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友陳炫康,兒子陳晨耀於山陽一中就讀,不過在三年前跳樓而亡,死狀慘烈,剛好吊在一條絲線上,脖子被勒出斷狠,而那條絲線,被綁在兩邊的圍欄支柱上。”
林凜海開車門的動作一滯,回頭看向周身氣場冷冽的那人:
“謔,江烊鬱,悶聲乾大事啊。”
江烊鬱推開他拉開了主駕駛位的車門坐進去,手裡抓著的手機上還打開著一個字體密密麻麻擠在一塊的文件,林凜海坐上後座湊上前看的頭疼,戳了戳因為暈車和發燒坐在了副駕駛上的莫至:
“你看不看得明白這些字?”
莫至低頭看了一眼,越發覺得頭暈:“請不要讓一個病人去看螞蟻。”
“......”
燭端在後座,推開了想要從他這邊上車的範白迎。
等範白迎終於放棄從他這邊擠上來走到了另一邊後從褲袋裡拿出昨天的那種橘子硬糖給了莫至:
“出力出的很棒,一邊吃糖去吧。”
莫至接過了糖後沒有直接吃下,頭抵著車窗去看正在公安局裡等著的陳炫康。
他們原本是沒有正當理由將陳炫康留下來的,但現在因為他出現在每一個有死者出現的監控視頻裡,必須留下,在這之前,陳炫康也沒有離開公安局,而是找了個椅子等他們調查明白,誰來趕他都不走。
為什麼會遺漏那麼多線索?
明明殺人時的監控都記得摧毀,為什麼兒童釣魚線斷之後不是直接毀掉而是重新買兩條還回去,如果沒有購買的話那麼就不會有嫌疑。
車輛到達山陽一中學校大門口的前方,原本在保安室裡看管的保安立即站起身過來開門,看見有兩個穿著警服的人後緊張了起來,走過來詢問:
“怎麼回事?是我們學校出了什麼事嗎?”
江烊鬱從駕駛位上下來就開始解釋:“我們是警察,調查案子的,來了解了解情況。”
“了解啥情況啊?”
“具體得看到人了再好好了解。”
莫至還是這個學校的學生身份,進去的時候保安看著他:“同學,請假了啊。”
莫至點頭:“嗯,請假了。”
“為啥子請假啊。”
“燒了。”
燭端回頭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握著他手腕往辦公樓上走。
辦公樓是一棟,在樓梯上往對麵一看就能看到二棟教學樓滿滿當當的學生在走廊上,人群擁擠,莫至看一眼就不想過去跟他們擠在一塊。
辦公樓也不意外,許許多多的學生聚在老師辦公室裡蹭空調,還有一些在外麵等人少了再進去的。
老師坐在辦公椅上扶了扶眼鏡,聽他們說完來意後呼氣放下了手中的中性筆:
“我並不知道,你們應該去問問主任,他跟我說的那些我哪有閒空去聽?每天管這些學生就累的夠嗆了,讓他們寫題又不願意寫的...總之你們去找主任吧。”
老師又接著抱怨了好幾句學生:
“我那麼辛苦,他們就是不肯學,幫他們想好了學習方法又不聽,單單就是背書背不出來叫去門後麵站著都不聽......”
林凜海被這種不聽學生舉報還自我感動式的教育驚得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想說大姐也許學生們更希望有自己的學習方法,哦哦哦的應了一路出了辦公室得以解救。
莫至也是這個班主任班裡的學生,從金銘牌上麵寫的班級可以看出來。
出於昨天才請了假,今天又回來學校見到老師後可能就沒有再離開的機會了。
“沒能問到什麼,去樓上找主任。”
問到主任的時候主任正在拿著書翻閱,聽到他們問陳晨耀後滿帶遺憾的搖搖頭:
“他啊,在學校成績挺好,就是不怎麼和彆人交流,整天往我這跑,跟我說心事。”
“你們是警察,應該也知道他自殺的事了吧。”
“這件事真正原因沒外人知道,隻有本校的人傳來傳去。”
“到最後,都不成樣子了啊......”
“這孩子在自殺之前找過我,說他被很多人欺負,那些人還勒索他。”
“我去找了那幾個學生來聊過......”
林凜海打斷他:“那欺負他的那幾個學生都有誰?”
主任把老花鏡重新戴上:
“都在高二A9班呢,其中一個近幾天都沒有來上學,不知道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燭端正在翻看陳晨耀的優秀檔案,每個獲得的獎項、優異表彰都寫在了上麵,其中有過一次記過,是因為與同學打架,記了一小過,沒有全校通報。
“那那名同學叫什麼名字?”
