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無忌憚 所得皆所願,所遇皆所求……(1 / 1)

今夜蟬鳴 弭奧 5506 字 7個月前

轉眼迎來四月,樹梢間枝葉愈發茂盛,行走其下時,陽光斑駁落下,映在臉上。

孟櫟亭被日光一晃,眼睛微眯。

再睜開時,剛好看見前方江延的背影。

樹葉縫隙間漏出的陽光從他身上流過,偶有些光斑在臉上停留片刻,轉瞬即逝。

孟櫟亭忽然有些羨慕,隨即察覺到自己荒誕的想法,自嘲般輕扯嘴角。

此時剛做完大課間,藍白色的人流從操場彙集而出,然後再逐漸分支進入不同的教室。

孟櫟亭剛踏進教室,就看到江延的桌麵上放了兩個禮品盒。

在一排排灰綠色桌椅間,這兩個精致包裝的東西著實突兀。

孟櫟亭還眼尖地看到上麵係著的蝴蝶結下各壓了張卡片。

回到座位坐下,她環顧一圈並沒有看到那位當事人。

明明剛才還走在她前麵,估計是去上廁所了。

等江延邁進教室往自己的座位方向走時,視線落下,步子微頓。

下一秒轉頭朝孟櫟亭的方向看去,他臉上是顯而易見的疑問。

孟櫟亭聳了聳肩,搖頭表示並不知情。

今天是周四,也是四月一日,江延的生日。

關於生日,江延從入學到現在沒給任何人說過,甚至還特意叮囑過孟櫟亭。

因為從初中開始,他才意識到這日子對他來說就相當於拆盲盒——他永遠不知道彆人遞來的東西有沒有加料。

上小學時,愚人節在他們的同齡人間並沒有流行開來。

直到初中以後,江延在生日這天就經常被整蠱。

偏偏他也算好脾氣,開得起玩笑,周圍朋友因此更是玩得起勁。

譬如初二那次,班上同學拆了一袋餅乾看似熱情地分享給江延。

他拿了一塊放嘴裡,一股牙膏味直衝天靈蓋,偏對方還嘿嘿直笑祝他生日快樂。

江延直奔廁所,擰開水龍頭漱口弄了好半天,回來上課時嘴裡都還是一陣清爽。

雖然並不生氣,但誰也不會喜歡被人惡作劇,所以來了承明一中後,江延絕口不提自己生日。

但現在看來似乎依然沒能躲過。

梁桉也看到了禮品盒,連蹦帶躍地到了江延桌前,伸手拿起一個邊打量邊問。

“情人節也就算了,愚人節也送?”

說完梁桉把盒子放回桌麵,低頭往桌鬥一看,然後伸手往裡一掏,又拿出好幾個。

手上捏著張卡片,梁桉作勢張口要念,身旁江延眼疾手快地從梁桉手裡搶過來。

奈何幾乎每個禮物都附了一張賀卡,這張被抽走,梁桉迅速拿起另一張閃到了一邊。

“祝江延同學生日快樂……”梁桉抑揚頓挫地剛念完前半部分,一時驚訝轉頭問,“江延,今天是你生日?不對,今天是愚人節,這惡作劇吧?”

江延上前一步拿過卡片,回答梁桉的疑問。

“是我生日,但沒跟人說過。”

把卡片放回原來位置,江延把所有禮物裝進書包。

書包再放椅子上是坐不下人了,江延於是拎起書包帶將其放到旁邊收納箱上。

即便收到生日禮物,男生的臉上也沒見因此舒展幾分。

“噢,原來你之前不告訴我們生日,是因為這天剛好是愚人節。”屈苗苗恍然大悟,想到什麼又說,“那今天就是你的節日誒。”

江延:……

身邊人無情嘲笑。

謝謝,這麼一說更開心了呢。

/

下午第二節是體育課。

去操場的路上,屈苗苗軟磨硬泡地讓孟櫟亭答應給她做排球陪練,舒愛則是敬謝不敏地冰冷拒絕,並表示要去看許嘉裕打籃球。

屈苗苗忿忿道:“見色忘友。”

得到的回應是舒愛揮揮手瀟灑告彆。

屈苗苗“哼”一聲拉著孟櫟亭往排球場地走,那邊已經有同學去器材室借來了排球。

孟櫟亭並不會打排球,她對於這項運動的了解,僅限於中央五台偶爾會轉播的排球比賽,但她往往停留不到幾分鐘就會換台。

屈苗苗無所謂道:“沒關係,大家都不怎麼會,隻要懂基本規則和接球發球手勢就行。”

