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空調運作發出輕微的底噪，身上蓋著的薄薄涼被似乎越來越沉。

孟櫟亭隱約能聽見屋外江延在客廳走動的聲音，而後聽到飲水機的“咕嚕”聲，接著腳步聲漸漸消失。那些聲響在腦中映射出的畫麵也隨之朦朧起來，她終於沉沉入睡。

“篤篤”的叩門聲響起，孟櫟亭醒來，花了幾秒時間等待思緒回籠後，她反應過來是江延在外麵敲門。

“怎麼了？”剛睡醒，孟櫟亭的聲音有幾分沙啞，她問完後清了清嗓。

門外的江延聽到孟櫟亭醒了後答道：“差不多可以起來吃飯了，吃完飯再回來休息。”

孟櫟亭聞言應了聲好，門口的腳步聲遠去。

探身將床頭的手機拿過來摁亮，屏幕上顯示時間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半。

孟櫟亭將睡衣換下，而後關了空調。想到待會兒吃完飯回來還要繼續休息，於是就沒有整理床鋪以及拉開窗簾。

打開臥室門，孟櫟亭看到江延站在沙發旁邊正低頭看著手機。

江延聽到這邊動靜後抬頭看過來，想到剛才自己叩門有一會兒後裡麵才傳來聲音，孟櫟亭應該是睡著了的。

唇角微勾，江延語氣輕快了些：“走吧，我們上樓吃飯。”

上樓？孟櫟亭疑惑問道：“去你家吃麼？”

“對啊，不然呢？”

孟櫟亭心想也是，於是沒再說什麼。

到了四樓，江延他們家的門已經打開，漏了條縫輕輕掩著。

江延拉開後朝屋裡說了聲：“媽，我們來了。”

孟櫟亭跟在江延後麵進去，正好祝媛從廚房裡出來，孟櫟亭看到後點頭問好。

祝媛臉上是親切的笑意，嘴上招呼著：“先進來洗個手準備吃飯，菜有點不夠，我剛去買了兩份鹵菜，看亭亭你喜不喜歡吃。”

孟櫟亭聞言有些不好意思道：“太麻煩您了。”

祝媛不在意地擺擺手：“這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我還說每天中午都是一個人吃飯，冷冷清清的，好不容易有人陪我，我開心得很，不麻煩。”

說完，祝媛拉著換好鞋的孟櫟亭往裡走。

一旁江延換好鞋後站直身，看著前麵祝媛親昵地攬著孟櫟亭的肩，嘴角牽起。

飯桌上，如同以前孟櫟亭偶爾來江延家裡玩時一樣，祝媛時不時就給她碗裡夾上一筷。

孟櫟亭還沒吃上幾口，碗裡的菜就已經堆得看不見下麵的白米飯。她開口道：“祝阿姨您彆光顧著給我夾菜，您自己也要多吃點。”

祝媛笑道：“我在吃呢。雖然我們兩家住得近，但亭亭你難得來我們家吃飯，阿姨就想讓你多吃點，吃好了身體才好。”

旁邊江延附和道：“不光要多吃菜，還要多運動。”

孟櫟亭轉頭看江延一眼。後者往嘴裡扒了一口飯，察覺到視線後看過來，對上孟櫟亭的目光微挑眉。

想著祝媛在旁邊，孟櫟亭點頭應了句：“是要多運動。”

江延眼底染上幾分笑意。

從進屋到現在，祝媛沒有問他們為什麼中午突然請假回來。孟櫟亭猜測應該是江延已經提前說過。祝媛沒有當著她的麵提起這個話題，也是怕她不自在吧。

吃完飯後，孟櫟亭自覺幫忙收拾碗筷，祝媛攔了幾次，但拗不過孟櫟亭堅持，於是索性隨她。但到洗碗時，祝媛是堅決不讓孟櫟亭沾手：“吃完飯就趕緊去好好休息，你們倆等會兒還要去學校呢。”

