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弄 這種玩弄人心的把戲,是誰教你的……(1 / 1)

寧暮雨嘴角抽了抽,不再理會十五,轉頭看蕭天澤,道:“二公子沐浴完,便去偏廳用早膳吧。奴婢不知道二公子愛吃什麼,便沒有特意囑咐廚房了,都是按著時節做的粥和小菜。”

蕭天澤看了她一眼,隨即移開眼眸。

寧暮雨跟在他身後,屁顛屁顛地問:“二公子今日是否要去給太夫人和夫人請安?奴婢好提前準備。”

蕭天澤眼眸輕壓了下來,神色如同暗夜中的孤燈,晦暗不明。他默了一瞬,然後緩緩道:“午時去幽篁齋陪太夫人用膳。”

雖然蕭天澤臉色不太好,看上去像是勉為其難,可居然願意將她帶在身邊!寧暮雨有些難以置信。

蕭天澤用膳時,十五本要伺候,寧暮雨心情很好,把他推至一旁,用眼神示意她來。

寧暮雨給蕭天澤舀了一碗山藥瘦肉粥,又將小菜、糕餅、餐具一一擺好,勺子也親手遞到蕭天澤手中,體貼又周到。

蕭天澤嘗了一口粥,神色沒什麼變化,眼神卻與從前不一樣。

十五神色緊張,問:“公子,可是有什麼不對?”

寧暮雨道:“我用銀針試過了,沒毒啊。”

蕭天澤不動聲色,繼續喝粥。

寧暮雨道:“奴婢聽阿木說,二公子每日天不亮便出去了,回來得又晚。奴婢想著廚房送過來的早膳都定時定點的,等二公子來吃便涼了。夏天還好,反正天兒熱,這秋天到了,還是得喝熱粥,暖胃。奴婢便擅自同廚房說了,讓他們以後每日晚點兒送早膳過來。請二公子不要怪奴婢自作主張。”

正式當差第一天,寧暮雨態度恭敬,做事細心周到,完全讓人挑不出錯。

十五聽了話後卻呆愣了一晌。從前都是他貼身照顧二公子,可他太粗心,二公子日日喝冷粥他都沒察覺。

十五又聯想到其他很多作為貼身侍從需要考慮周全的事情,可能都被他忽略了。二公子從沒說過他半句不是,他更加自責和羞愧。

寧暮雨看著十五臉色由明變暗,又道:“十五平日照顧二公子事無巨細、親力親為,我日後還要多向你學□□之,我倆以後一起伺候二公子,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十五眼神突然變得堅定,點頭道:“十五日後定會更用心伺候公子。”

蕭天澤放下勺子,沒責難也沒表揚,隻對十五道:“去書房把那幅煙山秋景圖取來,待會給太夫人送去。”

十五應聲,步履匆匆地出去了。

蕭天澤將粥喝完後,隻吃了一個桂花糕,便停了筷。

寧暮雨道:“前幾日夫人還說二公子太瘦了,二公子不如再吃個包子吧。”

蕭天澤側頭看了她一眼,問:“你沒其他事可做?”

寧暮雨笑答:“奴婢的事就是好好伺候二公子。”說完給他遞過去一張帕子。

蕭天澤接過帕子擦了擦手,聲音冷冷響起,“你故意當著十五的麵說以前的粥冷,讓他自責了一番,又讚他事事親力親為,想博得他的感激。這種玩弄人心的把戲,是誰教你的?”

寧暮雨抬頭直視蕭天澤,道:“二公子是聰明人,什麼都逃不過二公子的眼睛,如此,奴婢有話就直說了。”

“奴婢本在廚房安心當差,卻無緣無故在覓月軒的裹挾下,來到了西泠閣。能夠來到西泠閣,本也是一種難求的福氣,因為工錢確實比從前拿得高許多,但若不是二公子當時同意,奴婢絕不敢應。”

“奴婢自來此之後,隻想著勤勤懇懇當差,但是二公子對奴婢有先入為主的印象,諸多疑慮加身,奴婢實在覺得冤枉。以後,奴婢要與十五共同伺候二公子,若是十五一直如二公子般對奴婢心懷芥蒂,搭配做事難免出差錯。活兒乾不好,主子便要追責。十五有二公子庇護,奴婢隻孤身一人。所以奴婢所求很簡單,願二公子體諒。”

這番話,寧暮雨在心中說過無數次,原話比較粗糙,她經過多番潤色才說話口。

意思是:我本來在廚房乾的好好的,莫名其妙被大公子夫婦和夫人推到了西泠閣,雖然這裡工錢高,但若不是你二公子親口同意我來,我也萬不會答應來。

我來這裡後,一心乾活,但是你二公子就是覺得我心不誠,故意刁難。十五繼承了你的態度,也對我冷言冷語。我日後要同他一塊乾活,若是他一直這個態度,那還怎麼做事?事情做不好,夫人就會懲罰,他是有你護著,可我隻有一個人。我隻希望他能放下對我的成見,希望你體諒體諒我。

寧暮雨說得無比誠懇,蕭天澤卻笑了,“無緣無故?你真的如你所說那般清白?”顯然他還是不信她。

寧暮雨豁出去了,道:“或許覓月軒對奴婢有所圖,但是入了西泠閣,奴婢便是這院裡的人,絕不會對二公子生二心!”