“名字啊......叫劉途高來著吧...”
燭端把這三個字咬在牙齒間重複了幾遍,說:
“跟死者同一個姓。”
“另外幾個有姓劉的嗎?”
“沒有沒有。”
江烊鬱補充:“死者兒子就叫這個名字。”
燭端放下了手裡的檔案,拿起車鑰匙跟主任道了彆,一邊走一邊說:
“那說的清了,陳炫康因為他兒子被死者兒子劉途高欺淩而死,為了兒子去殺死劉途高的父親。”
林凜海跟在他後邊:“那為啥是殺他父親不是殺劉途高?”
江烊鬱解答:“可能是想讓劉途高嘗嘗失去直係血親的痛吧。”
莫至聽的雲裡霧裡,心說還真是推導得出來......
公安局內。
陳炫康絲毫不感到自己被懷疑並推出動機是很意外的事,平靜的跟著警察再次進入審訊室平視眼前的五個人,深吸一口氣後開口:“是我殺死的老劉。”
“我不掙紮。”
“為什麼要殺老劉?你們說的不太準確,我不是因為要劉途高也嘗嘗直係血親失去的痛。”
“我是不忍。”
“我兒子要是活下來了的話,應該和劉途高一樣大......”
其實在預謀如何殺死老劉的時候,他也曾猶豫多次。
他要的是讓自己兒子自殺的人得到控訴和懲罰,但遠遠不到想要他死的地步。
他認為自己殺了人,也應該受到懲罰和控訴,在作案的同時也擔心沒有人查出來是他做的,在作案過程中特意露出了很多次馬腳,在玩具釣魚線斷了之後去重新買兩條新的也是因為愧疚。
心軟就是無情的內核。
也許他真正想要的,隻是那點心理慰藉。
但未曾想過,做出這些事後得到的是無窮的愧疚。
他的雙手在決定了殺掉老劉的時候早就沾滿了罪惡。
與劉途高一樣。
莫至沒有仔細聽,靠在椅背上東一句西一句隨便聽了聽,在起身離開審訊室的時候腦海裡傳來一個聲音。
【恭喜團隊完成案件。】
【一切線索與獎勵歸燭端所有。】
燭端不想再留下來,直接選擇了退出。
範白迎卻在聽到這句後突然發狂,跳起來撲向燭端想要抓住燭端的脖子,卻在撲到一半時——
莫至從後邊掐住了他的後脖頸,使了很大的力氣把他往後拉,隨後一隻手擋住他伸過來想要掙開束縛的另一隻手,抬起腿用膝蓋狠狠一撞範白迎的腹部。
範白迎因為疼痛跪了下來,在跪下來後在腦子裡過了一邊退出兩個字,匆匆在藍光圈的環繞下退出了這個空間。
審訊室裡隻剩莫至一人。
莫至抬起頭的時候還能看到燭端急迫的神情。
但下一秒就整個人消失不見。
這種感覺讓他莫名落寞,看著陳炫康停住的聲音,摸索著自己等倒計時過去後出了這個空間。
一等他醒來就感受到自己渾身都特彆冷,但又覺得有些熱,額頭上蓋著燭端還冰涼的手背。
莫至想到剛剛離開前範白迎向燭端撲過去時的情景:
“他為什麼要向你撲過來?”
燭端大概是又想到了剛剛莫至毫不猶豫的拉過範白迎就開打的樣子,表情有一瞬的扭曲,看了會他因為正麵躺著而翹起的幾根頭發,說:“記得那個獎勵麼?”
莫至點點頭:“記得。”
燭端:“是一筆錢。”
“具體的話一萬到五十萬,看案子嚴重程度,這次的話,至少四萬元。”
“我們的銀行卡跟空間相綁定,等我們出來之後就能拿到這筆錢了。”
“他吧……最喜歡這些錢,每次都想要拿到。”
“他隻要搶過我的鑰匙,他就能夠拿到我的獎勵。”
燭端從他睡衣裡拿出了那條被體溫染得溫暖的鑰匙:“看,這是你的。”
“我跟林凜海他們之前被他得逞過,所以都不怎麼喜歡他。”
莫至悶聲哦了聲,對這個案子還是有些不明白。
這就是顧問的思維嗎?
“我去給你買藥。”燭端放下了鑰匙,拿起就放在一邊的手機出了門,莫至在他準備關門的時候擋了下,說:“我涼快涼快。”
燭端歪頭:“你發燒了還在這吹風??”
