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櫟亭的視線落在手機屏幕上，片刻後光亮陡然熄滅她才回過神來。
想到剛才江延在電話裡說會在樓下等她，孟櫟亭趕緊起床換下睡衣準備洗漱。
等她三步並作兩步地小跑下樓時，抬眼就看到江延已經跨著自行車等在了門口。原來真的不是惡作劇。
江延餘光瞥見門口身影，轉過頭來看她，笑著道：“剛聽見你‘咚咚’下樓了，時間還早，不用那麼急。”
孟櫟亭一邊將樓道下的自行車取出來，一邊問道：“你起得這麼早，吃過早飯了麼？”
“沒呢，不是等著運動完跟你一起吃麼？”說完，江延握拳抵唇打了個哈欠。
男生本就帶了股散漫的勁，此刻眼角微耷，更顯出一身的憊懶氣息。
聽到江延的話，孟櫟亭慶幸自己剛才出門太急，忘了熱牛奶。
將自行車推到江延跟前後，孟櫟亭的目光幾不察覺地在他身上淺淺劃過，而後又問：“祝阿姨呢？”
“在樓上練瑜伽，我跟她說了，以後早飯都跟你一起。”
以後？孟櫟亭斟酌著這個字眼，然而還是沒有問出口。她換了個話題：“我們現在去哪兒運動？學校麼？”
“嗯，學校操場。”
說完，兩人騎上自行車從單元樓下離開。
到了承明一中門口，以往在校門處對稱排列的“站崗人員”一個都沒看見。孟櫟亭他們來得太早了些，此時校門口幾乎無人進出。
上一屆高三學子離開學校後，江延作為準高三生，就不再被安排每天早上站崗檢查。
兩人到學校車庫放好自行車後，直接去了操場。孟櫟亭跟在江延身後把書包放在了跑道旁，然後在江延的示意下開始做熱身準備。
雖然是盛夏的天氣，但早晨清爽的空氣還沒有經受陽光的炙烤，微微清風拂過，帶著絲涼意。
操場上也有三兩個正在慢跑鍛煉的學生，還有些在跑道外側一邊走路一邊默背著，手上的冊子間或翻過一頁。
原來這就是清晨的承明一中操場的模樣。
幾分鐘下來，孟櫟亭身上已經生出了熱意。
“走吧，先慢慢跑一圈。”身旁江延出聲道。然後兩人開始在跑道上並排慢跑起來。
跑出幾十米後，孟櫟亭和江延基本找到了合適的速度和距離。兩人之間相隔不過半臂，孟櫟亭能聽到身旁隱約傳來的呼吸聲。
一圈下來，江延略微提了些速度。剛開始孟櫟亭還能跟上，自覺沒什麼問題。到後來就開始呼吸漸喘。
江延時不時側頭注意著孟櫟亭，見狀腳下放慢了速度。
孟櫟亭以前沒怎麼運動，唯一能算作鍛煉的就隻有每天課間的跑操，但除開進場和回教室的時間，整個課間操下來最多也就能跑個七八分鐘，而且因為人多，大家也不怎麼跑得起來。
現下跑了近兩圈，孟櫟亭已經感覺到肚子有些岔氣。到後麵實在感覺不舒服，孟櫟亭想著先停下休息一會兒。
江延看孟櫟亭眉頭微皺，手上壓著肚子作緩解。他也沒再繼續跑，陪著走在孟櫟亭旁邊。
但江延建議孟櫟亭再走上一會兒，不要就這樣直接停下。孟櫟亭於是微微張口呼吸，試著減輕這抽痛的痙攣感。
等到那一陣過去後，孟櫟亭又開始慢跑起來。就這樣攏共堅持了小半小時，江延終於說可以休息了。
孟櫟亭鬆一口氣，當即就停下腳步曲腿撐膝，而後下一秒就想直接坐在地上屈服於腿間的酸軟感。
手臂忽然被緊緊握住，肌膚間微燙的觸感傳來，讓孟櫟亭清醒了幾分。
男生的手背隱約可見青筋起伏，和女生纖柔的線條放在一處實在對比醒目。
“不要停，先走一走。我們到那邊以後拿上書包。”江延抬手指著操場入口的方向，視線似乎直直落在兩人書包上，並沒有察覺這過分熟稔的接觸。
“……好。”孟櫟亭狀若自然地應了聲。手臂上那支撐著她的力道漸漸鬆開。
江延的手落下後放在身側，指尖輕勾似是作出握攏的姿勢。動作突兀一頓，他像是忽然間回過神來，不自在地握緊一瞬後又陡然鬆開。
到了跑道起點處，江延提起兩人的書包，而後將孟櫟亭的遞給她。
“先喝點水，然後我們出去吃早飯。”
孟櫟亭抬手接過後拿出水杯，喝完後放進書包拉上拉鏈，視線裡麵前忽然多了一張方巾。
藍色的，疊得方正，能看出來沒用過。
身前江延開口道：“新的，早上出門的時候想起你應該會用到，怕你沒帶。”
孟櫟亭額間確實起了一層薄汗，她接過後道謝，見江延並沒有再拿出一張方巾，於是又問道：“那你呢？”
江延一邊拿出水杯一邊無所謂地說著：“我洗把臉就好，但你不行，我怕你被冷水衝這麼一下能直接感冒。”
聞言孟櫟亭微赧，她身體素質的確太差了些。