說完就不容拒絕地將孟櫟亭推出了廚房。

孟櫟亭隻好跟祝媛告彆，正要出門下樓，卻發現江延也跟在她身後。

她轉頭問江延：“你中午不是要午休麼？跟著我做什麼？我們約個時間，待會一起去學校就行了。”

江延繞過孟櫟亭到玄關換鞋，嘴上回答道：“我東西還在你家呢，去你家休息也一樣，沙發上躺一會兒就行。”

“……沙發上睡不好吧？”

江延換好鞋後看過來：“孟櫟亭，你還擔心我睡眠質量呢？我隨便往哪兒一倒就能睡著。”

孟櫟亭聞言訥訥道：“噢，那睡眠質量確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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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自己的臥室，孟櫟亭本來還擔心吃完飯就睡覺會不會不舒服，但剛一沾上枕頭，這個問題還沒來得及想出答案，她就已經沒了思緒，再次安穩入睡。

沙發上，江延低頭撥弄著手機回複消息。

祝女士：亭亭去休息了嗎？

江延：剛進臥室，應該睡了

祝女士：你在客廳動靜小點，彆吵到亭亭

江延無奈嘴角微撇，手上鍵出幾個字：我就睡個覺，能有什麼動靜

手機頁麵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老半天祝媛終於發過來一段話。

祝女士：亭亭她爸媽最近可能有些事，亭亭多少會受到影響，你平時在學校也照顧著點，能幫忙的儘量幫。

江延眉頭微皺，原來是這樣。

回複了一個“好”後，江延把手機放在茶幾上，側過身拿了一個靠枕放在沙發上當作枕頭，然後躺下。

閉上雙眼腦中想著一些事，就在江延因為困意襲來堪堪入睡之際，他忽然想起自己還沒有定鬨鐘。

一個翻身坐起，江延拿過手機設置好時間，而後鬆一口氣仰倒在沙發上。

剛才孟櫟亭進臥室前還說她要定鬨鐘，被江延攔下了，讓她好好休息什麼都不用操心。

沒想到自己讓人彆操心，轉頭來差點就把這事忘了。

江延一時好笑，而後閉上了眼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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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回到學校以後，孟櫟亭整個精神狀態明顯好了許多。

