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韻被夢卿的惡訊碾壓了還不到半個月,從故鄉海城突然飛來份急電:阿奶病危,速歸。上麵的落款是尹令圭。
尹令圭把一枚小鑰匙遞到英韻手中,“英韻,這是阿奶一直藏著的。”桌上放著一隻長方形的紅木盒子,“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裡麵,我把它交給你,你好好看看吧。”
臂纏黑紗的英韻呆看著木盒子,尹令圭歎著氣,“我下去了。”
房門輕輕關上了,房間裡隻剩英韻,她的眼睛盯著那隻盒子,但她並不急於打開它。她坐到桌旁,雙手抱住自己的頭,這接二連三的打擊……怎麼回事?英韻伏倒在桌上,“阿奶,你這是乾什麼呀?”她忍不住地嗚咽。
又是一個突然!英韻感到黑暗之巨力正朝文弱的自身殘忍地碾壓過來,嫉妒女神要向她顯露她的偏狹、尖酸的嘴臉了。
英韻無法想象年已七旬的阿奶在三天前的夜晚,獨自赴往黃泉的孤淒景象。醫生開的死亡證明書上,清楚地寫著“因服用安眠藥過量、引致心臟麻痹而死亡”。死去的阿奶隻留給英韻一行字:到你媽媽那兒去吧!我至愛的孫女,阿奶老了。
阿奶從不在英韻麵前多提母親,但母親的出現已迫在眉睫,阿奶當然明白英韻一心戀母的意念。每當看見背著旅行包邁進家門、年輕、麵浮彤雲的英韻,阿奶的飽經憂患的心是安穩地落在了命運的溫情中。
尹令圭告訴英韻,阿奶死時,桌上擺著英韻十八歲時拍攝的相片,“她是看著你的照片離開這個世界的……,你的照片旁邊就是這隻紅木盒子。”
英韻看著桌上的盒子,沉甸甸的,像年代久遠的古董。阿奶對裡麵的東西早已熟悉,卻始終諱莫如深。英韻尋母的願念被擋在了阿奶的遺物之外,她倒在自己的床頭,兩眼直視天頂,這偌大的房子從現在開始就完全屬於自己了。阿奶把一切都留給了自己,她毫不猶豫地離開這個世界,隻是為了讓她儘快回到母親身邊,去享受眾人歆羨的富貴榮華……
阿奶的遺容安和平靜,好像對英韻的錦繡前程自信而歡喜。英韻抹著眼淚,“我怎麼能……”
英韻曾一再追問尹令圭,阿奶去世前的種種情況。
尹令圭搖著頭,“英韻,柯璞二月底去了F國,現在我國與F國已交惡,我不大來你家,尹君他們又不能回國,我真是焦頭爛額……阿奶常常一個人在房裡,我最後一次看見她,是四月清明,我和她一起給你祖父、父親掃墓,她跟我說,英韻今年就要畢業,等她回到她媽媽那裡,她就可以放心了。我當時沒在意,沒想到她會這樣……”
英韻閉著眼睛,“我回到媽媽那裡,阿奶,你也用不著這樣啊……”
她突然一躍而起,撲向桌上的紅木盒子,“答案就在這裡!阿奶……”
英韻把小鑰匙插入鎖孔,打開了盒子。
盒子裡麵的最上層是一張空白的大信封,她拿起信封,感到其中好像有硬匝匝的照片。果然,她從裡麵掏出的是一張六寸的黑白照片,她要的答案明明白白地顯露在她眼前。
“啊!是她!”英韻叫了一聲。
她的心一下子與長久想象的母親形象契合到一起,“岑夫人!怪不得她一直……”
是岑夫人,她光潔、高貴的前額,橢圓含情的眼睛,勻美端麗的軀身。那個在湘華路上從“蘭鳥”車中走出邀迎自己的貴婦;在國家戲劇院的包廂內,豐姿宜人、和顏悅色的可森之繼母……她與夢卿曾奇怪,岑夫人這麼漂亮,怎麼會做彆人的繼母?