兩人背上書包走到操場入口的洗手池邊，江延擰開水龍頭後捧著水衝在臉上。
孟櫟亭將方巾疊好後放在書包側袋，然後擰開旁邊的水龍頭洗手算是降溫。
側頭看了眼身旁的男生，臉頰上的水珠順著先前的水跡沒入下頜線，而後蜿蜒自喉間滴落。
默默收回目光，旋緊水龍頭後，孟櫟亭甩著手上的水漬，用力地像是不小心沾染了其它什麼一般。
懶得回一趟教室放書包，兩人直接背著出了校門吃早飯。
到校門口後跟保安說了一聲情況，後者早就認識江延，直接放了兩人出去。
校門口停了一輛白色賓利，舒愛和李懌正好從車上下來。
轉頭看到孟櫟亭和江延兩人從校門口走出，舒愛揚聲打招呼，而後朝兩人走去。
“你們怎麼從學校出來了？”
孟櫟亭解釋道：“剛剛在操場跑步，現在出來吃飯。”
舒愛眉間微揚，驚訝問道：“怎麼突然開始晨跑了？那以後班上體育不就隻有我一個人墊底了？”
身後的李懌忽然出聲道：“你也可以晨跑。”
“不要。”舒愛皺眉，想也沒想就拒絕。
李懌卻沒有就此停住話頭，他淡淡地繼續說著：“就在小區裡，周圍綠植也不錯，早上空氣清新，你可以跑完以後吃了早飯來學校。”
舒愛依然不作聲，眼裡卻有幾分思量，看起來猶豫糾結的模樣。
孟櫟亭見狀再次助力一把：“其實早起跑步鍛煉挺好的，我們倆的身體真的太弱了。”
舒愛抬眼看向孟櫟亭，而後轉過頭視線落在李懌臉上。李懌幾乎立刻就領悟了這目光裡的含義，開口道：“我陪你一起。”
“行。”舒愛聞言爽快應下。
江延上前一步說道：“那我們先去吃早飯了。”兩邊於是短暫作彆。
學校對麵就有好幾家早餐店，江延和孟櫟亭進了其中一家。
孟櫟亭本來隻要了豆漿油條，但老板端上桌的卻是兩碗豆漿、兩個雞蛋、兩個包子並一份油條。
默默在心裡計算了下，孟櫟亭朝坐在對麵的江延問道：“你每天早上要吃這麼多麼？”
“還有一個雞蛋是給你點的。”江延抽出兩雙筷子，而後遞給孟櫟亭一雙。
江延見孟櫟亭臉上疑惑表情，於是解釋道：“你要多補充點蛋白質，每天早上一個雞蛋對身體好。”
“噢……謝謝。”孟櫟亭明白後點頭道謝。
江延剛將手上的雞蛋在桌上滾完一圈，剝著雞蛋殼，想到什麼後眉間微擰，他看向孟櫟亭，猶豫著問道：“我這樣，是不是太專製了？”
男生的語氣裡帶著認真。
孟櫟亭忽然起意，眨了眨眼佯作嚴肅道：“嗯，確實有點。”
看見江延臉上明顯露出的糾結模樣，孟櫟亭有些好笑。
“跟你開玩笑的，我還是能分得清好歹的，謝謝你還來不及。”
看著女生眼裡的笑意，江延無所謂道：“謝謝倒是不用，你不嫌我煩就行。”
聞言孟櫟亭垂眸並沒有說話，端起碗喝了一口豆漿。
她怎麼會嫌他煩，她隻會期冀自己的目光能在他身上多停留一會兒，悄悄的，不被任何人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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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呼吸一口氣，孟櫟亭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
星期天，零點十七分。
反正再繼續躺下去也是難以入睡，孟櫟亭乾脆起身去了趟衛生間。
回來以後關上臥室燈，孟櫟亭摁開手機。
她心裡抱有一絲期待，因為昨天晚上江延跟她發了消息，她隱隱期冀著軟件圖標上能多出一個小紅點。
像是回應她的想法一般，右上角的小紅點昭彰地顯示著它的存在。
江延：睡了麼
時間顯示江延是在二十分鐘前發的消息。明明開啟了振動，自己卻為何沒有察覺？
孟櫟亭隻能猜測自己當時可能正好翻身，錯過了這條消息。
已經過了二十分鐘，或許他現在都睡了，孟櫟亭想著。但夜晚的躁動不安分地驅使著她，最終她發過去一條信息。
孟櫟亭：還沒。
視線落在聊天頁麵上，屏幕臨將熄滅時，孟櫟亭又指尖輕觸打亮。大概重複了三四次，對麵發來了消息。
江延：你書包放在臥室嗎
心下因為睡意淺淡而生出的焦慮瞬間消散。孟櫟亭能輕易感受到自己心間的鼓噪。
寥寥一行字，像是夜裡孤寂的蟬音有了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