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絕關係 被人打也不知道還手,之前的……(1 / 1)

寧暮雨笑,心跟著徹底冷了。

“我從十二歲開始,便種花賣花養活自己,也給家裡掙了一份口糧。十二年的養育之恩,從您將我賣入侯府那一刻起,便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今日,您為了自己的利益,不管我的處境,一再慫恿我去當妾室,又因我不如您的意,要斷絕我們之間的母女關係。這一切我都接受,如您所願,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踏進這個家門半步。不論我日後是死是活,也同您沒有半分關係!”

“啪”的一聲脆響,李蓉的巴掌落到了寧暮雨的臉上,她的自尊和驕傲被女兒的話語擊了個粉碎,“你這個不孝女,簡直反了!”

蕭天澤和十五在屋內察覺到了門外的不對勁,寧朝雲聽到聲響,飛快從屋裡走出來。

寧暮雨上牙死死咬住下唇,將所有情緒咽了下去,見寧朝雲出來,抖著手將腰邊係的荷包扯下來,遞給他,笑著道:“這是壓歲錢,姐姐最後一次給你。”

寧朝雲不接,看著她臉上的紅巴掌印和泛紅的眼眶,質問李蓉:“娘,您跟姐姐說了什麼?為什麼打她!”

李蓉的權威第一次受到這麼強烈的挑戰,氣得臉色清白:“我還打不得她了!這個不孝東西!”她抬起手,第二個巴掌又要扇下去。

寧暮雨看著那隻手揚起,又看著那隻手落下,她甚至沒有閉上眼睛,隻冷眼地看著一切。

巴掌在空中劃過一半的弧度,便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給攔了下來。蕭天澤冷冷的聲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伯母請您自重。”

寧暮雨窘迫地低下頭,偷偷擦去眼中的淚水,蕭天澤的聲音再次響起,“被人打也不知道還手,之前的功夫白學了!”

寧暮雨愣在原地,聽得母親道:“二公子,您有所不知,這不孝女竟然要跟我斷絕關係。這世上哪有敢頂撞父母之人,我一時沒忍住氣,便出手教訓了她。”

蕭天澤放下了李蓉的手,道:“我沒記錯的話,她的身契已在侯府。”

既然身契在侯府,便是脫離了這個家,豈能隨意讓人打罵。

在蕭天澤麵前,李蓉的氣勢弱了一大半,她笑著解釋道:“我是這丫頭的母親,母親教育女兒,也是天經地義,讓二公子見笑了。”

蕭天澤並未再言其他,冷臉拉起寧暮雨的手往外走。

寧朝雲痛心地看了母親一眼,便追了出去。

小院中飛揚起雪花,有一絲冰涼落至他臉上。

寧朝雲拉住寧暮雨那隻晃動的手,迫使蕭天澤停在了院中。

“姐,母親說的是氣話,並不是真的不要你。”寧朝雲焦急地解釋,“等我日後攢夠了錢,定然會將你贖出侯府的。”

寧暮雨的雙眼被風吹得越發通紅,她沒有看寧朝雲,掙脫了他的手,將荷包推進他懷中,道:“姐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好好的。”

寧朝雲將荷包甩在地上,哭著道:“我不要這錢,我要姐姐!”

寧暮雨眼中盈滿了淚水,她抬起衣袖擦乾,吸了吸鼻子,隨後笑看著寧朝雲,故作鄙夷地說:“你多大啦,還愛哭鼻子。”

十五在一旁勸說:“雨姐弟,你若是日後想雨姐了,可以來侯府找她。”

寧朝雲哭泣不止,他還隻是一個未滿十三歲的孩子,接受不了母親口中斷絕關係的說辭。

寧暮雨伸出一隻手,擦去弟弟臉龐的淚水,柔聲安慰道:“姐沒有不要你,姐得了空,還是會回來看你的。”

寧朝雲抽噎著問:“真的嗎?你不許騙我!”

“真的,姐幾時騙過你?”

寧朝雲信以為真,將荷包塞進寧暮雨手中,道:“那這錢你自己留著吧,你之前給我的三兩銀子我還沒花呢。”

寧暮雨笑罵道:“你是不是傻,有錢都不收!這錢是姐給你的壓歲錢,你如今正是長個子的時候,不能吃得太差,留著買點好吃的。府上還有事,我們不能再耽擱了。”

寧暮雨鼻子堵塞不通,張開嘴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灌進口腔和喉嚨。她覺得周身冰冷,隻有蕭天澤握住她的手上傳遞著一絲熱度。她攏了攏衣袖,最後看了弟弟一眼,邁著沉沉的步子轉身,離開了這個生活了十幾年的院子。

馬車內,氣氛稍顯沉悶,十五率先開口道:“雨姐,原來你還會種花啊。再過兩個月這便開春了,我記得咱們西泠閣後院有一塊空地,不如你給種上花,也給院裡增添一絲顏色。”

十五耳力過人,將寧暮雨在屋外與李蓉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寧暮雨撩起車簾,看著匆匆後退的街道,心不在焉地說:“都行。”