“媽!”英韻難過地咬住嘴唇,她的媽媽在婚前早已是她父親的情人、自己的母親。
“你真是我的母親,我太幸福了……廣和醫院、銀京飯店的兩次體貼擁抱,摯切的勸慰,她是知道我對她的命運的終極意義的,我的名字也是她賜予的,婦性之美,母性的仁愛……”
英韻看著照片中的岑嵐。
年輕的岑嵐的背景是聖大的留英湖,她身邊是英韻的父親——柯珂。他的手支著一棵柳樹,臉上滿是誌得意滿的雄健之氣,在他抿緊的嘴唇線上,露出他獨有的男性溫淳與俊美。母親岑嵐倚在樹的另一側,披著一頭柔曼的長發,一雙熠熠閃光的眼睛向著前方。他們靠著的柳樹成了英韻的年輕父母的青春之愛的永恒象征。
英韻臉紅了,她就是在聖京大學內孕育成形的呀!她凝視父母年輕時的留影,他們穿過歲月的風塵依然不變地呈現在她的麵前,這帶給她生命的奮鬥的巨大勇氣的血緣之根,她終於回來了!她早已在岑夫人的心中存好了這一生命的印簽,夫人不是一再邀約自己,而無知的她卻冷淡地拒絕,為了嚴可森的存在。
英韻平息下來,她發現信封內還有一張信箋,抽出一看,信箋上端題著鮮紅的“聖京大學”四個字,信箋上紅色的隔線之間寫著十分清麗的字。
我的女兒——我至愛的英韻:
當你長大成人時,無論處於怎樣的社會地位,如果你能親眼看到我——你的母親,在與你分彆時留給你的這封唯一的信,也許就是你我結束母女分離痛苦的幸福時辰了。
我不想在這封命運的契約書中多說什麼,關於我——你的母親——跟你這個女兒相互的、與曆經的一切情況,在正式聚會之後的分分秒秒都能一一解釋,我隻是要先在這兒告訴你——我以一個親生母親的靈魂向你起誓:
英韻,媽媽等待你!隻要我的生命存在於同時有你生存的世界上,我就決不放棄地盼望著你的活生生的來臨。真實地出現在我麵前吧,我的思女的時日與你的戀母的歲月一樣漫長,這痛苦的時間會在我給你的擁抱中刹然斷截。
這就是我在你毫無感知力的人生的最初所能給你的感情承諾,媽媽求你答應我,讓這份母親的盟約最終通過你——英韻的手重新回遞到我的手上,到那時,到那時……
英韻,我是為你活著的!
母親岑嵐
英韻讀了幾句便被哀痛的激情衝湧得看不下去,眼淚撲簌簌地掉落紙上,“媽!我沒什麼可說的了……”
英韻的手嗦嗦抖顫,身體虛脫般乏力,無聲的涕泣成了一個淚人。英韻終於越過了阿奶死亡的陰影,抵達了母親所在的明亮界域。
她含淚的眼睛看不清目前的景物,隻覺一片迷蒙的光感。在激情之潮衝洗自己的身心之後,她又把母親的信放到眼前,信最後還有一行字:
母家住址——聖京市西界太正路32號岑公館
英韻忽然覺得一層疑惑,難道她就拿著這封信前往岑公館認母?依她的心性,這好像有點難度。那個在聖京貴族聚居區的豪宅,她就這麼隨便跨入?
英韻冷靜下來,她反複讀著母親的信,除非媽媽親自來迎接自己,她才會隨她進入岑家。她突然明白了,阿奶是為了不拖累她才……可是,她和母親團聚就意味著與阿奶的分離?不,而是阿奶根本不想與勢高如雲的聖京首富們會麵,她把英韻完全讓給了正等待接納她的岑家,就仿佛完成使命的使者悄然離去。
英韻的心虛空地下陷,她的中產階級的父家與大資產之母家從一開始就是不融洽的隔閡,阿奶、父親與岑家人之間肯定有不便告知她的內幕。她想到自己是母親未婚生下的私生女,她為自己在人生最美好的年華犧牲了前程,在她孕育、生產自己的時候,她的父親早已撒手歸西,母親的父兄肯定會怨恨……
英韻想呆了,現在的岑嵐不僅是她的媽媽,她還是嚴濟生的妻子,嚴可森與可桑的母親,一想到從此又要與可森他們見麵,她不由得心亂如麻,“我怎麼這麼倒黴!”馬明玫對她的侮蔑之詞,英韻可不會忘記,她不願與哪個女同胞為敵,但那個驕橫跋扈的馬小姐實在不能做朋友,她永遠不想再看到她。
英韻又去翻紅木盒子,但她隻看到阿奶留給她的財產憑證,她失望地關上了盒子。
整個晚上,英韻被父家、母家的親情折騰著,直到淩晨她才疲倦地睡著,她的枕邊放著的是母親的那份承諾。
尹令圭在客廳等著英韻,英韻兩眼虛腫,她不敢直視姑父,她總覺得自己投奔母家是對父家的背叛。她和姑父兩人默默地吃著早飯,最後還是尹令圭先開口。
“你知道你的母親是誰了吧?”