到了場地兩人才發現,由於來得晚了些,兩個排球場地已經被其他班先行占據。

一班剛才拿著排球的同學原來隻是在這邊等人來齊,然後好商量怎麼練習。

沒辦法,大家討論一番後決定這節課先兩兩一組練習接發球。後麵午休或者晚自習前再來占場地訓練。

屈苗苗花了五分鐘的時間給孟櫟亭講解規則,並且演示接球和發球的動作。

帶著孟櫟亭練了幾遍,屈苗苗覺得差不多了,然後跑去器材室又借來一個排球。

幸好學校雖然場地不多,但排球數量還是管夠的。

孟櫟亭自認為看懂了屈苗苗教的姿勢,但是兩人來回接球發球十幾分鐘後,拇指關節傳來的脹痛感愈發明顯。

又堅持了一會兒,孟櫟亭忍不住抬手叫了暫停。

兩人就勢坐在地上休息,她伸手作出接球姿勢讓屈苗苗看一眼是否正確。

屈苗苗側頭一瞥,然後驚訝睜大眼說道:“手勢沒有問題,但是你手怎麼腫了?”

孟櫟亭看屈苗苗兩手捧著自己的手,後者也是指節連著手背紅腫一片。

她抽出手來戳了戳,不出意外聽到屈苗苗“嘶”一聲。

孟櫟亭好笑道:“你也差不多。”

身旁一起練習的同學也陸陸續續坐下休息。兩人索性就這麼坐到下課。

等鈴聲響起,周圍有同學去還排球,路過孟櫟亭兩人時要順手拿上排球一道去還。

屈苗苗毫不客氣地將球遞過去並道謝。

來到操場外的洗手池旁,擰開水龍頭後,孟櫟亭把雙手放到自來水下衝涼。

冰冷的浸潤帶來的舒緩感受讓手上的腫脹感消散不少。

旁邊屈苗苗洗手前,將左手腕上的一條紅色編製手繩褪下來,下意識要放進外套衣兜。

摸了個空才想起剛才因為嫌熱,衣服被她脫下來放在了排球場地旁邊的單杠上。

孟櫟亭看到屈苗苗動作說:“放我包裡吧。”

屈苗苗於是伸手裝進孟櫟亭校服衣兜裡。

孟櫟亭知道這個手繩。苗苗之前跟她們說過,是周淮嶼的,也就是老周的兒子的。

周淮嶼之前高考時,屈苗苗的媽媽去廟裡的時候順道求了這個手繩,回來就送給了周淮嶼,後者高考時也戴上了。

等到高考結束出了成績,屈苗苗又把這個手繩要了回來。

說是沾沾福氣,戴上以後會變得和周淮嶼一樣優秀。

即便被屈母斥責不懂事,屈苗苗也依然沒有還回去,周淮嶼倒是沒說什麼。

屈苗苗洗完手讓孟櫟亭等一下,然後一路小跑去單杠那邊拿外套。

孟櫟亭手上的腫痛感再次慢慢襲來,雖然浪費水源著實可恥,但她還是忍著愧疚再次擰開水龍頭。

隻不過這次旋開的角度小一些,水流對準拇指關節和虎口處,畢竟那裡似乎是重災區。

一陣涼風襲來,頭頂樹葉窸窣摩挲,臉上的燥熱似乎也緩解兩分。

身後傳來一道聲音:“手怎麼了?”

身影靠近,旁邊水龍頭嘩啦一聲傾瀉而出,男生的雙手在水下來回清洗,手背上青筋微鼓,一路延伸沒入有力的小臂。

孟櫟亭收回視線,關上水龍頭答道:“給苗苗做排球陪練,練球砸的。”

江延手背上也是紅了一片,但比自己的好些。

孟櫟亭問:“你手也被砸了麼?”

“跟你一樣,也是練排球。”江延說著轉頭看一眼孟櫟亭,“不過不是陪練,要打比賽。”

孟櫟亭聞言有些疑惑:“你不應該報籃球麼?”