莫至臉不紅心不跳:“我熱。”
燭端又趕了他幾下,見趕不動就去關了走道裡的窗戶,下電梯前又叮囑他:
“站一會就進去,我很快回來的啊。”
莫至對他甩了甩手。
電梯門關上沒多少分鐘,隔壁的門也被打開,橙文予從裡麵出來的時候還在痛哭流涕,看到他後立馬過來握住他的手:“莫至!!你原來沒有被綁架走!”
“?”
“燭哥他被綁架了嗚嗚嗚嗚嗚嗚家裡洗劫一空啊洗劫一空!”
“我見聯係不上燭哥,就找淩姐找你問問有沒有看見他!”
“但結果你也聯係不上!”
“嗚嗚嗚嗚嗚你知道燭哥去哪了沒啊?!”
電梯剛好在這時候打開,燭端從裡麵走出來,有些奇怪現在的情形。
莫至抬起手指指向燭端:“燭哥在那。”
燭端想不明白前因後果:“找我做什麼?”
橙文予被他突然上來嚇了一大跳,後退一大步嘴裡喊了一句媽媽,看清他的臉後又湊上去:“燭哥!”
“我以為你被綁架了!”
燭端抹了把眼睛,打開了隔壁的門說:
“就失聯了半小時,哪來的綁架,我不是給你留了紙條嗎……”
他的話語一時間頓住。
那張紙條原本是應該好端端的掛在牆上的免打洞掛鉤上的,而現在那個掛鉤上放了鑰匙,金燦燦的簡直要在冷白色的光下閃瞎燭端的眼。
橙文予不再哭嚎。
他知道是什麼原因了。
燭端把藥給了莫至,推著橙文予進門,邊打邊說:“你!他媽!回來!不看牆上!寫了什麼的嗎!”
橙文予開始哀嚎。
莫至覺得有意思,站在門口多看了一會,但沒一會就被燭端帶回了客廳裡坐著。
坐在沙發上握著水杯等藥吃的時候莫至表達了自己的疑問:“橙警官怎麼一驚一乍的。”
貓咪團在他的腳邊睡了覺。
燭端拿著藥一個一個仔細看過去,留出一盒後一盒盒放進藥箱裡:
“他膽子小,但腦子挺聰明。”
“家裡還偏偏要放個半米高的人形立牌,每次回家都得被嚇一嚇。”
燭端的朋友都挺有意思的,莫至聽著他從橙文予說到了林凜海,每件事都不重樣。
藥物帶著些催眠效果,莫至聽他說著說著困意湧上心頭,縮在沙發角落睡了過去。
燭端見沒了回答,停下手中不斷翻看資料的動作,盯著莫至側著的臉看了一會。
然後他起身去了房間裡拿出一條毯子,蓋在了莫至身上。
看著莫至白白淨淨的側臉,燭端沒忍住,跟莫至的額頭抵在一塊閉上眼睛,心裡五味雜陳。
他用氣聲說了一句自己都沒有聽清的話:“晚安,失憶的小同學。”
莫至因為他抬起頭後噴出來的熱氣眼皮顫了顫,推開了燭端躺了下去。
燭端又看了會。
低頭看見醒著的籠包後對著它比了個噓聲的手勢,蹲下來摸了摸籠包。
沙發上隨隨便便放在扶手上的外套被人拿起,隨後一聲輕輕的悶響,屋裡寂靜。
樹葉悄悄掉下了幾片葉子,落入泥土懷抱。
莫至是被暴雨叫醒的,也是被放在茶幾上手機電話來電的聲音叫醒的。
暴雨急促,雨聲重重砸在莫至耳朵裡。
是淩燦厭的來電。
莫至一接起就聽對麵的聲音咆哮:“喲!你沒被綁架啊?”
沒被綁架的人嘴角扯了扯。
就知道沒好話。
“嗯,打電話乾什麼?”
“找你出來吃頓麵!”
淩燦厭走入一家麵店,拉開椅子的聲音刺耳,店裡在這時候沒有多少人光顧,僅僅有的幾個人因為這個聲音同時向她看來,看了一眼後又轉回去,繼續吃著自己的麵。
莫至試探性看了一眼陽台外麵的大雨:“……你確定嗎?”
“這有啥,我之前還在大雨之下穿雨衣吃炒麵呢。”
“…………”
行吧,他服。
等去到麵店裡發現淩燦厭給他點了碗加麻加辣的麵就是後話了。
他拿著筷子夾起還帶著辣椒油的麵條,一時無言,在緩過來淩燦厭是不是想將他害死這個想法後,他抬起頭看向對麵的人:
“你,還記得我吃不了辣嗎?”
