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 越是讓他人省心的娃娃,越是不讓……(1 / 1)

今夜蟬鳴 弭奧 4121 字 7個月前

高考結束返校後,孟櫟亭的睡眠質量直線下降。

最初是難以入睡,後來在十一點閉眼後,她會在床上清醒著熬到淩晨才能疲倦至極地模糊入睡,而後又在六點四十的鬨鐘振動中醒來。

晚上睡眠不足,白天學習的時候自然會困意上湧。

講台上老師還在快節奏地講著知識點,孟櫟亭雖然眼皮打架,但依然強撐著認真做著筆記,害怕漏聽。

萬幸的是,孟櫟亭內心的焦慮感足夠督促她保持清醒。

每天緊張的課程安排中,唯有英語課能讓孟櫟亭稍作喘息。徐老師也很少往教室靠窗的位置看,所以孟櫟亭能偶爾用手撐著頭,掩飾她閉上的雙眼,打上一會兒瞌睡。

說是瞌睡,其實也沒睡著,隻不過是讓思緒放空,似夢似醒一般。

下午第二節英語課時,孟櫟亭實在是困倦。剛好這節課的內容是評講上次做的試卷,孟櫟亭這張卷子做的不錯,所以決定讓自己小小地放縱一下。

她一手撐著額頭,微側著身閉目休息。小半節課過去,孟櫟亭已經迷迷糊糊點了幾次頭。

背上被輕戳了戳,孟櫟亭睫毛輕顫,有些不確定剛才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下一秒背上再次傳來相同觸感,隻不過力度稍重了些。

孟櫟亭微微轉身,坐在後桌的陳秉歡低聲提醒道:“在評講完形填空,你該講第五題。”

聞言孟櫟亭回過神來,轉頭看著麵前的試卷,然後抬頭看到他們這一列第三排的同學已經站了起來,正在講解第三題的做題思路。

看樣子是徐老師在讓他們輪流講題,之前課上也用過這種方式。

低頭讀了一遍題,孟櫟亭在腦中將思路分析厘清。幾分鐘後輪到她,於是起身順利地將題目講完,然後在徐老師的點頭示意中坐下。

等到孟櫟亭這一列全部講題結束後,她回過頭跟陳秉歡說:“謝謝。”

後者淡淡道:“沒事。”

捱到英語下課後,孟櫟亭直接趴在了桌子上休息。但這睡意似乎是默不作聲地來,又悄無聲息地離開,她閉上眼後反而愈發清醒。

周圍同學的交談聲縈繞耳畔,逐漸刺耳。孟櫟亭枕在臂間,眉頭幾次皺緊後終於放棄。

她抬起頭來歎息一聲。下節課是數學,這可不是能走神的課程,孟櫟亭於是起身去廁所洗臉,決定用物理方法喚醒神智。

伸出手掬了一捧水打在臉上,突如其來的清涼短暫地驅散了幾分疲倦。孟櫟亭繼續捧了兩把,直到臉上像是被水浸透一般。

揩去眉眼間的水珠,孟櫟亭走出廁所。忽然感覺到眼睫落進了一滴水,她抬手揉了揉。

眨眼後依然有異物感,不知道是水還是睫毛被揉了進去。孟櫟亭卻不敢再使勁揉弄。

上次結膜炎後,她就不怎麼揉眼睛,怕又引起過敏。

孟櫟亭眼睛微眯緩解著眼裡的不適,但走在過道上沒注意,險險就要撞到人。

腳上及時停住後,孟櫟亭下意識張口道歉,抬頭卻看到了麵前的江延。

由於眼底潤澤一片,視線裡男生的輪廓暈染開來。

江延注意到孟櫟亭眼裡的水潤,眼眶似乎也還有些泛紅,一時訝異。

“你……哭了?”

孟櫟亭微搖頭解釋:“應該是睫毛進眼睛了。”

江延側頭看了看,問道:“要幫忙麼?”

孟櫟亭聞言有些愣怔,怎麼幫?

江延此時也反應過來,男生的臉上難得出現了幾分無措的神情。

孟櫟亭先開口解了圍:“我回教室找她們借個鏡子看一看就行。”

“哦……好。”江延反應過來後答道。

兩人錯身離開後,江延回頭看了眼孟櫟亭的背影,想到自己剛才下意識的回答,以及腦海裡一瞬閃過的畫麵,深呼吸一口氣,拋開不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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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學老師一進教室就發下了小測單。以往都是前麵選擇題後麵大題的模式,這次的十道卻全是大題。