江延洗完手關上水龍頭,甩了甩水。

“班上那麼多人都去報了籃球,反倒是排球沒幾個人會打,我就去湊了個人數。”

語氣隨意且漫不經心,似乎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江延低頭看孟櫟亭已經洗完,剛要張口說回教室,學校的廣播突然響起。

“今天是高一一班江延同學的生日,下麵這首something just like this送給他,江延同學,祝你生日快樂,希望你所得皆所願,所遇皆所求。”

前奏音樂回響於承明一中上空,在這一方靜默中顯得格外突兀。

孟櫟亭看著眼前江延難得呆滯的表情,到底是肆無忌憚地笑出了聲。

女生額前有幾縷碎發,掩映下因笑意而微彎的雙眸清亮澄澈。

臉上不知道是因為熱意還是笑容而有些泛紅,讓本身的寧靜溫和多了幾分生氣。

江延垂眼看著孟櫟亭,沒說話。

周圍有認識的男生大聲嚷著:“江延,祝你生日快樂啊!啊不對,節日快樂啊!”

江延:……

這下算是全校都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了。

所以到底是誰說出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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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飯回到教室,眾人不出意外看到江延的桌麵以及桌鬥裡又放了好些禮物。

屈苗苗和舒愛坐在孟櫟亭旁邊座位上,看江延把禮物一個個塞進本就微微鼓脹的書包。

舒愛問:“他會拆開來看看嗎?”

“他會的。”孟櫟亭回答道,“但是是拿回家拆。如果是吃的,一般都會給他媽媽當零食,如果是信件或者其他禮物的話,就一起裝進一個箱子裡放好。”

舒愛聞言有些驚訝。

孟櫟亭看到舒愛表情後解釋說:“他媽媽要求他要尊重彆人的心意。”

“唔……”舒愛點點頭,“家教真好。”

屈苗苗:“我一直不太懂欸,江延又不是校草,為什麼那麼多女生喜歡他?還有歡歡也是,上學期他生日也收到好多禮物。”

孟櫟亭聽到“歡歡”二字,下意識四處張望一圈,沒看到陳秉歡的身影。

舒愛:“很簡單啊,他倆長相好,又會打籃球,還時不時上主席台領獎學金,妥妥的優質資源。”

屈苗苗聞言點頭:“好像也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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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是語文,孟櫟亭去辦公室拿東西。

端上薛筠的收納筐後從辦公樓下來,她剛走到教學樓下,就看到廊柱旁站著兩個女生。

兩人視線望著的方向似乎是樓上一班的教室。

站在右邊的女生手裡拿著一個禮物盒。

孟櫟亭一步步走近後,聽到左邊那個女生語氣略帶抱怨。

“我就說彆花時間挑包裝,飯都沒吃結果還是耗了這麼長時間,現在人都回來了,你要怎麼送出去?”

右邊的女生微微垂著頭:“那個配套的包裝本來就不好看,送出去肯定會被嫌棄的。”

不會的,他會拆開以後,好好收在箱子裡。

孟櫟亭在心裡回複,她已經聽出兩人說的是誰。

經過兩人時,孟櫟亭正好聽到那女生在問陪她一起來的人“能不能上去幫我送一下”。

後者還沒回複,剛好轉頭看到旁邊的孟櫟亭,張口叫道:“欸同學,請等一下。”

孟櫟亭停下腳步轉過身望去。

左邊那個女生紮著一個高馬尾,鼻梁高挺,顴骨有些微明顯,乍一眼看去帶了幾分英氣。

她從旁邊女生手裡拿過那份禮物走到孟櫟亭的麵前。

“同學,你是一班的吧?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們把這個給江延同學,現在教室裡人太多,我們不方便再進去。”

送禮物的那位女生顯然有些驚訝,孟櫟亭也細看了下麵前女生的樣貌,自己確實不認識。

孟櫟亭抬了抬手上的收納筐說:“放進來吧,我幫你們拿給他。”

英氣的這位女生眉眼舒展,說了聲謝謝,然後把東西放進筐裡。

另一位女生也上前感激地道了聲謝。

孟櫟亭搖了搖頭:“沒事,不客氣。”

收納筐裡多了一個長方體形狀的盒子,麵上用暗紋紙包著,左上角是一個紙折的貼花,看起來的確花了心思。

轉身上樓,風中傳來一陣輕聲低語。

“你認識她嗎?”

“不算認識,我隻知道她跟江延很熟,施嫻也提過她的名字,但我忘了,隻記得好像姓孟。”

“啊?她和江延關係很好麼……”

“你彆亂想。施嫻說過他倆從小住一個小區,所以關係好,但也就是普通……”

聲音漸漸模糊,兩人已經走遠。

踩著樓梯的腳步越來越慢,直至停下。孟櫟亭低頭看著筐裡的禮物。

普通的,什麼?心裡其實早有答案。

但這也是她的幸運,正因為是朋友,她才能正大光明地存在於江延周圍。

拾上台階,孟櫟亭轉過牆角回到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