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顧 窗外飛鳥經過,耳畔仿佛聽見振翅……(1 / 1)

今夜蟬鳴 弭奧 5746 字 7個月前

中午在食堂吃過飯,孟櫟亭和舒愛兩人到小賣部各買了瓶飲料,然後一路回教室。

屈苗苗最近忙著排練準備節目,所以中午和晚上基本沒再跟她們倆一起吃飯。

走在樹蔭底下,陽光趁著間隙落在眼上,孟櫟亭被晃得微眯了眯眼。

睜開後再看向前方,視線裡出現一小片暈開的眩光。

孟櫟亭:“學校這次的安排還挺貼心,剛考完試就讓我們看看表演,放鬆放鬆。”

“那也得考出來不錯才有這心情看呐。”舒愛抬手撩了撩脖頸後的短發,讓風透進去吹散浸出的汗意。

轉頭望了眼旁邊的籃球場,舒愛問道:“怎麼隻有梁桉和陳秉歡?江延人呢?”

無論是驕陽正烈的六月,抑或是殘暑未消的九月,籃球場上始終能看到一幫男生縱躍的身影。

他們的熱情似乎隻會在烘烤中燒得更盛。

孟櫟亭順著舒愛視線看了眼,說道:“他被選去當主持人了,中午應該要去排練念稿子。”

舒愛:“我記得主持人是高一高二各選兩個,而且是一男一女,我們年級女生選的誰?”

“謝安饒。”孟櫟亭溫聲回答。

“倒是不意外。”舒愛聞言勾了勾嘴角,又道,“高一本來也定了李懌,但是他給拒絕了。”

孟櫟亭疑惑:“感覺他不像是適合主持人的類型,學校怎麼會想到選他?”

印象中,李懌似乎總給人一種淡淡的感覺,像主持人這種需要活絡場子的角色,跟他實在沾不上邊。

“這次開學摸底考,他斷層第一,活生生的榜樣,學校喜歡唄。”

“唔……那確實好厲害。”孟櫟亭點頭讚同。

“對了,文藝彙演的最後一個節目是老師表演,還記得吧?”

見身旁孟櫟亭點頭表示在聽後,舒愛接著說道:“聽說這次好像請的有薛老師和老周。”

想到薛筠,孟櫟亭嘴角帶著笑:“薛老師肯定會答應,老周嘛……”

舒愛接下話頭:“老周要是真答應,那就算是我們有生之年了。”

所謂有生之年,即渺茫且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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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一班教室,孟櫟亭兩人還沒坐下,窗外駐足停留的幾個女生就吸引了她們的注意。

視線落在對方手上的東西,孟櫟亭在腦海裡搜尋了一番:九月份?跟誰有關?

答案無非就那麼幾個,她忽然想起上學期梁桉說過陳秉歡的生日就是在九月。

上次舒愛在白色情人節想出的點子浮現在她腦中,孟櫟亭於是轉頭看向舒愛。

“舒愛,你還有A4紙麼?”

“有,怎麼了?”

幾分鐘後,窸窣一陣,教室內陳秉歡的桌上多了一張白紙黑字的名牌,以及桌鬥裡的幾個禮品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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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第二節語文課,下課的鈴聲由眼保健操的預備樂代替。

薛筠在講台上放下粉筆,讓眾人開始做眼操。班上一半人趴下補覺,一半人則開始認真愛護眼睛。

到了高中,類似於眼保健操的這類“應付”式活動已不會再消耗學校的“人力資源”,沒人來檢查,大家自然也不會硬要遵守。

幾分鐘後音樂尾聲結束,薛筠在講台上剛收拾好東西,教室裡的眾人還處在迷蒙安靜的狀態。

廣播音響忽然打開:“今天是高二一班陳秉歡同學的生日……”

眾人:……?

等到音樂放起,周圍男生似反應過來一般開始起哄,陳秉歡則是抬手捏了捏耳垂,麵上看不出什麼。

他桌子上的那張A4紙也早已被取下。

似乎自從江延那次被人在廣播站點歌送祝福以後,廣播站的這項服務就被大家靈活運用起來。

畢竟是高中生活少有的一份調劑,承明一中的一眾領導們對此也並沒有多說什麼。

台上薛筠笑著說:“我記得上學期是江延是吧?今天又是陳秉歡,陳秉歡今年十六還是十七?”

“十七。”陳秉歡答道。

“那明年就該成年了。”薛筠聞言點點頭,接著又開玩笑道,“就算是成年了也不準喝酒哈,高考完再喝。”

陳秉歡微頷首,沒說什麼。

想起開學前幾人一起在自助烤肉吃飯的那次,孟櫟亭覺得陳秉歡怕是早就喝過酒。

或許還不少。

這時梁桉撲到陳秉歡桌前,嘴裡喊著餓。

“哥,看看有沒有什麼吃的,你應該吃不完,我們分了吧?”

