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是這樣的 真正的情感(1 / 1)

連璧記 qfxx 6378 字 7個月前

“英韻,我喜歡你的定格,象你這樣的定格隻能是心地純正的印相。”

英韻走在聖大的任何一個角落,都會憶覺起夢卿的一言一行。白天,她還能被各種事物、人聲分散注意力,到了夜裡,她獨自躺在七室的寢床上,形影相吊,很難入睡。她拿出自己的日記本,慢慢地沉浸到她與夢卿共同度過的美好歲月裡。

大一第一學期,英韻發著高燒,完成了各學科的考試。在廣和醫院門口,她無知地從母親岑嵐凝注的視線下走過,她被夢卿與蘇葦接回了家。

夢卿的家在中央區一座中產階級聚居的五層樓的公寓,它離米峰後來租住的公寓僅數百米的近距。夢卿的父親裴陽在三樓,擁有一套五居室的寬敞住房。裴陽每日由銀行的車子接送上下班,蘇葦天天在家安閒度日,在這個溫馨融和的三口之家,夢卿養尊處優,無憂無慮。

當夢卿向父母提出讓生病的英韻到家裡休養的要求,他們立刻答應了,裴陽、蘇葦也想見見這個一直被女兒如此稱道的外省女孩。

“來吧,英韻。”蘇葦把英韻引進客廳,望著蘇葦慈和的麵容,英韻想自己和母親第一次見麵時大概也是這樣溫馨吧。

“現在感覺好些了嗎?”蘇葦端來熱氣騰騰的咖啡。

英韻坐在舒軟的沙發上,“謝謝,伯母,我的燒已經退了。”

“在我們這兒住兩天吧,反正要放假了,沒課。”

“哎!”英韻喝著濃香的咖啡,一股暖流注入體內,她有些恍然,陽光暖照的敞亮客廳,這兒是夢卿的家,這兒所有的幸福都不是自己的,但她還是被引進了這個幸福的領地。

“夢卿小時候就喜歡家裡有客人來,她在天洋的堂兄弟、表姐妹……”

夢卿噘著嘴,“媽,你跟英韻說這乾嗎?爸爸今天能早點回來嗎?”

“噢,不行,英韻,我先生要晚上才能回家。”

“晚上得給英韻做點好吃的。”夢卿仿佛命令,其實是撒嬌。

“那還用你說,你喜歡的人,我們會虧待她?”

英韻一聽蘇葦稱自己為夢卿喜歡的人,怦然心動,她還真怕自己孤傲的性格不討夢卿這位美少女的歡心。

夢卿開口了,“媽,我在學校裡,每次例假都是英韻照顧的。”

蘇葦感激地,“英韻,你對夢卿這麼好……”

夢卿又說,“媽,英韻要是個男孩子,我立刻就嫁給她了。”

蘇葦笑了起來,英韻不好意思了,“夢卿,我才不要當什麼男的呢!我現在這樣不是蠻好?”

蘇葦讚歎地,“你聽到嗎?夢卿。英韻有誌氣,她不要當男的。”

夢卿說,“我知道,媽,英韻這人心大著呢!”

“伯母,我要是個男的,你能放心讓她跟我住在一起?”

“英韻,你這孩子,分寸把握得這麼嚴……”

夢卿走到英韻身邊,擁住英韻的頭,親了她的前額,“媽,我這麼親她,你看著心更寬了吧?”

英韻被夢卿弄得很難為情,蘇葦笑指夢卿,“夢卿,你算是把英韻欺負壞了。”

夜晚,夢卿的房間。洗浴後的英韻坐在沙發上,她隨便翻閱著朱丹的學術名著《悲劇論》。夢卿叫她先去床上,英韻不能喧賓奪主,她等著去洗澡的夢卿。

她來到房間的窗口,看著樓下,夜燈光照的幽靜馬路,車稀人少,這個中產階級居住區,給人十分舒宜的感覺。

英韻想著剛才看見的夢卿的父親,一個身材高大、相貌端正的中年男子,精力充沛,威而不露。穩健的父親,溫慈的母親,恰恰培養了夢卿溫遜、良好的人品,她的身上有調皮的性情,無跋扈的舉止,和這樣的女孩結成金蘭之交,英韻純真的心靈會更加潔淨。

夢卿洗浴一清,她走進房間,“英韻,我好了。”

英韻回過身,看著穿上暖絨絨的睡衣的夢卿,她低下頭,不知怎麼融解美的因子在心底迅速滋長起來的愛感。她的眼睛轉向柔和燈光下那條綿軟的被子。

夢卿靠著書桌,“英韻,你說你是要一人一條被子,還是兩人共寢?”