幸好課間去洗了臉強行清醒了一把,否則以上節課渾渾噩噩的狀態,孟櫟亭覺得她能在做題途中直接睡過去。

下意識閉了閉眼,剛才的異物感已經消散,孟櫟亭打開筆帽開始埋頭做題。

今天的解題過程並不順暢,孟櫟亭皺緊的眉頭一直沒鬆開過,她也沒有空餘抬頭看一眼牆上的掛鐘。

下課鈴打響時,孟櫟亭有些發懵。

她隻完成了三道大題,剛剛才讀完第四題的題目。

直到教室裡麵漸漸生起喧嚷,才將孟櫟亭拉回了現實。

幸而講台上數學老師通知這張小測單暫時不收,沒寫完的繼續完成,下次課上直接評講。

算是給孟櫟亭判了緩刑。

但沒想到晚上的語文考試卻讓孟櫟亭徹底潰敗。

孟櫟亭知道自己上次的試卷上,閱讀題部分失分比以往多,所以這次花了比平時更長的時間來分析關鍵點。但這直接導致她在寫完閱讀題後,留給作文的時間隻剩下了半小時。

她通常需要四十分鐘來完成一篇作文。

於是到最後交卷時,孟櫟亭沒來得及寫完結尾。

看著題目那一行留下的空白,孟櫟亭放棄一般地將自己的試卷遞給了前來收卷的同學。

一直以來,她都習慣在整篇作文寫完以後,再斟酌出合適的題目。所以其實在看到隻剩下三十分鐘時,她就已經隱隱猜到了自己這篇作文的完成情況。

視線落在桌麵上,孟櫟亭靜默良久。周遭那些剛結束考試後的放鬆交談像是夢境裡的底噪一般,遙遠如隔著一層霧。

她也確實懷疑自己是否還在夢裡。在孟櫟亭的認知裡,這種沒寫完試卷的場景一般隻會出現在偶爾的夢中。

孟櫟亭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聊勝於無地舒緩著腦中的躁意。

可惜的是,現在的夜晚對她而言,似乎連做夢都是一種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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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說老周要請她到辦公室“喝茶”時,孟櫟亭其實並不意外。

她這樣的狀態,早晚會被外糙裡細的老周發現的。

去辦公樓的路上,孟櫟亭忽然生出一種陌生的感覺。雖然這條路她經常走,但這次去的目的卻和以往不同。

從高一到現在,班上其實有不少人都去過老周的辦公室,隻是孟櫟亭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光顧那裡,而且還是以這樣的情形。

孟櫟亭在辦公桌前坐了有約莫十分鐘,老周已經把這段時間各科老師跟他反映的情況基本說了一遍。

聽到這,孟櫟亭才知道原來自己不止語文數學,其他科目也似在風雨中一般搖擺不穩。

但出乎意外的,她對於自己這樣的現狀卻接受得格外平靜。

大概是心裡的那個小人已經墜到底了吧。

麵前老周擰開保溫杯,呡了一口茶,然後緩緩開口道:“其他學科的老師來跟我提起你的情況時候,我還沒想過要找你來聊一聊。我以為你在高二到高三這個特殊的階段,可能需要些時間來適應。但是今天薛老師跟我說你的語文狀態有些不對時,我就覺得有問題了。”

看著這個平時沒讓他怎麼操心的女生,此時靜靜地坐在一旁,像是在認真聆聽著。

頓了頓,老周又繼續說道:“這個階段心態很重要,你隻需要把該做的事情做好就行,不要思慮過重,有壓力是很正常的事,但需要適度……”

老周後麵還說了些什麼,孟櫟亭已經沒再花精力去細聽了。視線落在一處,思緒逐漸放空,似乎這樣就能輕鬆一些。

最後結束時,孟櫟亭起身將椅子推回,接著跟老周道了聲謝後轉身離開。

看著女生的背影消失在門後,老周歎了口氣。

鄰桌老師聽到這聲,轉過頭問了句:“怎麼了老周?剛聽你們聊,這孩子壓力太大了?”

老周拿過桌上的保溫杯,一遍旋開一邊回答著:“這個娃娃啊,平時在班上很優秀的,最近不知道怎麼了,各個學科都在出問題。唉……雖然嘴上沒聽她說,但是我看得出來,她心裡藏著事呢。”

越是讓他人省心的娃娃,越是不讓自己省心。

/

寂靜的夜裡,偶有幾聲蟬鳴透過窗鑽進昏暗的屋內。

孟櫟亭背倚著牆靠坐在飄窗上。

夏日的夜裡,即便赤腳踩在窗台的石板磚上也不會覺得冰涼,反而有幾分清透的舒適。

每天晚上,她忠實地遵守著十一點上床的作息時間,而後在床上清醒地估算著,還有多久就能看見映進來的隱約天色。

今晚孟櫟亭在閉目等待睡意降臨近一個小時以後,最終像是放過自己一般,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了身。

外麵的微風輕輕吹動紗簾。孟櫟亭並沒有開空調,而是打開了窗戶。她想讓外界的聲音侵染這一方空間。

孟櫟亭正望著對麵樓下的一棵樹發呆。路燈下,那樹被風拂過的影子微微顫動。

隱約的人聲傳入耳內,孟櫟亭漸漸回過神,莫名感覺這聲音像是江延。

視線落下,單元樓前的路上有兩道身影往這邊走來。看身形,其中一個是江啟道,步履有些蹣跚,像是醉了酒。

在旁邊攙扶著他的顯然是江延,後者穩穩地引著江啟道往前走。

孟櫟亭忽然想起,上次她就是坐在這裡被下樓扔垃圾的江延一眼發現。

心下一慌,她連忙伸手扯過一旁的窗簾,確保自己被完全遮擋。

但孟櫟亭不知道的是,她若就這麼坐著不動還好,現下窗簾一拉,反倒弄出了動靜。

樓下江延原本扶著江啟道,注意著麵前的路,眼角餘光忽然瞥到樓上有什麼東西晃了晃。

他抬頭看去,是孟櫟亭的臥室。

江延微皺眉,眼底顯出幾分無奈。

這麼晚了,她還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