陳秉歡的座位在最後一排,聞言腳下一蹬,椅子往後撤出一步遠,示意梁桉自己去翻。

梁桉當仁不讓探手進去撈,掏出一盒巧克力拆開來吃,鼓著腮幫看起來很是滿足。

周圍男生見狀也要,畢竟下午兩堂課結束,這些人五臟廟裡的東西也消化得差不多了。

陳秉歡於是把桌鬥裡的東西全部拿出來,讓他們自己挑著。

老周從教室前門走進來,望了一眼教室後圍作一團的人,抬手在講桌上敲了敲。

“待會兒兩節課連堂考試,你們現在就收拾了把箱子搬出去,免得下周來了再弄。”說完,老周頓了頓又想起什麼,交代了一句生物老師說周天晚上來要考生物。

下周一上午就開始月考,眾人聽見老周宣布的這番安排一陣哀嚎,這是根本沒時間複習了。

老周眉頭一擰:“少廢話,趕快收拾東西,月考有什麼好複習的?待會兒先做兩張題練練手感。”

說完,大步一邁,出了教室。

孟櫟亭把桌麵和桌鬥裡的東西一番整理,該裝進箱子裡的也整齊排列好。

等到周圍人都已陸陸續續將箱子搬出去後,孟櫟亭轉過頭正要將自己的箱子往外移,卻看到箱蓋上多了一雙有力的手。

箱子被一抱而起,江延側頭看了眼座位上的孟櫟亭,趕在對方開口前說了句“不用謝”,然後穩穩地走出教室。

孟櫟亭看著江延抱著收納箱的背影,忽然想起那天在樓梯上,自己伸手捂住後者的眼睛。

下意識收攏掌心,指尖輕抵,似壓下那一點若有似無的觸動。

/

晚上回到家,餐桌邊留著一盤切開的紅石榴,客廳裡並無電視聲音傳來。

孟櫟亭低頭看了眼門墊,楊婕的拖鞋不在,孟兆成的拖鞋則空著。

她換好鞋進去,往沙發望了眼,確實沒有人,估計楊婕在臥室。

回頭看桌上的石榴,想著吃這個會弄得滿手都是,於是孟櫟亭先進臥室放下書包,然後去廚房洗了手坐到餐桌邊開始剝來吃。

剛一入口,汁水沁人的甜。

臥室門打開,楊婕出來後看到孟櫟亭。

“你爸今中午提了一箱石榴回來,你待會兒拿幾個上去給祝阿姨他們,就放在廚房裡的那袋。”

“好。”孟櫟亭點頭。

交代完以後,楊婕到客廳的插線板上取下手機充電線,然後又回了臥室。

孟櫟亭吃完那一盤石榴後,到廚房清理完,然後拿上流離台上的那袋石榴出了門。

到了四樓,她叩了幾次門,隱約能聽到門內江延在叫祝媛。

接著門從裡麵打開,孟櫟亭以為來開門的是祝媛,將手上的石榴遞出。

“祝阿姨……”

臉上的禮貌微笑頓住,連帶著話音也被吞掉。

麵前站著的男生一手拿著毛巾,頭發濕著,發尖滴落的水珠濺在裸露的胸膛上,順著蜿蜒線條沒入寬鬆的運動褲腰。

孟櫟亭驚愣之下想抬起右手遮住視線,但右手拿著石榴,於是慌亂之下又趕緊換成左手。

視線裡隻能看見腳下的地麵,孟櫟亭聽到男生似輕笑一聲。

“我去穿件衣服,你先進來吧。”

本來江延覺得沒什麼,但是看孟櫟亭這手忙腳亂的無措模樣,莫名有幾分好笑。

孟櫟亭本來想在門口直接把石榴給江延,但聽腳步聲,對方已經進了屋。

片刻後孟櫟亭放下手,江延已經進了臥室。

微微調整呼吸,她悄然平複著剛才過快的心跳。

等到江延換好衣服出來,看見孟櫟亭還站在門口,疑惑問道:“怎麼不進來?”

孟櫟亭抬手遞出石榴,幾句說明了來意。

江延將毛巾隨意往肩上一搭,幾步走過來伸手接過,然後道謝。

“走了,拜拜。”孟櫟亭揮了揮手,到底沒敢對上江延的目光。

“嗯,拜拜。”江延看著女生走下樓梯,直到轉角擋住身影後輕輕拉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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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早上七點半,孟櫟亭起床以後,按著安排好的複習計劃開始學習。