蕭天澤收起笑意,重新審視寧暮雨,“你看得很清楚,覓月軒是對西泠閣虎視眈眈,但是我沒心思跟他們玩。你也不必著急自證清白,日久見人心,時間長了,是妖魔鬼怪總會現出原形。”

蕭天澤走了,寧暮雨心中鬆了一口氣,這事壓在她心頭幾日,讓她喘不過氣,今日說開了,便算了了一樁心事。

***

蕭齊愈出身名門,府上三代為侯,在平定邊疆上,蕭氏一族居功至偉,他們手中握的是實實在在的軍功。

蕭齊愈是武官,雖然從小重視三個兒子的體能體魄訓練,但他心中總期望,三個兒子能夠憑自身能力,通過科考走上屬於自己的道路。因此,專門請了名師在府中教導。

蕭天全已參加過一次科考,但是落了榜,他身為侯府長子,自知將來父親的爵位會落在他身上,經過一次失敗便沒了科考的心思,肯來聽夫子教課,不過是不敢駁了蕭齊愈和沈夫人的麵子。

蕭天恩天資不錯,在讀書上肯用心,可他才二九年紀,便納了妾室。妾室趙西子有孕在身,他的心思如今大部分用在自個兒院中,能夠分到讀書上的心,便少了一塊。

三個人中,屬蕭天澤在讀書上最有天分,也目標清晰。夫子授課時,常常讚他不為外撼,不為物移①,心誌堅定,才思敏捷,文章立意高遠,是個可造之材。

蕭天全雖是蕭天澤的哥哥,但對此有所不滿。

蕭天澤性子孤僻,蕭天全從小就與他玩不到一塊,加之沈夫人也對他親情冷淡,蕭天全就更不把這個弟弟放在眼中。在三個兄弟中,蕭天全是嫡長子,一向視自己最強,可是隨著年紀的增長,蕭天澤的優秀嶄露頭角,逐漸讓他感到壓力。

蕭天全常常對謝瑗訴苦,害怕蕭天澤日後壓他一頭,夫妻倆將蕭天澤視為敵人,處處看他不慣,明裡暗裡想要搞他。

蕭天澤知曉蕭天全的心思,但是他沒空理會那些齷齪,一心想得到母親沈夫人的認可,找不到其他辦法,隻能在讀書上更加勤奮。

每日上午,蕭天澤都在十五的陪同下,在明思堂聽夫子講學。下午沒課,他便一人在書房內看書習字,直到黃昏。

這樣的日子他過了五年,早把心智磨練得十分堅毅。

午時初刻,課業結束,蕭天澤回到了西泠閣。

十五將筆墨擱置好後,寧暮雨便跟在他們身後,一起去了幽篁齋。

寧暮雨依舊戴著麵紗出門,蕭天澤盯了她一眼,她心虛地說:“奴婢擔心嚇到太夫人,還是遮一遮比較好。”

路上,他們碰到了蕭天全。

蕭天全有意無意地譏諷:“二弟,又去看祖母啊,可真勤快。”

“比不得大哥府裡府外事物繁忙,我一個閒人自然時間多。”蕭天澤淡淡回應。

若說閒人,如今大家都沒有官職在身,除了讀書練武,也沒有正經事可做,他蕭天全何嘗不是一個閒人。可他偏偏閒得連去探望祖母的時間都沒有!

蕭天全惱怒地看著蕭天澤,突地目光一斜,落到寧暮雨身上。

寧暮雨戴著麵紗,彎彎的霧眉看著如同四月間雲煙繚繞的江南,一雙圓眼水靈靈地泛著波光,整個人纖細嫋娜,又穿了一件淡青色的衣服,清新得如同雨後的空氣。

蕭天全呆看了寧暮雨一瞬,腦中有些恍惚,突然發問:“二弟,你身旁何時多了一位美人?”

寧暮雨受不了他那色眯眯的眼神,飛速行了個禮,揭下麵紗一角,道:“奴婢寧暮雨,給大少爺請安。”

蕭天全見到寧暮雨張熟悉的大紅臉,如夢初醒。他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眉心緊地一蹙,像是受了某種驚嚇。半晌後,整張臉又慢慢舒展開,笑道:“原來是你啊,怎麼青天白日戴著麵紗,都快認不出了。”

寧暮雨笑著道:“奴婢怕旁人同大少爺一樣,看到我的臉便嚇著了,所以才戴麵紗蓋一蓋。”話裡話外都在嘲諷蕭天全膽小。

“怎麼會呢?哈哈哈哈......”蕭天全滿臉心虛,想著寧暮雨是覓月軒的棋子,不便與她過多交流,便對蕭天澤道,“二弟,若無其他事,大哥我便先走一步。”

蕭天澤靜靜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唇角印出一絲淺淺的笑意,轉瞬即逝。

寧暮雨不緊不慢將麵紗戴好,十五吃驚地看著她,又朝她比了個大拇指,道:“你膽子真大,連大公子都敢調侃。”

“我調侃了嗎?”寧暮雨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蠻不在乎,“我不過實話實說。”

十五哈哈大笑:“第一次見大公子在下人麵前吃癟,他剛才的表情就像見了鬼一樣。”

“你說誰是鬼?”寧暮雨揚手去打十五,十五飛快閃身,兩人你追我趕,繞著蕭天澤打圈,臉上皆是笑意,似乎完全沒將他放在心上。

蕭天澤伸手壓住十五的肩膀,眼神輕輕掃了兩人一眼。寧暮雨和十五察覺到那道不妙的目光,立馬從老鷹變成小雞仔,姿態恭恭敬敬,分立在蕭天澤兩側。

風輕摘下幾片樹葉,逗弄起一池漣漪,日影斑駁,照在三人的衣角上,在青石路旁刻下深深淺淺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