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裡安靜幾秒,孟櫟亭愣怔中消化著這短短幾個字裡蘊含的信息量。
“苗苗……失戀了?”
舒愛側目瞥了眼孟櫟亭道:“細講的話,算是單戀未遂。”
孟櫟亭:?
舒愛:“昨晚你先走了,我跟苗苗在門口等車,她說周淮嶼,也就是老周兒子,好像有女朋友了。”
孟櫟亭在腦中將舒愛話語間的人物對上號,忽然間想起了屈苗苗手腕上那條幾乎從未取下的紅色手繩。
原來是這樣。
她問道:“苗苗跟你說過麼?”
“說什麼?她喜歡周淮嶼?沒有。”舒愛搖頭,“我猜的,隻是看她昨晚那表情,還有最近的狀態,應該是了。”
身旁舒愛還在說著:“又不早點跟我們說,寒假還天天在人家那兒補課。我要是知道她這想法,說不定早就幫她追到了。”
像是泛起漣漪,層層漾開,快要淹沒某種聲音。
孟櫟亭沉吟道:“也可能是太過喜歡而不敢打擾吧。”
舒愛聞言霎時轉頭,目光落在孟櫟亭臉上,眼底似有幾分探尋。
後者呼吸微滯,表情卻不動聲色。
“嘖,聽起來有些矯情。”說完舒愛視線移開。
緩緩吐出一口氣。孟櫟亭差點以為舒愛看出了點什麼。
經過了籃球場邊,舒愛卻徑直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舒愛:“去羽毛球場坐會兒吧,外麵太曬了。”
現下正是落日西斜,雲層散去,已遮不住漫天霞光。
孟櫟亭回身望了一眼,籃球場上許嘉裕高挑的個頭在其中很是紮眼,後者似乎也趁著跑動間隙往舒愛這邊張望著。
“不去籃球場麼?”
舒愛側頭往那邊一瞥,然後便當即皺了皺眉頭收回視線。
“不去,看著心煩。”
想到昨晚李懌給自己看的那幾張照片,舒愛深呼吸一口,似吐出濁氣一般。
照片裡,許嘉裕和另一個人緊挨著並排往校門外走。
兩人看起來頗為熟稔,隻不過對方是個女生。
許嘉裕每天都是第二節晚自習下課就走。舒愛有時候也是這個時間。
剛好李懌就讀的承明實驗中學是這個點下晚自習。
若是舒愛在這個時間回家,司機接上李懌後,就會順路到承明一中門口等一會兒,把舒愛接上一道回去。
光是這樣不算高的頻率都能讓李懌拍到這麼幾張照片,可想而知許嘉裕平時的社交情況。
孟櫟亭看到舒愛眼底的不虞,猶豫要不要開口問,後者卻自己先開了口。
“原本以為他性格不錯,結果是個中央空調。我又不是做慈善的,當我這兒無償供電呢?”
舒愛再次轉頭看向籃球場,剛好許嘉裕往這邊望了一眼。
兩人對視,舒愛煩躁地翻了個白眼。
轉頭跟孟櫟亭說:“走,去羽毛球場看看程煦在不在。”
孟櫟亭聞言抬手拉住舒愛手臂,腳步停下,眉間微蹙。
“彆了,平時碰見打個招呼就行了,不要造成其他的誤會。”她有些為難。
舒愛看著麵前孟櫟亭一臉認真,深呼吸一口平複下心底被擾亂的情緒,到底是自己氣性上頭了。
“行吧。”她無奈道,“那就溜操場,散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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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漫溜達了幾圈,舒愛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還有十來分鐘下課。
於是兩人倒轉方向,往操場看台後麵的廁所走去。
相較於教學樓裡每層樓的廁所,看台後麵的這個廁所的空間要小一些。
也因為此,平時來的人也少。
孟櫟亭兩人進了女廁,經過洗手池,往裡走幾步轉過彎,打開一道隔門才終於進到衛生間。
明明空間已經足夠小,卻還這樣設計,更加逼仄。
裡麵有三個隔間,舒愛進了第一道門,孟櫟亭則去了隔壁那間。
兩人出來後走到隔門前正要推開,忽然聽到外麵傳來一道聲音。
“謝安饒真的這麼過分?”
熟悉的名字讓孟櫟亭停下了手上推門的動作,身旁的舒愛也沒有出聲。
又一道聲音響起。
“你以為呢?平時在我們麵前官架子可大了,生怕彆人不知道她是班長一樣。”
孟櫟亭微皺眉,這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但她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門外的人似乎是在洗手池那兒說話。
由於這裡空間逼仄且沒有多餘阻擋,清脆的女聲在其間聽得很是清楚。
孟櫟亭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繼續說:“上節課打掃衛生本來輪到她,結果說是老師找她轉頭就走了。誰知道是不是真的,還不知道溜到哪兒去了,就這還是班長呢?”
眉頭皺得更緊,剛才她和舒愛在辦公樓門口碰見了謝安饒,後者手上的確抱著物理卷。
另外一個女生問道:“那你們班老師很喜歡她嗎?”
“何止是喜歡,上學期還沒定班長的時候,她就跑前跑後地跟在老師後麵。那班長不選她選誰?”