英韻不安了,她還從未與夢卿共寢過,夢卿見英韻不知所措的樣子,笑她,“你說呀?”

英韻猶豫地,“這條被子隻能一個人蓋,你再拿條吧.。”

夢卿更笑,英韻羞惱了,“你打什麼注意?”

夢卿看見英韻滿臉紅雲,“我能打你什麼注意?”她轉身從壁櫥裡抱出了一條大棉被,英韻幫夢卿把棉被鋪到床上。

英韻感歎,“這條棉被是你爸媽特意在寒冬用來包裹你這個嬌小姐的吧?”

“嗯,一個人躺在裡麵,捂得直冒汗。”

“兩個人呢?”英韻也開始戲謔夢卿。

“什麼兩個人?除了我媽,你是第二個與我共寢同被的。”

“那我太幸運了!”

夢卿嗔怒地抓起床上的軟枕扔向英韻,英韻趕緊用手一擋,枕頭又彈回床上。英韻的臉發燙了,她放下胳臂,氣血充盈的臉上滿是思情之甜蜜。

夢卿也怦然心動,她靠近英韻,“不鬨了,我們睡吧!”

英韻的身體被棉被的溫暖柔和地擁撫著,她骨節柔韌的手正把握在另一個綿軟的掌心。“你知道我爸爸說你什麼來著?”夢卿側伏在英韻的肩頭。

英韻笑笑,那笑裡蘊含的甜蜜惹醉了夢卿,“他和媽媽一樣,誇你長得俊。”

英韻看著夢卿,她對自己的俊感覺於心,但從不自以為是,她把它當成一種品格加以純正的修養,她悄悄抑製的自足已使她平靜而超然。

“你真壞!”

“你讓我說什麼?”

“人家誇你,你卻不明確表態。”

“夢卿,說到漂亮,最漂亮的隻能是你……”

“英韻……”夢卿不依地擰英韻的胳臂。

“哎喲!“英韻叫了一聲。

“我讓你胡說。”

“難道我在胡說?難道你不知你自己長得怎麼樣?”

“我……當然知道,我從小就知道。”

“那就不用我多說了,夢卿的美是個體單獨承受,卻讓他人享用無儘的。”

夢卿抬眼看英韻,“怎麼這麼看人?”英韻側過臉,兩人四目相對,“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見你是怎樣的感覺?”

“我看你看著我,眉毛一蹙,我的媽,好象看見了一個勁敵。”

英韻笑,“我這麼嚇人嗬?我當時倒真被你嚇了一跳。”

“哼!你嚇,我也嚇。這個柯英韻,人倒長得俊,怎麼這麼凶?”

英韻的心被刺了一下,“我怎麼凶了?”

夢卿卻抓住英韻的手,“說下去,你是怎麼感覺的?”

“我想糟了,我這是落到神話裡了,那種會把人的靈魂牽上雲層的神話。”

“雲層上有什麼?”

“雲層上有你呀!”

夢卿抬起身看著英韻,英韻的視線稍微與她相碰了一下,夢卿順手關了燈。

她慢慢擁住英韻,貼在她的臉上,英韻沒有躲避,黑夜的色彩在她們的臉上悄悄微漾起安恬的情波。

“跟我在一起的人,都會這樣嗎?”

英韻無奈地,“是的。”

“你說你的魂兒,現在在哪兒?”。

“在你身邊。”

“我怎麼還沒感覺到?”夢卿頑皮地輕捏英韻的胳臂。

英韻終於抬起身,她在黑氛中捕捉著那雙靈動閃爍的眼睛,她十分清楚地感覺到夢卿邀迎的心意,那隱隱約約的年輕女性的笑顏。英韻的手輕輕地撫觸夢卿柔韌的頸項,她的頭不能自持地伏到夢卿的胸口上。

這女性的前胸柔軟而溫暖,這種感覺英韻原本想在母親身上獲得。

“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夢卿輕輕撫摸英韻的頭發。

“第一次看見你時,就喜歡了。”英韻對著夢卿的胸口,喃喃低語。

夢卿的雙手擁住英韻的身體,仿佛愛的儀式的欣然完成,但她說了句讓英韻臉紅的話,“謙謙君子柯英韻,原來也是貪色之徒嗬!”

