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裡牆上的掛鐘指向十一點二十,接著一道下課鈴響徹校園天際。
老師說完下課,剛走出教室,孟櫟亭的桌子上突然撲來一道身影,是屈苗苗。
“好~餓~啊~櫟櫟你有沒有吃的?”頭上的那撮丸子晃蕩了一下,一雙眼睛期待地望著她。
“早上還剩了些小麵包。”孟櫟亭邊說邊從桌鬥裡拿出來一袋在麵包店裡買的奶香小麵包,拆開係繩後遞給屈苗苗。
孟櫟亭轉頭看向身後問道:“舒愛,吃麵包麼?”
“吃。”舒愛剛好取下耳機裝好,幾步坐過來,伸手拿了個麵包咬上。
吃完後孟櫟亭抽出幾張衛生紙遞給兩人,擦完手扔了垃圾,三人出發去上體育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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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塑膠跑道的那一瞬,上課鈴剛剛打響。
體育老師吹了聲口哨,一班的同學陸陸續續圍攏過來集合。
看到人都到齊後,體育老師中氣十足地開口道:“今天這堂課我們做點不一樣的,你們也不用跑步……”
話還沒說完,麵前隊列裡一陣歡呼。
體育老師麵帶微笑,大手一揮道:“來,都跟我走,體育委員先去器材室拿東西,門口用麻袋裝著的就是。”
麻袋?裝的什麼?感覺不是很妙。
眾人跟隨體育老師來到食堂前,心裡疑惑。
雖然這節剛好是上午的最後一堂課,但也不至於現在就放他們去吃飯吧?
果然,體育老師雙手一背說道:“今天這節課你們要給學校的菜園除草。區域已經劃分好了,你們負責的範圍不大,就食堂靠門這邊,等體育委員把工具拿來你們就各自分工吧。”
原來是要給學校菜園除草。
承明一中之前大搞特搞過一段時間的勞動教育,當時給每個班都劃分了一塊菜園,基本都在食堂周圍原先的綠植區。
後來還請人來翻了土,但至今也沒見種菜,沒想到現在忽然讓他們來除草。
等到體育委員提來那一麻袋除草工具,老師又通知了一聲四月份的球類運動會,讓體育委員組織好各項球類運動的報名。
說完老師事了拂身去,放心地留下一班眾人自覺安排。
麻袋前圍了一群人,孟櫟亭看前麵人太多,索性不打算用工具,直接朝食堂門口那方菜地走去,準備徒手拔草。
菜園果然荒廢已久,菜沒見到一棵,雜草倒是長得茂盛得找不到一點空處。
孟櫟亭在邊上蹲下身,把袖子往上一擼,伸手拽住一株雜草就要往外扯。
手腕忽然被有力地握住,是江延。
掌心溫熱透過肌膚傳遞,孟櫟亭卻像被燙灼一般微微一顫。
幸好對方隻是止住她動作,見她停滯後便鬆開了手。
“上麵有勾刺,直接用手容易劃傷,你先戴個手套。”
身旁略顯低沉的嗓音傳來,江延邊說邊把手中的一隻手套遞過去。
剛才讓拿工具時,江延仗著身高腿長,幾步搶先拿到一雙手套。
他轉頭張望一圈沒看到預想中的身影,卻在不遠處看到孟櫟亭正往菜地那邊走,手上沒拿任何東西。
大概猜到孟櫟亭的想法,江延隻好跟著過去,及時攔住她的魯莽行為。
孟櫟亭接過手套,側頭看一眼江延手裡,還剩一隻左手手套,問道:“右手的給了我,你怎麼辦?”
鼻尖似乎聞到一股奶香味,像是烘焙坊的味道,江延無所謂地說:“不影響啊,這個正反麵都能用,能把手罩住就行。”
側頭看著身旁孟櫟亭一臉認真地戴上手套,視線不由落在對方手腕上。
白皙皮膚上突兀地印著一個繞著玫瑰的骷髏頭,邊緣已經有些模糊,看起來很是沒有質感。
江延忍俊不禁,嘴角括弧浮現。
孟櫟亭抬頭就對上那雙微彎的眼睛,心下悸動,問道:“笑什麼?”
後者伸手指了指孟櫟亭手腕道:“挺帥的。”
“……”
喉間忽然有些發癢,孟櫟亭左手捂嘴咳了兩聲。
兩人身後,舒愛拿著兩雙手套安靜站著,心裡默默腹誹了一番眼前這場景。
都在起哄江延和謝安饒,怎麼就沒人注意到江延和孟櫟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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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節課過去後,在一班同學齊力合作之下,這方菜地被清理得乾乾淨淨。
等到這周其他班的體育課上完,估計這一整片區域一根雜草都看不見。
孟櫟亭把手套放進麻袋裡,然後到食堂後麵的那排水龍頭前洗手。
舒愛也在,看孟櫟亭過來問了句:“去看許嘉裕打球麼?”
許嘉裕他們班這節課也上體育。
孟櫟亭擰上水龍頭,甩甩手上的水珠,轉過頭問:“不是還有球類運動會報名麼?你不去?”
舒愛搖頭:“四體不勤,報了就是‘親者痛仇者快’。你要報?”
