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3——茫茫十年 心中的女兒……(1 / 1)

連璧記 qfxx 4215 字 7個月前

夢卿的母親去世了,裴陽當然不敢告訴英韻的母親岑嵐,他本來想自己家裡的親友悄悄在天洋城裡辦了這樁難言的喪事,但是夢卿的堂弟也就是裴陽的兄弟過繼給他當乾兒子的侄子升升還是把消息透露給了嚴可森,可森是個人緣極好的溫順男子,一般和他成為好朋友的人沒有不把他當自己人看待的,升升無法對可森隱瞞自己可憐伯母病逝的不幸,當岑嵐和兩個兒子一起出現在裴陽的家門口時,裴陽就知道什麼都不用說了。

事情果然不出裴陽所料,岑嵐在參加完年僅五旬的夢卿母親的喪禮後不久就身體不適的住進了丈夫嚴濟生所在的廣濟醫院高等病房,守在她身邊的並不是兒子們,而是和她親如家人的溫婉的金燁。可森和可桑都有工作,兩個兒媳也都忙於個人的事務,岑嵐這麼些年過得不算很幸福,但是家裡也沒有多少煩心事,尤其她認識金燁之後,她沒有想到這個和自己素昧平生的年輕貴族女子會給她帶來她原來設想在女兒身上獲得的那份融洽的感情。金燁直呼她嵐姐,岑嵐去天洋參加夢卿母親喪禮時,金燁因為不認識裴家任何親屬所以不能陪岑嵐前往,等岑嵐回到聖京,金燁就發覺岑嵐心情不好。想想夢卿和英韻已經離世十年了,夢卿的母親喪失正常人的理性也已有十年,十年的瘋狂終於把這位飽受喪女之痛的脆弱婦人摧殘殆儘,金燁不敢直問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的岑嵐,但是岑嵐卻低聲的告訴她“裴夫人真消瘦啊……”,

金燁看看岑嵐,“都十年了,時間可不慢呢!”

岑嵐睜開雙眼,她和金燁相視,她看出金燁眼裡的無奈和十年時間一樣的茫然,“嗨!十年茫茫!裴夫人受的罪總算到頭了,我不知道還有多少日子?”

金燁嘴角動了動,“你還有兒孫呢?嵐姐!”

岑嵐遲滯的,“我想要的,上天卻不肯給!”

金燁知道岑嵐內心深藏的對英韻的摯切的懷戀是無人能取代的,她勉強笑笑,“嵐姐,其實你想要的上天還是給你了,因為你畢竟還是擁有過英韻,她一直都存在於你的世界,無論她是否和你在一起,世界上就有她這麼個人存活於你的頭腦,彆的人你是不會這樣念念不忘的。”

岑嵐看向病房的窗外,雲絲在藍天上如輕煙縹緲,病房安靜的幾乎連吸鐵都聽得出動靜,岑嵐歎息,“人活一世圖些什麼?”

金燁的手輕揉岑嵐身上的軟被,“就是你想要的英韻那樣的深情,無情還是人嗎?英韻也是個追求至愛不惜生命的人啊!”

岑嵐突然笑了,金燁感到岑嵐的笑裡含著太多的淒苦,“我們都輸給了夢卿!”

金燁恍然大悟,她也笑了起來,“是的!夢卿是第一位的王者!”

岑嵐從枕頭上拿起手帕擦拭了潤濕了的眼睛,“美就是這樣的嗎?”

“奪魂的!”金燁感歎,“可惜我從來沒有見過夢卿本人,照片上看大多數女子實在和她不能相提並論……”

岑嵐回憶著,“我看見她在英韻身邊的時候就想,我女兒怎麼有那麼漂亮的女孩子作伴?太異常了!”