說到這,外間的聲音忽然壓低了些。但這麼安靜的空間,那些話語依然清晰入耳。
“……而且說不定這些一早就內定好了,畢竟她爸可是高三的那個謝主任。”
聽到這,孟櫟亭和舒愛兩人對視,彼此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驚訝和幾分薄怒。
驚訝,是因為居然就這麼撞見了“傳小話”的現場。
怒氣,則是因為這毫無依據的揣測中裹挾的惡意。
那個女生訝異的聲音傳來:“那個謝主任居然是她爸?就是經常站在校長旁邊那個?”
“你不知道?聽說每次考試之前,她爸早就拿到原題給她做了,等到考試的時候再隨便錯幾道做做樣子,排名的時候照樣能排前麵。”
“啊?難怪她每次都能進前三十……”
“嗤,幼稚。”門裡,舒愛聽到這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身旁孟櫟亭卻忽然伸手,一把推門而出。
眼底的慍怒清晰可見。
似乎一直以來都是這樣,這種毫無邏輯、漏洞百出的言論總是能發酵一般脹大擴散。
久違的回憶浮出水麵,孟櫟亭想起了自己初中時的那件事。
從初二開始,孟櫟亭因為做事踏實細心,常常被老師叫去登錄月考成績。
明明分數都已經改好,她隻是負責把數據填進表格。但莫名的,年級上就開始傳她篡改成績分數作假。
憑努力獲得的優異成績就這樣被指指點點。
現在在她麵前,又發生了這樣類似的事情。
隻不過被作為揣測談資的對象不是她。
孟櫟亭平時和謝安饒接觸不多,卻依然能辨彆出這女生言辭中的汙蔑。
心有惡意的人,是想不到,亦或者說不願去想這些竊竊私語給人帶來的傷害。
亦或者,他們根本無所謂。
轉過角,孟櫟亭看到洗手池旁站著的兩個女生。
或許是因為行事心虛,兩人在看到突然出現在麵前的孟櫟亭後一時愣怔。等看到身後跟著出來的舒愛時,麵上表情更是難看。
她們沒想到這裡居然還有其他人,而且還是兩個。
洗手池邊,其中的一個女生一頭齊耳短發,額前留有幾綹劉海,孟櫟亭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覺得有些眼熟。
忽然想起來自己是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見過她,是二班的人。
結合之前的對話,她一時恍然,知道了剛才謠言輸出的就是這個女生。
孟櫟亭眉目微斂,穩穩開口問道:“你看到了嗎?”
陳梓墨猶豫:“……什麼?”
“問你看到謝安饒‘溜’去哪兒了麼?”說到“溜”時,孟櫟亭故意咬字強調。
沉默後,陳梓墨眼神在孟櫟亭身上遊移,嘴上喏喏道:“……沒有。”
“我看到了。”孟櫟亭聲音篤定,“她去辦公樓抱物理卷子,出來的時候我們剛好看見。”
轉過身,孟櫟亭用手背撥開水龍頭。傾瀉水聲中,她繼續開口問著。
“還有,你看到謝主任拿題給謝安饒了嗎?”
聞言,陳梓墨忽然像是踩到了開關,臉上表情一變,急急出聲“辯解”道:“誰不知道謝主任是高三年級主任,他拿題那不是……”
“所以你還是沒看到!”孟櫟亭揚聲輕喝,開口打斷。
舒愛微微側目看著孟櫟亭的背影,一時間有點想繞到前麵好好看看後者此時的表情。
畢竟從她認識孟櫟亭到現在,還從來沒聽到過後者用這種語氣同人說話。
舒愛腦中忽然就想到了腳跺得“梆梆”響的兔子。
“無憑無據就能這麼詆毀彆人,這位同學,”孟櫟亭關了水龍頭起身道,“你乾脆回小學重讀思想品德吧。”
噗……
舒愛暗自咬住下嘴唇,深呼吸一口憋住。
不愧是她們亭子,教訓起人來都這麼彆致。
這邊陳梓墨卻是一時羞惱,上前一步朝孟櫟亭伸手。
“你以為你誰……啊!”
舒愛“啪”的一聲用力扇開陳梓墨快要推上孟櫟亭肩上的手。
她往前一步擋在孟櫟亭身前。
“怎麼了?自己做事見不得人還想上手了?!”
比起孟櫟亭,舒愛的氣場顯然更為強勢。
陳梓墨其實是情緒上湧,一時沒控製住,想伸手推一把發泄一下。
此時被舒愛這麼一嗆,一時氣弱。
“我沒……”
“你是二班的吧?”舒愛打斷。
對方心虛沉默,並不作答,
舒愛繼續說道:“我就說怎麼看起來眼熟,謝安饒知道你背後這麼說她嗎?”
“羨慕嫉妒見不得人好就直說。當人麵話都不敢放一句,背後空口白牙給人造了一火車的謠,我都替你臉臊。”
言語間鄙夷儘顯,陳梓墨聞言臉上青白一陣。
話已經說完,舒愛和孟櫟亭也不想多待,兩人轉身徑直離開。
出了廁所,剛走出一段,孟櫟亭忽然聽到身旁懊惱一聲。
舒愛皺著眉頭,視線落在自己的手上,一臉糾結道:“嘖,忘了洗手了。”
孟櫟亭:……?
“那……倒回去洗?”
舒愛撇嘴:“算了,去操場門口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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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台下的女廁裡,陳梓墨和另一個女生已經離開。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個女生急匆匆進來,手上拿著一包什麼東西。
推開隔門,沈茜走了進去,開口說道:“安饒,我給你拿來了。”
到第三個隔間前,沈茜躬身把手上的東西從門下空隙裡遞進去。
“謝謝。”隔間裡,謝安饒接過東西後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