她的心情也輕鬆不少，因為中午的兩次快速入睡讓她對自己的睡眠再次恢複了信心。

當天晚上洗漱時，孟櫟亭甚至對上床睡覺充滿了期待。

但在輾轉反側一個多小時以後，孟櫟亭不得不泄氣承認，她的“好眠”隻是短暫地寵幸了她一會兒。

在床上再次翻過身，孟櫟亭調整了一下枕頭的位置，想著是不是今天中午那會兒把晚上的那一份給睡了。

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前段時間她晚上缺的覺又跑去哪兒了呢？

正要閉上眼再次嘗試入睡，床頭手機卻忽然亮了起來。

孟櫟亭探身撈過手機，屏幕上是江延發來一條消息。

江延：睡了沒

孟櫟亭：你還沒睡？

江延：嗯，打遊戲

孟櫟亭有些疑惑，他晚上都會打遊戲到這麼晚麼？那白天上課不會沒精神嗎？

下一秒手機上又發來一條消息：起來看會兒星星？今晚難得天上能看見

孟櫟亭下了床鋪走到飄窗邊拉開窗簾，手撐著台麵身體前傾往外看，果然能看到天上零落綴了些星光。

江延：看到了嗎

舉起手機對著天空按下拍攝鍵，孟櫟亭拍好後將照片發了過去。

孟櫟亭：看到了，但是不夠亮，拍不清楚。

臥室窗前，江延點開手機裡的照片，深紫色的夜空裡隻能隱約看到一點亮光，霧蒙蒙的甚至辨不出是星星。

他指尖輕點退出圖片，垂眼思索幾秒，而後在輸入框中鍵出一行字。

江延：那天晚上我夢見外公了，你的照片果然管用

看到對麵發來的消息，孟櫟亭想到了那天晚上自己說的話，眼角微彎，笑了笑。

孟櫟亭：夢裡外公跟你告彆了麼？

江延：算是吧，隻能看到我外公的背影，他在往前走，我追不上，明明我平時跑那麼快

確實，短跑決賽第二，一千五還拿了第三，孟櫟亭想著。那幾個比賽的視頻都還保存在自己的相冊裡。

江延：我剛數了下，有九顆星

看到屏幕上發來的這行字，孟櫟亭抬頭望著夜空也跟著數了下。

孟櫟亭：有十一顆。

江延：？哪裡多出來兩顆

對麵發來一張圖片，上麵用紅色記號圈出了九顆星星的位置。孟櫟亭點開圖片對照著天空又數了一次，虛著眼漸漸感覺有些困。

圈出那兩顆星星後，孟櫟亭將照片發給江延。

江延：（厲害）

像是打開了一罐汽水，“滋啦”一聲，孟櫟亭微抿唇壓下這忽然生出的悸動。

江延總是這樣，誇讚的話語似是漫不經心，又像帶了些認真。在他麵前，孟櫟亭忍不住會生出自己真的很厲害的錯覺。

哪怕隻是眼力好些罷了。

眨了眨眼，孟櫟亭試圖消散逐漸襲來的疲倦，想和江延再多聊一會兒。

這想法誘惑著她，但理智卻告訴孟櫟亭她應該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睡意。

到底是怕這困倦陡然消失，孟櫟亭手上發出一條消息：有點困了，睡覺麼？

下一秒對方回複：好

拉上窗簾，孟櫟亭躺回床上，手機將將放下又亮了起來。

江延：把手機調成振動可以麼

孟櫟亭：？

江延：方便我睡不著的時候給你發消息，你要是不回我就一直發，直到你回我（得瑟）

孟櫟亭：……

中午那會兒不是還說自己睡眠質量好麼？怎麼現在又說睡不著了？

孟櫟亭到底還是把手機設置裡的振動打開，然後回複道：好，晚安。

手上微震，江延發來一條消息：晚安

打了個哈欠，孟櫟亭將屏幕摁滅，然後躺回了床裡。

剛才江延提起的星星和外公的話題，讓孟櫟亭又想起了自己的爺爺。腦海中逐漸回憶起夢裡爺爺跟她招手的樣子。

不知不覺間，畫麵像是霧一般消散，思緒沒入其間。

/

早上孟櫟亭是被手機的振動給驚醒的。

這振動頻率不像是她的鬨鐘，孟櫟亭疑惑間拿過手機，居然是江延打來了電話。

一時間孟櫟亭懷疑自己還在夢裡，但手上那間或傳來的振動頻率又真實地提醒著她。

手上劃開接通，孟櫟亭問道：“江延？怎麼了？”

手機裡傳來和平時不同的微啞糯音，讓江延短暫愣怔一瞬，而後下意識清了清嗓。

男生壓著語氣裡隱隱的倦意，開口道：“叫你起床啊。”

孟櫟亭聞言呆滯片刻，沒忍住似確定般問了句：“什麼？”

問完後又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六點二十。

孟櫟亭平時六點四十起床，此刻她有點懵。

手機裡聲音傳來，孟櫟亭抬手放到耳邊。

“早點起床去運動，昨天你不是答應了要多運動麼？”

話音裡，孟櫟亭想起自己昨天中午在飯桌前應下的那句話，有些無奈道：“我那是……”

手機那邊江延已經出聲打斷：“你先洗漱吧，我直接在樓下等你。”

“啊？”

沒給孟櫟亭反應的時間，對麵已經掛了電話。幾聲忙音後，通話徹底結束。

看著剛才還醒目的“江延”二字從屏幕上消失，孟櫟亭陷入怔忡。

江延的生日……不是過了麼？今天是四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