英韻沉凝地點點頭,卻不知怎麼回答。
“你在聖京的母家已經知道這兒發生的一切了。”
英韻低著頭,“岑家在海城有分公司,他們一直派人關注我們柯家的動向。”
英韻的筷子停止了。
“你的母親從來沒有放棄過你,她和你外公總是寄錢給你阿奶,阿奶為了讓你過上富足的生活,沒有拒絕,所以你從來不需為金錢煩惱。你的母親也隻能通過這種方式來表達對你的感情吧。”
英韻的臉漲紅,原來她一直是岑家的寄生者。
“你回到聖京,岑家就會把你接回……”
英韻忍不住,“姑父,阿奶和媽媽沒有再見過嗎?”
尹令圭看著英韻,他猶豫地,“你滿月後,就被阿奶接到這裡了,以後,阿奶再也沒有與你母親見過,的確沒有!”
“她是不想再見到我母親了……”英韻沉痛地。
“嗨!……”尹令圭欲言又止,他當然知道岑家十分憎恨柯珂,這個平民家的小子竟然讓富家的寶貝千金未婚先孕,如果柯珂不死,他們還不知搞成什麼樣呢。
英韻難過地,“都是我不好,我不該生出來的,害得媽媽……”
“不!英韻,你母親和岑家人都愛你的,否則他們……”
英韻咬牙,“我知道!”她想,真正愛她的隻有媽媽,其他人肯定嫌她是個累贅。
尹令圭吸了口氣,“英韻,阿奶走了,你媽媽成了你唯一的庇護人,你回到聖京,她肯定會來接你的。”
英韻歎口氣,“再說吧!”
英韻在鎖上意文裡15號的院門時,總有一種不知何時歸來的迷惘與失落,她哪知她已被注定與這座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園永彆了。
和姑父尹令圭告彆後,英韻踏上了奔向聖京的直快。她在迎麵而來的疾風前清醒地意識到現實。從此以後,她就要獨自承擔自己的命運了,真的是她一人嗎?不是有個至親的母家在前方分分秒秒地等待她?就像這列疾駛的火車,她與母親的距離正以每小時250公裡的速度遞減,再過數小時,聖京真的將以母親的胸懷溫暖地擁抱她。
英韻緊鎖眉頭,她覺得自己如果一下火車就直奔母家,那對剛剛死去的阿奶是殘忍的,她已十分清楚,母家排斥父家,所以阿奶才主動讓路,以使夾在中間的英韻解脫……英韻一想到此,眼淚就忍不住地流了下來。
古人有“七七四十九”的守靈習俗,英韻想回到聖大,也為阿奶天天點一支紅燭,以此向遠方的阿奶寄托哀思。
火車離聖京越來越近了,英韻望著市郊的橋梁、街道、被阻擋的人群,這熟悉的景觀迅速地被拋到後麵。英韻深呼吸,那在前麵的,她期盼了多少年的,母親的一切,自己的情懷,可像她眼見的聖京上空的片片白雲那麼明朗而純淨?
“這小崽子!”岑崴狠狠地吸了口煙。
梁敏坐在岑嵐的身邊,“英韻不跟我們回家,我是有預料的。”
岑嵐心神不寧,“我求她,都沒用。”
“阿奶的去世對她無論如何也是一種刺激……”
岑崴打斷梁敏,“她倒不怕自己的媽媽受刺激?”