雖然老周說了月考沒有必要複習,但是既然有時間的話,她還是想折騰一下。

兩個小時過去,期間除了上廁所,孟櫟亭一直專心致誌,直到耳朵裡察覺到客廳的電視聲越來越大。

解決完需要消耗大量腦力的理科練習後,孟櫟亭開始默背古詩詞,算是休息一下頭腦。

正沉浸中,臥室外男女的喧嚷叫囂聲傳入這一方空間內。

孟櫟亭皺緊眉頭,有些頭疼,下一句詩詞怎麼都想不起來。

感受到胸腔內不斷汩汩生發的情緒,她深呼吸一口氣,然後收拾桌麵準備出門洗頭。

孟櫟亭向來不喜歡洗頭,流水在頭皮上蔓延侵染的感覺讓她不適。但是個人衛生準則讓她對此無法避免。

此時麵對楊婕和孟兆成的爭執,她倒是沒有那麼抵觸這項選擇,就當出門做個頭部按摩了。

打開臥室門時,客廳裡的兩人似是剛好休戰,但各自盯著電視屏幕的眼神卻像是結了仇。

孟兆成和楊婕各坐在沙發的一角,孟櫟亭開口說了句出去洗頭,兩人並沒有回應。

默默走到玄關處開始換鞋,客廳裡楊婕惱意未消的聲音突然傳來。

“這麼晚還出去洗頭?中午還回不回來吃飯?”

孟櫟亭重新係了下鞋帶,輕聲道:“要回來,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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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頭後,孟櫟亭一路慢悠悠地回到單元樓,不出意外在樓道裡聽到兩人的爭吵聲。

腳下沒停直接上了六樓,樓頂的風從天窗洞穿而過,拂開孟櫟亭披散的發絲,鼻尖是洗發店的香氛氣息。

透過天窗,能看到一碧如洗的天色,圓形的窗口像是相框。

恰好一群飛鳥掠過,孟櫟亭趕緊拿出手機想要抓拍,幾張下來卻不怎麼滿意。

她探頭望著窗外,想要等著下一次飛鳥的眷顧。

由於專注,孟櫟亭沒有聽到樓道裡的腳步聲,直到下意識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

她轉過頭,看到江延側頭看著她,右手指間吊著一把黃果蘭。

空氣裡除了有些膩人的發廊香氛外,似乎摻雜了幾分自然的幽香。

街上的黃果蘭一般都是成對賣,但江延的手裡顯然不隻一對。

孟櫟亭開口問道:“你怎麼買這麼多黃果蘭?祝阿姨要拿來泡酒麼?”

身邊的長輩總說用黃果蘭泡的酒可以止癢,特彆是搽蚊蟲叮咬的地方。

江延抬手看了眼手上的花,說道:“路上看到一個老婆婆背著小竹簍在賣這個,竹簍裡麵已經空了,隻有手上還有一把,我就把剩下的都買了。”

說完,江延將手往孟櫟亭身前伸了伸,眉間微揚:“你要麼?”

“好啊,兩對吧。”這樣家裡的兩個臥室床頭能各掛一對。孟櫟亭想著。

江延垂著頭從手上分出兩對,孟櫟亭接過後道謝。

眼角餘光瞥到窗外有鳥飛過,孟櫟亭趕緊轉頭拿出手機對著天窗拍攝,試圖讓圓窗裡的藍天和飛鳥同時出鏡。

鏡頭前忽然伸出一隻手,遮擋了一半。

孟櫟亭移開手機,那隻手卻又擋了過來,她再移,對方再擋。

無奈放下手機,孟櫟亭轉過身看江延,剛要開口,對方卻先問了她。

“生氣麼?”

沒想到是這個問題,孟櫟亭有些愣怔:“……還好。”

“你該生氣的。”江延語氣裡難得正色,“你想拍照,我卻故意搗亂,一次兩次三次總該有脾氣了,既然有,那就發泄出來。”

孟櫟亭聞言對上江延的目光,片刻後卻有些受不住一般移開視線。

麵前的女生微低著頭,即便此刻看不見,江延也能想到對方此刻一定是嘴唇微抿,壓抑著什麼,沉默又隱匿。

“孟櫟亭你真的很厲害,你太擅長隱藏你的負麵情緒……”

這不是江延第一次誇她厲害,但卻是唯一一次讓孟櫟亭聽著心裡發酸。

耳畔江延的聲音繼續著。

“……但是生氣也好,難過也好,委屈也好,它們和開心快樂一樣有存在的意義,你不能老把它們藏起來。”

這聲音越來越溫柔,孟櫟亭卻似發啞一般難以開口。

江延看著女生耷著的頭,想要伸手安慰般輕拍一拍,但到底忍住,他隱約感覺對方並不需要這似是而非的接觸。

靜默後,江延再次開口。

“我說這些,並不是想像個大人一樣教你什麼,但是孟櫟亭,”頓住後,他緩緩說道,“有時候我看你笑,卻覺得你很難過。”

睫毛輕顫,眼底的平靜被驚起瀾漪。

視線裡忽然出現一雙澄澈的眼,江延半蹲著身仰看著孟櫟亭,後者無可避免對上其目光。

“孟櫟亭,”她看到麵前男生嘴唇微啟,“彆忍了,衝他們發火吧。”

窗外飛鳥經過,耳畔仿佛聽見振翅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