金燁眼神凝滯了,“英韻為她流了多少血呀!這樣的愛最終都是浸泡在鮮血中的……”

岑嵐握住了金燁的柔軟的手掌,“我從來沒有對夢卿的父親說過英韻的悲慘,想必他也知道……隻是夢卿的母親太可憐了,她的遺容……就像一張被抽光血肉的薄紙,一碰就碎的蟬翼一般……煞白,微微泛點青光,幽靈靈的……夢卿把她母親害得好慘呢!”岑嵐捂住自己的胸口,

金燁拉住岑嵐的手,“嵐姐!”她知道岑嵐的潛台詞是夢卿也把英韻害得好慘!“嗨!美女是天下第一的毒物啊!”但是金燁此話一出自己就先臉紅了,她和岑嵐都是美女,她難道要把自己和同類都否定掉?她們立足的這個世界、這種自然就是奉美女為至尊的神位的,“不過,英韻即使被粉身碎骨都沒有後悔對夢卿付出的那一切!”金燁不想否定美女在死去的英韻眼裡的永恒價值,雖然她非常清楚英韻在西郊監獄裡為了夢卿所遭受的所有的非人酷刑。

岑嵐眼光迷蒙的望著金燁,“美女也許並不想害彆人,可是圍繞著美女的卻都是狂風惡浪!沒有善果!”岑嵐心底裡一再把夢卿的厄運和英韻的悲慘相比較,她唯一感到安慰的是英韻並沒有被那些凶殘的男人徹底摧毀,而夢卿的厄難中燃燒的是真正的地獄之火,夢卿被燒得一絲不存,而英韻的痛苦不過是一種外表的變形而已,岑嵐不由的說出了,“夢卿比我的英韻慘多了!所以她母親也比我慘多了!”話一出口,岑嵐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金燁聽懂了岑嵐的意思,如果英韻不是這個貴族之家的成員,那她豈不是被那些死敵毀得比夢卿還要不堪入目嗎?岑嵐之所以還能保持住正常人的思維難道不是憑著英韻的外公的巨峰般的依靠?這世上女人怎麼可能真正自立自強?金燁長歎一聲,“英韻真不容易啊!她已經儘力了,作為女孩子不可能再比她做得更好的了!”

岑嵐微微搖頭,“……都可憐!可憐的她們都走了,還剩下我一個人在低處仰望著她們……犧牲者……”岑嵐眼前又浮現起當年英韻在西郊被那群黑衣烏鴉殘酷折磨的情景,那幾個肌肉凸起的雄性的獰笑的嘴臉,是她這輩子永遠祛除不了的噩夢男主角。

金燁看出岑嵐又陷入痛苦的回憶,連忙說,“嵐姐,誰都有不堪回首的往事,你彆太難過了。”

“媽媽!”

正這時可桑走進了病房,穿著橘黃色夾克衫的可桑已經是而立之年的成熟男子,也是一個有了兒子的年輕父親,他微笑的走向病床上的母親,岑嵐這才從悲痛的思緒裡回轉入現實,兒子的笑容裡充滿的是他的溫和父親嚴濟生那樣的慈性,岑嵐多少次慶幸自己有這麼仁德的男人做丈夫和兒子,可森雖然不是岑嵐所生,但也是天性溫和,缺少凶霸的惡傳。失去女兒的岑嵐在三個頗有涵養的溫柔男人的包圍中度著她的平安的後半生,她不能不依賴這份女兒沒能帶給她的特彆的幸運。

“可桑”岑嵐輕聲呼叫兒子,

金燁站起身笑迎岑嵐唯一的寶貝,“燁姐!”可桑對金燁已經是相當於親友般熟悉,金燁有時候甚至就在岑嵐那兒過年,麵對鳳儀卓絕的金燁,嚴家兄弟是敬拜如姐的,難怪失去金燁的熊烈不顧臉麵乞求和金燁複合。

“媽媽,你好點了嗎?”可桑的語氣稍顯急切。

岑嵐當然不能讓兒子著急,“我沒事,休息幾天就可以回家的。”

可桑卻不相信的看著母親,“我就知道去天洋會有後果。”

岑嵐阻攔兒子說下去,“千萬彆讓裴伯父知道我病了,他本來就不答應我去的。”

可桑皺著眉,他想起夢卿母親躺在棺材裡的瘦弱遺體的可憐樣,他無法想象熱愛英韻的母親怎樣麵對自己的同類!他忍不住用雙手抓住岑嵐的胳膊,“媽媽,你還有我們,我和小適!……”

岑嵐的心不由得顫抖了,“可桑!我愛你們!……”她說不下去了,眼淚湧上了眼眶。

金燁見了很不好受的坐在一邊的椅子裡。她之所以一直和岑嵐像親人一樣來往,就是為了讓這個視女兒為生命的母親堅韌的活在這個冷酷的世界上不至於像夢卿的可憐母親那樣瘋了死了,她已經儘到了自己最大的力量。