英韻被夢卿的話壓得抬不起頭來,然而,夢卿的雙手不舍地輕撫她的頭,她把英韻的臉貼在自己麵頰一側,輕輕地咬齧英韻的耳朵,

“我歡迎……”

大一寒假結束後,英韻回到聖京,夢卿去火車站接了她。倆人在人多眾廣的地方還象平常那樣地說笑,隻是互相攜著手而已。一回到玉樓的寢室,英韻看見自己的床鋪已被夢卿收拾妥帖了,不由感動地放下手裡的提包。

她回身看著衣著冬裝的夢卿,黑絲緞的棉襖襯得她的人高貴而雅致,她們兩眼相對,互相目讀著內心的語言,英韻心裡仿佛被抽取了一股新鮮的活血,一陣徹心的難過,她一下子抱住了夢卿,

“夢卿……”

這一聲勝似千言萬語,夢卿擁住英韻,吻撫著她的頭發、麵頰。

“你想我了吧?”夢卿輕聲問。

“嗯!”

英韻隻會應聲,卻不能回答,她至此才明白,真正的愛情是有種繾綣難了的痛苦的,而這種痛苦是多麼讓人歡喜,沒有痛苦,也就沒有愛情了。

英韻常常被夢卿在周末帶回家,裴陽與蘇葦也是歡喜不儘地招待女兒的聰俊女友。一次飯後,他們坐在客廳裡說笑。

裴陽說英韻,“聰明,俊氣,夢卿從小就想要個弟弟、妹妹來作伴,現在好了,老天從那麼遠的海城送了個英韻給你做……哎?英韻,你和夢卿誰更大?”

英韻剛想回答,夢卿攔著她,“爸,你猜,咱倆誰更象姐姐?”

裴陽搖頭,“這很難猜,說你大,看你轉不停的雀鳥樣,說英韻大,英韻也是一副孩子氣。”

蘇葦拉過英韻的手,“這孩子好像比夢卿小一點,裴陽,她們同庚,都屬龍。”

英韻笑問,“為什麼伯母說夢卿更象姐姐?”

蘇葦和柔地,“因為你很依戀夢卿,所以夢卿才更象姐姐。”

英韻被說個正著,臉紅了。夢卿得意了,“媽,英韻比我小兩個月,我九月七日,她十一月一日。”

“一個室女座,一個天蠍座,一個安靜、謹慎,一個神秘、深沉。”

英韻說,“伯父,我可沒什麼神秘。”

“夢卿也並不安靜,有時候瘋瘋癲癲的,任性得很。”裴陽故意地。

“爸,那還不是你慣的嗎?你還說我?”

“裴陽,你就彆說她了,英韻,夢卿,你們快去自己房間玩吧,跟我們兩個老長輩在一起會沒勁的。”

夢卿拉起英韻走進了自己的房間,裴陽、蘇葦夫妻倆微笑地看著兩個女孩幸福的樣子。

夢卿父母的幸福笑顏在如今的英韻的眼裡已是昨日佳景,永無再現之可能了。蘇葦入住聖京郊區的精神病醫院至今未能出院,眼看冬至將臨,英韻又來到裴家。

“伯父,夢卿馬上要落葬了,十月份,她的喪儀我沒趕上,這次我要為她的事儘點心,這點錢,請你收下。”英韻把岑夫人與自己的錢一起遞給裴陽。

“英韻,你怎麼能給這麼多錢?”裴陽拿著錢,“太多了……”

“伯父,這裡有一千塊錢是嚴可森的母親岑夫人贈送的,她很同情也喜歡夢卿,她托我轉交給你。我的一千塊,是必須交付給夢卿的,錢算得了什麼,我總覺得,我要是沒去渝濱,夢卿肯定不會死……”英韻難過地低下頭。

裴陽眼淚差點掉下來,他自己一直難過的要死,“我收下,孩子。”

“伯母還好嗎?”

“她不行,葬禮是不能參加了,她現在落下個怪病,隻要一見和夢卿同齡的女孩,就會兩眼發怔地直撲上去,醫生說這種症狀要持續一段時間才能減弱。”

“也難怪,伯母那麼喜歡夢卿。”

裴陽眼睛潮濕了,誰不喜愛夢卿呀?他還沒聽說過,這世上有哪個人敵恨他的美麗女兒,可為什麼他的女兒要被這樣慘殺?難道不是那個夢卿一心欲嫁的外省青年所致?一想起那個未過門的女婿,裴陽就頭昏目眩。

“嗨!隻怪夢卿看錯了人嗬!”

英韻的心被一激,連裴陽都這樣否定米峰,難道她還要為那個溫淳的青年辯護,她隻有沉默。

“還是英韻你明智呀!我不該讓夢卿在大學期間就談婚論嫁的。”

“伯父,夢卿自有夢卿的道理,誰都無法預測自己的未來,我也是呀!”