梁敏對岑崴,“你哪知道女孩子的心思?”
“我就知道!你們女人最喜歡瞻前顧後、優柔寡斷,然後再來個莫名其妙!”
岑岩歎氣,“阿崴,英韻還是個孩子,我們應該讓她有個逐漸接受的過程,她……不是說調整一個階段……”
岑崴“哼”了一聲,“我看這個小家夥,絕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你們等著瞧,她有的給我們氣受了。”
岑嵐痛苦地靠在沙發上,梁敏見她臉色不好,趕緊阻止丈夫,“阿崴!”
岑崴躺在床上,他默默地望著牆上的掛鐘。
梁敏體貼地靠到他身邊,“想什麼?剛才在阿嵐麵前,大放厥詞,我攔都攔不住。你要知道,現在阿嵐的全部心思都在英韻身上,你以後少刺激她。”
岑崴不甘地,“英韻為什麼不來我們岑家?”
梁敏長歎一聲,“你忘了,你當年是怎麼對待她的阿奶了?”
岑崴臉色大變。
二十二年前,阿奶抱著滿月的英韻,從岑嵐的房間出來,她在岑岩、梁敏的陪伴下,剛剛下樓,就碰見了年少氣盛的岑崴。
岑崴橫眉冷眼攔在阿奶跟前,“夫人,在你離開岑家之前,我必須跟你說幾句話。”
阿奶感到這個岑家二少爺的不良企圖,但為了懷中的孫女,她誠懇地,“你說吧!岑先生。”
梁敏知道丈夫的脾氣,她攔阻他,“阿崴……”
“滾開!”岑崴一把推開妻子,“夫人,我的話也許會讓你很不高興,但我作為岑嵐的兄長必須對你——柯珂的母親表達清楚我的意思。為了你們柯家,我妹妹作出了一個姑娘所能做的最大犧牲,而你的兒子,卻始終不負責任的肆意妄為……”
阿奶渾身打顫,她抱緊英韻,忍受著責辱。
岑岩也聽不下去了,“岑崴!”他大叫。
“讓我說!哥哥!柯珂的母親,你懷中的孩子,是你們柯家的獨苗,也是我們岑家的骨肉,我希望你,好好栽培她,讓她長大了,彆再像她父親一樣到我們岑家來搗亂!”
梁敏呆立著,她眼看著阿奶被岑崴罵得抬不起頭來,她憐憫地扶住阿奶,“伯母……”
阿奶臉色慘白,她的眼睛隻看著懷中無知睡著的英韻,她吻了吻孫女。
梁敏的眼淚溢出眼眶,“對不起,伯母,阿崴的意思……”
“我都懂!”阿奶抬眼,與狂怒泄發的岑崴相視。岑崴此刻倒有些平息了,他咬著嘴唇,光潤的額頭冒著汗珠。
“岑先生,我的兒子是對不住你的妹妹,但是我的孫女,你放心,我一定會讓她成為她母親的好女兒。”
梁敏不忍地,“是的,伯母,英韻一定會是個好女孩。”
岑崴漠然,“這事兒,英韻怎麼會知道?”
“她阿奶是自殺的,英韻這麼聰明,猜都猜出來了。”
岑崴低著頭,“難道這是我的罪過?你應該知道,阿嵐那時的慘狀……”
岑崴的眼神模糊了。
同樣是二十二年前,岑崴站在岑嵐的產房門前。
梁敏隔著玻璃門想望見裡麵的情景,這時,裡麵匆匆走出一個護士,梁敏連忙問她,“護士小姐,她怎麼樣了?生了嗎?”
護士看看她,“哪那麼快?她才疼了多長時間?”
岑崴也上去問,“她還有多少時間可以好了?”
護士歎氣了,“這可不是母雞下蛋!要一個人誕生出來,嗨!你們耐心點!”她邊走邊感慨地,“做女人苦啊!”
岑崴被護士的話刺激了,他坐到一旁的長凳上,咬住嘴唇,梁敏走過去,她看見丈夫眼裡的淚水,“阿崴……”她第一次看到岑崴哭。
“小敏,我媽去世時,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妹妹,她關照我和哥哥,一定要照顧好阿嵐。你看現在,她被人家弄成這樣……”岑崴泣不成聲。
“阿崴,阿嵐至少是為了愛情……”
岑崴大怒,“去他媽的愛情!你們女人怎麼那麼蠢?天底下有幾個男人會真正來愛你們這些軟弱無能的女人?都是玩弄呀!”