淩燦厭這個吃不了辣還硬要鍛煉自己點了和莫至一樣辣的麵,吃的唏哩呼嚕,喝下一整杯冰水後收著聲音:“我不也陪著你吃了嗎?而且我今晚就想放肆一把。”
莫至低頭吃了一口麵,手邊已經提前放好了一杯隨時救命的熱水。
淩燦厭看著他,放鬆的靠在了椅背上:“有個啥都陪我的好朋友就是好。”
“最近那垃圾桶的案子破了。”
“我真的……挺難受。”
“這個案子不知道怎麼就泄露出去了,我現在跟你說這個也不算違紀。”
“那姑娘吧,是我同事女兒。”
莫至吃麵的動作一滯,抿了抿唇後繼續吃。
“我同事早幾年因為抓捕犯人被捅死了。”
“這姑娘隻剩個媽媽了。”
“結果她媽媽找了個情.夫,情.夫是個粗暴,而且負了好幾條人名的人,直到她媽媽有女兒之後立馬就來殺她了。”
“那姑娘很冤,特彆冤。”
“母親都不管她……”
“好在她墓在她老爸旁邊。”
莫至抽了一張紙巾擦嘴,腦子裡想了些詞語,安慰:
“團圓了。”
淩燦厭當然知道這詞不是這麼用的,但看在她這個朋友絞儘腦汁想寫能夠安慰到她的詞語的份上,不計較:“嗯,團圓了。”
淩燦厭嘴上說著要請他吃麵,實際上吃到一半就因為案子留下吃了一半的麵離開了店。
莫至無可奈何的拿手機付了款。
他對警察的這個行業,又刷新了一次印象。
原來警察麵對的,是那麼多關乎人性,關乎感情的案子。
每當偵破一個案子,就是偵破了一種人性。
淩燦厭接手偵破的案子凶手到現在為止可以說是能塞滿一整個倉庫。
破案不僅僅是對人性的剖析,也是對自己道德的一層層考驗。
燭端也看過很多案子吧……
都很厲害的樣子。
莫至拿了放在門口的傘,走出雨幕的時候能夠聽到耳邊不斷傳來的落雨聲。
他今天穿的鞋還是女孩屍體被發現那一天的皮質靴子,鞋底踩在水麵上能勾起一片水花。
從麵店回到家裡的路上有一個巷子,巷子裡很黑,平時隻有一些想要走近路的會走,莫至每次路過的時候都會因為裡麵未知的黑暗加快腳步,遠離巷子。
今天出了點小意外,他在走過的時候耳邊清清楚楚傳來一聲貓叫。
這聲貓叫就像打開了某個開關,好幾次細細的貓叫都接著傳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養貓養久了,他對暴雨中的貓叫既開始心軟。
忍著對黑暗的排斥,他走了進去。
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後,果然有幾隻貓崽縮在一個小角落裡努力往裡縮,試圖避開這場暴雨。
莫至摸了摸貓崽濕潤的毛,剛想出去便利店借個塑料袋帶回去,卻在縮回手時看到了地上隨著雨水流過的血液。
血液浸了水,有些不明顯,但仍然刺眼。
莫至的呼吸停了一瞬,慢慢抬傘順著這血液的痕跡看去,剛好與一具肚子處染了血的貓屍對上了視線!
貓屍擺放的角度很刁鑽,張大的眼睛剛好對著莫至。
莫至呼吸變得輕了些,又抬起了點雨傘繼續看。
這次看到了一具……
人屍。
莫至眼睛與屍體瞪大並突出來的眼珠對視著,他的瞳孔放大,一如屍體的眼珠一樣。
一雙雨靴進入莫至的視線。
莫至還沒來得及跑,雨靴主人就先蹲了下來,看著他。
他的呼吸徹底停住。
對方好像很喜歡看人的這種樣子,低低笑了幾下,隨後拿著刀慢慢站起來。
莫至扔開傘就開跑!
但渾身穿著黑色雨衣的人並不打算放過他,追在他後麵不肯舍棄,手上的刀與天空中的一道響雷相互呼應,讓莫至渾身一顫。
他近乎氣急敗壞的推下一個放的好好的椅子,攔住對方。
但穿著黑色雨衣的人直接爬了上來看著莫至!
這條巷子莫至並不熟悉,到處都是死胡同,隻有一條出路。
今天他很不幸運的跑到了一個死胡同裡。
並躲在了垃圾桶邊。
垃圾桶很大,能夠遮住箱子後麵躲在角落的他。
看著凶手因為沒來得及收速度滑了一跤,他緊抿嘴唇。
他緩緩送出一口氣。
下一秒。
垃圾桶裡傳來嬰兒的哭聲,如夜晚死亡的嚶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