可桑歎氣,“哥哥今天和嫂子一起回娘家了。”

岑嵐知道明玫自從五年前出車禍割除子宮後就性情大變,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敢說敢笑的率性、浪漫的女子了,

“明玫現在住在娘家的時間比以前多了,她父母已經年老,家裡的事都要她獨自擔當,她,人也能乾,如果不是為了這份家業操心奔忙,也不至於出這樣的車禍。”

岑嵐和明玫的婆媳關係非比尋常,她在明玫中學時代就認識了她,雖然明玫不是自己的女兒,但是嬌媚的明玫畢竟出身高貴儀態出眾惹人喜慕,善良的岑嵐一直善待這個千金大小姐,在明玫刺激英韻和自己時,她也沒有作出什麼讓明玫難堪的事,所以明玫婚後對岑嵐是非常孝順聽話的。隻是那年明玫突遇車禍身受重傷,在她僅有一個兒子嚴格的情況下,仍然被迫割除了子宮失去了生育能力。可森告訴岑嵐,明玫術後醒來知道實情後大慟,她哭了一個晚上,嘴裡居然隻念叨一句話“她在報複!她在報複!”可森知道明玫說的是英韻,他很難為情,在他和明玫之間英韻是個雷暴,一提兩個人就要爆炸。可森大聲嗬斥明玫彆胡說,英韻都走了那麼些年了,怎麼還會來報複他們?明玫卻不依不饒的“就是她在報複!她一直恨我!”可森幾乎又要抽明玫耳光了,這不是在說英韻愛他嚴可森嗎?英韻到死都沒有承認自己愛過可森,明玫憑什麼這麼胡說她!可森多麼想探知英韻的內心,可是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英韻是不會對他付出真心的,這也就是可森和熊烈一起敵視、憎恨英韻的根源,也是熊烈對英韻痛下毒手的原因,從這點看還是明玫對男人真心,可森那天晚上是抱著明玫一起痛哭的,他恨自己不能得到才俊的英韻,且辜負了嬌媚的明玫。從此可森和明玫隻能守著唯一的兒子嚴格小心謹慎的過日子,他們生怕再有什麼禍端讓他們連嚴格都會失去。

岑嵐望著已經而立的可桑,“你哥哥也可憐……”和可森相比,可桑和自己的妻子已經生了一個兒子嚴適,他當然還想為母親再添一個孫女,隻是岑嵐現在對後代已經淡然了,她從來不強求兒子生育,她隻希望可桑和可森都平平安安的守在自己身邊,彆再重蹈英韻的覆轍。

“媽媽,明天周末,格格和小適都要來看你。”金燁聽了可桑的話打心眼裡為岑嵐高興,她想如果夢卿的母親還有個孩子也不至於這樣的結局,可憐裴夫人六十歲還沒到就瘦骨嶙峋的進了墳墓,金燁起身。

“嵐姐,我出去一回,給你買點東西,你剛才不是說要吃芳草地嗎?”金燁見岑嵐一聽見芳草地三個字表情變了,“怎麼了?”金燁不安了,不過她沒有記錯,剛才岑嵐的的確確跟她提過去著名的西餐館買芳草地蛋糕的事,金燁哪知道這種糕點正是當年岑嵐和英韻最後在西郊監獄會麵三天裡吃過的美食。岑嵐吃芳草地蛋糕就是在和英韻重聚。岑嵐沒有說明,隻是淡淡的點頭,

“是的,我很喜歡吃這種蛋糕,金燁謝謝你替我去買一點。”

金燁覺得有點不對勁,但她也不敢多問,她穿上外套就離開了岑嵐的病房。

夜晚的病房和白天一樣寧靜適心,岑嵐和金燁一起吃著金燁在西餐館買來的芳草地蛋糕,看著最上麵那層青色的仿佛草地一樣蛋糕,岑嵐不想再隱瞞,“英韻和我在一起的最後三天裡,有一次吃的就是這種蛋糕。”

金燁吃了一驚,她這才明白岑嵐的用心。“嵐姐,原來是這樣,你還是日思夜想英韻嗬……”

岑嵐笑笑,“一個女人最愛的除了母親就是女兒了,難道還有彆的什麼人可以替代她們的位置嗎?”

金燁激動的放下手裡的叉子,握著岑嵐的手,“嵐姐!英韻一定會知道你對她的不滅的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