路過馮記醫館時,寧暮雨叫停了馬車。她以見朋友為由,請蕭天澤在車上等候一會,隨後自己下了車。

雖是年下,醫館內的病人依舊不少。

馮姣姣見到寧暮雨時,眉眼飛著笑,一把張開雙臂抱住她,一邊責怪她回家沒有通知自己,一邊又給她交代此前她交代她辦的事情。

幾個月前,寧暮雨曾給過馮姣姣一副畫像,那副畫像上的人是謝瑗。

那時,謝瑗正在為懷不上孩子一事煩惱,寧暮雨同謝瑗說紅梅山下有一家醫館,大夫是當地有名的婦科聖手,就是想誘謝瑗去馮記醫館看診。

馮姣姣將謝瑗的畫像給他父親看了,並特彆囑咐他父親記下此人。可是這麼久下來,此人都沒有來過醫館。

寧暮雨在沉重情緒中半迷失半尋找出路,她想,也許謝瑗對她有所防備,並不信任她,所以才沒有考慮她的建議。又或許謝瑗找了自己熟悉的大夫看診,她的身體並沒有問題。

寧暮雨囑咐馮姣姣繼續幫她盯梢,覺得頭腦昏昏沉沉,沒說兩句話,便離開了。

馬車壓著路麵往前,不過一個小時左右,便停在了安定侯府門前。

蕭天澤和十五率先下車,寧暮雨緊隨其後。

腳剛挨著地麵,寧暮雨便見一個年輕婦人奔了過來。

她細看了那婦人兩眼,模樣清秀,瓜子臉,覺得很眼熟,瞬間想起上次見她時,她懷中抱著一個粉頭粉腦的孩子。隻是這婦人現在這般模樣,瞧著比從前清瘦了不少,臉色也有些蠟黃,像是沒吃飽飯似的。

十五忙問:“梅朵,這大過年的,你怎麼跑這來了?”

梅朵雙膝跪地,眼淚隨即流了下來,哆哆嗦嗦地說:“二公子,十五,小寶生病了,現在還發著高燒,我、我,家裡沒錢了,求求你們救命。”

十五撓了撓頭,疑惑地問:“我記得前段時間給了你銀子,怎麼這麼快就......可是出了什麼事?”

梅朵哭哭啼啼地說:“前段時間我帶著孩子上街趕集,門上的鎖舊了沒來得急換,回來的時候便看見大門敞開,家裡被翻得亂七八糟,所有的銀子都被偷了去。我懷疑是遭了賊,去報了官,可是官府壓根沒抓到人。我實在沒有辦法了,才來找你的。”

十五將梅朵扶起來,請示了二公子一眼,蕭天澤頷首,十五便帶著梅朵上了馬車,急匆匆而去。

寧暮雨沒有心情管其他人的事,她跟在蕭天澤身後,一言未發入了府。

回到西泠閣時,酉時過了一半,天已經黑透了。

寧暮雨從廚房領了食盒回來,伺候蕭天澤用晚膳,她腦中一片混亂,不想讓人看出她的心事,臉上一直掛著淡淡的笑意。

蕭天澤快速吃完了飯,朝她說了一句“今夜無需來伺候”,便進了書房。

或許二公子是想給她留一些時間思索吧。

寧暮雨收拾好飯桌,到後院小廚房吃自己的那份飯。她看著天上的冷月,嚼著食不知味的飯菜,眼淚無聲地往下掉落。

從今以後,她連能回去的家都沒有了。她真的成為了一片漂浮的浮萍,無根而流。

可是又有什麼好傷心的呢,本來就爹不疼娘不愛。

去你的傷心!

寧暮雨擦乾眼淚,對著月亮展開大大的笑顏,就算一個人,她也能堅定地走下去。

***

亥時,書房。

十五正在同蕭天澤彙報所知情況,寧暮雨在旁默默地聽著。

原來這位叫梅朵的婦人是十五小時候的朋友,兩人都是無父無母的流浪兒,搭伴在寺廟避風雪。梅朵比十五大,對十五還算照顧有加,化到了緣會分給十五一半吃食。

蕭天澤撿十五的時候,梅朵也在一旁,那時兩人都已經餓得有些神誌不清。

太夫人本想將梅朵一塊帶入府中,梅朵卻堅決不肯,嘴裡隻念著要找父母。

太夫人無法,找寺裡要了些熱粥,又給了她一些銀子,便帶著蕭天澤和十五離開了。

蕭天澤本以為不會再見梅朵,隔了些時日跟祖母再次來寺院上香,沒想到又遇見了她。她依舊穿得破破爛爛,縮在牆角啃雪,依舊不肯跟隨他們去侯府。

太夫人覺得這孩子倔強,不想再管,蕭天澤卻覺得她可憐。太夫人疼愛孫子,不想他因為此事不開心,便讓人給梅朵找了戶人家將養著。

那對夫妻膝下無兒無女,看梅朵長得乖巧,很是喜愛。也許是因為眼緣,梅朵也一改倔強性子,答應了在此安家。

小的時候,蕭天澤常常跟十五一起去看梅朵,隨著時間的推移,三人的年紀逐漸增長,蕭天澤性子冷淡,這段情誼也隨之泯滅。十五因記著小時候的遭遇,對梅朵心懷感激,一直和梅朵保持著聯係。

梅朵長大後,養父母皆因病去世。媒婆瞧著她模樣還算標致,又無人照顧,便給村子裡一個采藥郎中說了這門親事。

這郎中無父無母,家境也不太好,娶媳婦難,對梅朵無所挑剔。兩人順利結成連理,成婚幾年,梅朵生了兩個孩子。隻是好景不長,丈夫因一次外出采藥掉落山崖,梅朵從此成了寡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