。
莫至考完駕照後汽車就一直停放在車庫裡,很少開汽車出行,現在手也有些生疏。
他看著副駕駛上癱著的燭端,默念一百句‘如果開進湖裡了也隻能怪燭端喝醉酒不能開’後緩緩踩下離合與油門。
希望交警大哥能夠寬容寬容他這個才開幾次車的新手開的不標準。
路上全程平安,沒有出現莫至幻想的大半夜汽車撞電線杆也沒有半夜流氓擋路。
回家的時候莫至開了門就打算把燭端運進去。
卻在換好鞋後被人從身後緊緊抱住。
滾燙胸膛就這樣緊緊貼著他的背,燙的他心臟都與之共享溫度。
燭端低下頭來埋在他頸窩間深深聞了一下。
“你好香......”
同一個沐浴露有什麼好香的...
“我愛你...我喜歡你...”
......
莫至呆呆看著眼前黑漆漆的事物,腦子裡是嗡的一響——就像是有人在他腦子裡重重敲了一下金鐘,清靜了整個大腦。
他不會應對這種情況,也不會回答。
“乖寶...”
燭端又嘟囔了一聲。
應該是喝醉了胡言亂語吧。
莫至這樣想。
但他卻心口一痛,像是一個千萬支針淺淺戳刺了一下他的心臟。
可是他一點兒也不喜歡燭端,對燭端也不是那種......
“……”
是嗎?
不喜歡嗎?
但心跳又快的像是,那樹下避雨,煽動翅膀的鳥雀和落在樹葉上的雨滴聲。
就像煽動著他的心。
為什麼呢。
為什麼會和燭端的一起共振?
他抬手握住了燭端環著他腰的那隻手,吞咽了下口水,努力把自己往理智那邊扯。
他顫著手指,想要說話,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到最後,他什麼也沒說,把燭端送回了次臥,後而鬆一口氣。
但看著燭端拿著衣服出來麵色淡定的進了浴室,他心口的那千萬支針又往深了刺。
他站在浴室外的牆麵,讓自己剛剛被燙的暖呼呼的背後緊貼著冰冷牆壁,讓自己冷靜下來。
可,那心跳,就是怎麼也降不下來。
後來慢慢緩了下來後,又在看到燭端穿著寬鬆短袖出來時刹時加速。
但燭端看了他一眼,在看到他的表情後失望下來,低著聲音,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小心翼翼的問:
“你在這站著乾什麼呢?”
莫至狠厲咬下剛不久才咬過的舌尖,如自己所願的散發出一陣血腥味。
他用這血腥味強行壓下快的就像要在這時候作伴奏的心跳,回答:
“沒什麼,怕你洗著洗著,掉馬通裡把自己衝走了。”
他說完這句話就插著兜轉了身,背後看上去就像絲毫不在意剛剛燭端的話一樣。
但他正臉已經紅的就快要爆炸了。
不行,才認識那麼短時間...
可燭端認識他認識了二十來年了。
關上臥室門後,他失敗般順著門板滑落下來,坐在地上,看著那隻趴在床底的貓伸出了手。
他看著貓輕輕湊過來舔舐了一下他的手心,還安慰一樣細微地喵了聲。
他扯著嘴角笑了笑。
“傻子。”
他還是沒有回應。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燭端就不在家了。
連帶著後來幾天都沒有出現。
淩燦厭因此打電話來問過他。
他也不知道燭端去了哪,隻能悻悻然地回答:“我不知道,應該是因為家產的事要去處理?我聽著還挺嚴重的。”
這通電話一打完,當天晚上燭端就回了來,臉上帶著一個剮蹭出來的傷口,貼著創口貼。
燭端就頂著這個貼了創口貼的臉,問他:“為什麼不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