冬至終於到了,聖京的天氣陰沉寒冷,頗有一番灰慘的氣象。

英韻與朱丹、巴克斯、白朗、居嶺、於聞光等人一起到了聖京南郊的天平公墓,本來可森也要來,可一聽英韻在場就退卻了。他們等在公墓的門口,沒多久,裴家的親戚全都乘車來了。

這時,一個七歲的小男孩從人叢中奔出來,“英韻姐姐!”

“升升!”英韻趕緊回應,她向朱丹他們介紹“這是夢卿的小堂弟。”朱丹看見從不逗人的英韻竟然把那個男孩抱起來,那個男孩長得明眸皓齒,麵膚嫩白,神態文靜,音質恬美。

“噢!這麼漂亮!真不愧是夢卿的堂弟。”巴克斯吃驚地讚歎。

“升升,你也來了。”英韻抱著他。

升升不象平時那樣開心了,“姐姐不在了,爸爸媽媽來送她,我也來送她。”

英韻強忍悲痛,她吻了吻升升,升升懂事地抱緊英韻,“英韻姐姐,你也來送姐姐?”

“是的,我和你一樣,都愛她。”

夢卿家的親戚大都認識英韻,他們一一與她招呼,升升與英韻更是親熟,以前,夢卿與英韻常常帶升升出去逛街,那時升升才五歲。

“升升,彆累著姐姐。”裴陽過來把升升抱過去,他讓親屬接過男孩,然後低聲對英韻說,“英韻,等會兒,夢卿葬儀開始,她的骨灰盒就由你捧著吧。”

英韻大驚,“伯父,我不是你家的親屬啊!”

“夢卿為什麼隻給你留遺信?”裴陽看著英韻,“我們全家決定的,也是夢卿的在天之靈對你所做的選擇,彆辜負她。”

“好……”英韻很激動,她知道這是整個裴氏家族對她的信賴與支持,“謝謝伯父。”

裴陽的弟弟、升升的父親——天洋交通局的高級職員主持了夢卿的葬禮。

英韻從裴陽的手裡接過存放了兩個多月的夢卿的骨灰盒,暗紅色的骨灰盒一捧在她的手中,英韻心說,“夢卿,我們又在一起了,你感覺到了嗎?”

升升的父親致著哀辭,英韻恍然聽到。

“卿兒,你聽到了嗎?你哀痛的媽媽在呼叫……”

白朗代聖大的學友致哀,“夢卿,與你朝夕相處三年的聖大學子們……”

英韻抬頭望望陰沉沉的天空,耳邊依然是白朗情感飽滿的聲音,“聖大的佳人嗬,你走得太匆匆……”

一直站在英韻身邊的裴陽,悄悄耳語,“英韻,最後你說幾句,夢卿等著聽你的話呢。”

全場的親屬、學友的目光都凝集在英韻身上,她捧著骨灰盒的雙手已經麻木。

英韻站在夢卿的大理石碑座前,麵對上麵夢卿的年輕麵影,仿佛與她對話,

“夢卿,我從沒想過要麵對你的遺像來與你對話,這世界一切都太虛幻,捧著你沉重的遺骸,我回想起琴南河裡你飄飛如魚的輕捷身影,幸福曾同那河上的太陽一樣光芒萬丈地照射在你身上。

我臨走那天,你不是對我說,在我回京時,你會捧著百合來迎接我。你知道我們都很喜歡百合,它的香與你的美,是上天的同工同曲。如今,隻剩花,不見人,你的美,與美的你就這麼不可思議的脆弱嗎?

我對你說,我不信,即使你已遠逝,我仍對著我們一起徜徉過的留英湖說,請留住這百年一遇的好人吧!上天,既然你把她慷慨地賜予我們,既然她的生命向我們證明過幸福的真實存在,為什麼?你現在又如此狠毒地把她奪走?

夢卿,我恨!我恨天地有情終無情,我恨萬物蒼生平凡落寞,唯獨你的眼睛向我傳遞過神的旨意。你是神,夢卿,你美麗的容顏,純潔的品格,天真的性情,聰慧的靈魂,是一種完全的神的造物,而為我由衷地崇拜、傾情。

我戀戀不舍,這世界有過你的神跡,我的生命因你的留印而更加淒迷。我無法測知我的未來,但是,夢卿,我的身體裡永遠載著你的靈魂,我願,你帶著我飛向你所在的新世界。”

夢卿的墓穴終被打開,裴陽擦著眼淚,“讓她下去吧,英韻。”

英韻走到那個打開的墓穴前,她慢慢地把夢卿的骨灰盒放入長方形的穴中,

“這不是永彆,夢卿,我們還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