梁敏嚇得不敢響,岑崴咬牙切齒地,“那個柯珂如果活著,我一定宰了他!他以為他是誰!”
岑崴的眼裡沒有淚,“不知英韻什麼時候回到阿嵐的身邊,她也是個女孩子,我們不能讓她老是一個人在聖大……”
梁敏笑了,“難得你這個舅舅開始心疼起外甥女來了,英韻看你的樣子,準以為你是個凶神。”
岑崴苦笑,“如果她是個小子,我才不操這份閒心呢!”
英韻躺在七室的床上,她手裡緊捏著媽媽二十二年前的手書,腦子裡回想著自己在聖京火車站廣場前回絕岑家親人的情景。媽媽,她華貴的容顏裡透著的急切,舅舅,舅媽,這些上層社會的貴人,今天一個個在她麵前表現他們的親情,他們並不偽善嗬!
英韻的拒絕已使她自己方寸大亂,她為何要在至愛的母親麵前端如此的架子?阿奶不是叫她回歸母家?這蹩腳的戲劇究竟為誰而演?
英韻每晚在室內,燃著一支紅燭,“阿奶,希望它在每個黑夜,照亮你的世界。”
被帳外的燭光頻頻爍閃兩眼的英韻,她的心頭總有一股澀膩粘稠的感情在慢慢攪動。她在夜間會被這種不停流轉的難受感覺攪醒,一睜眼,滿眼虛茫的夜色。她不能自主地被巨大的悲傷牢牢鉗住。淚水緩緩地滑落枕邊,她沒去擦拭,而是翻了個身,她想強迫自己重新入睡,但夜的黑罩覆得她無法掙脫,這不能穿透的黑是什麼?是吞沒年輕的夢卿與年邁的阿奶的同一死亡?英韻頹喪地閉起眼睛。她嘴唇動了一下,想叫什麼,卻叫不出口。
“英韻!”岑嵐在電話裡第一聲叫女兒,眼淚已經奪眶而出,但她已是以母親的身份對英韻說話了。
“嗯!”英韻的聲音低低的。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家?”
英韻沉默。
“是六月嗎?”
“聖大畢業典禮舉行之後……”
“我覺得時間太長,英韻,我是你母親,求你彆這麼折磨我,好嗎?”
“現在是不行的,我的論文還沒寫好,這很費時間和精力的,而且必須情緒穩定……”
“英韻,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一切,你的外公在聖京的京冕路上有一處花園住宅,我會把它列入你的名下。你回來後,就住那兒,我會天天開車送你上下學……”
英韻呆呆地聽著,如果夢卿活著,她就可以和自己分享這一切。而英韻實質上對岑家的萬貫家財毫無興趣,她更願意呆在有夢卿陪伴的校舍裡品味書香和甜美地生活。
“英韻,你聽見了嗎?你說話呀!”
“……我還是需要調整一段時間,真的,我的《帕拉斯》,四季社也要正式排演,恐怕這段時間比較忙,特彆是論文……”
岑嵐沉默了。
英韻不安地,“可以嗎?我請你原諒我,我想把幸福放到那個時刻,那時我本科學業全部結束了,一切都無憂無想,我會真正快樂地回到你身邊,快的,很快的,請……答應我吧!”
“好的,好的,我答應你,孩子,隻是我希望你現在就叫我一聲媽媽,行嗎?我想聽你叫我一聲……”岑嵐在哭。
英韻也差點流下眼淚,她抑製著,“你應該知道,我已感覺到那由衷的歡喜了。我等了那麼多年,奮鬥得那麼辛苦,我想叫你,可是,你看不到我,我也隻是在想象中聽著你的聲音。現在叫你,我覺得還太遠,我想,麵對著你時,非常近的叫你一聲……我覺得很幸福啊!”
岑嵐說,“好英韻,我等著你……”
“再見!”
“一定見!孩子!”
“一定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