“我沒什麼運動細胞。上學期跑八百你也看到了,我肺活量太差了。”
上學期體育課期末有八百米跑測評,孟櫟亭和舒愛兩人是全班女生的倒數一二。
舒愛當時跑完以後還以為自己是最後一個,結果看到屈苗苗還在不停往身後招手加油。
回頭一看,孟櫟亭還隔了一段距離落在她後麵。
等終於跑過終點線時,孟櫟亭腳下一軟差點倒地,屈苗苗連忙上前扶住她才勉強站住。
當時孟櫟亭喘得,嚇得體育老師差點以為她上不來氣。
舒愛想到當時情景依然覺得好笑,揚著嘴角道:“也是,你要是去了,比賽打一半能直接厥過去。”
“……”
孟櫟亭:“不是要去看許嘉裕打球麼?叫上苗苗一起。”
“不用。”舒愛擺了擺手,“她說要報名排球,估計現在已經組隊去練習了。”
兩人到了籃球場發現許嘉裕不在,環視一圈似乎也沒看到十五班其他人。
舒愛拿出手機側了側身,孟櫟亭配合擋住操場邊老師的視線。
消息剛發過去,那邊秒回:換課了。
舒愛於是把手機揣回兜裡,拉上孟櫟亭。
“走吧,他們換課了,我們去羽毛球館找個地方坐會兒。”
羽毛球館裡置了不少條凳,一般體育課打羽毛球的人很多,場地會被迅速占滿。
但這並不妨礙觀眾區的條凳留有空位。
場館靠裡的兩個羽毛球場旁邊,有一個條凳空著,孟櫟亭和舒愛兩人往那邊走。
忽然空中一個羽毛球劃下,輕輕彈落在兩人麵前。
一個男生幾步跑過來,說了句“不好意思”。
孟櫟亭認出來人,是程煦。
“喲,好巧。”舒愛微笑打招呼。
早在知道孟櫟亭被人告白以後,舒愛上體育課時就專門認了認程煦,所以這會一照麵就知道他是誰。
程煦看向舒愛,禮貌回了句“你好”。然後看向孟櫟亭微微點頭,後者也點頭回應。
彎腰撿了球,程煦轉身小跑回去。
舒愛側頭調侃:“讓我來給你翻譯一下,他跟你點點頭,其實在問你‘上次那個巧克力好吃嗎’,你點點頭,回答他‘謝謝,我吃了,味道很好’。”
孟櫟亭:“……不要說些奇怪的東西。”
身旁一道身影經過,孟櫟亭看到江延手上提著那一麻袋工具往儲物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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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前,數學課代表通知晚上要數學小測。
趁離上課還有段時間,孟櫟亭拿出練習冊打算重刷一遍之前的錯題。
班長賀緯鳴到孟櫟亭桌前叫她:“薛老師讓你去一下她辦公室。“
“有說什麼事嗎?”薛筠還是第一次找她,平時都是她去辦公室拿東西時,前者順道就會交代事情。
“我也不知道,是老周說的。”
孟櫟亭闔上練習冊,蓋上筆帽,起身出了教室。
到薛筠辦公室時,她正在和其他語文老師聊天,手上拿著一疊東西。
孟櫟亭視線落在上麵,看起來是上次交的征文。
等她走近才看到,最上麵的一張就是自己的。
薛筠餘光瞥見辦公室門口進來人,轉頭看到孟櫟亭,臉上笑意未減。
“來啦。這次的征文評了一二三等獎,二三的名單我還沒拿到,一等獎已經出來了,一班就是你。”
薛筠把最外麵的一張抽出來對折好遞給孟櫟亭,接著道:“作文你先拿回去,有空的時候就做成電子檔,發到我的郵箱,後麵校園報要拿來刊登。”
“好,謝謝薛老師。”孟櫟亭伸手接過。
薛筠笑了笑,擺手道:“你評上一等獎我也不意外。電子檔也不急著要,四月十號之前發給我都可以。”
孟櫟亭點頭應下,薛筠就讓她回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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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節晚自習結束,所有人停筆,從後往前把小測題單傳上去。
江延抬手舒展了下雙肩和脊背,打了個哈欠,困意上湧。
側頭看了眼斜前方的孟櫟亭,後者正在喝水。他頂了頂腮,有些煩躁。
上周換了座位後,孟櫟亭在靠牆第二排,江延隔了一列坐在第四排。
孟櫟亭喝完水,把水杯放進桌鬥。
眼角餘光瞥到身旁同學離開座椅,隔了一會兒一道身影坐下,幾乎瞬間她就知道是誰。
畢竟這是她悄悄用餘光描摹了多少次的輪廓。
“剛剛你出去有什麼事麼?”身旁聲音問道。
孟櫟亭裝作才注意到的樣子,側頭看了眼江延後回答:“薛老師讓我把征文弄成電子檔發給她。”
“電子檔?”江延疑惑後恍然,“你獲獎了?”
“嗯,一等獎。”孟櫟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麼變化。
江延聞言嘴角揚起,一本正經讚賞道:“嗯,孟櫟亭挺厲害啊。”
看著眼前女生嘴角的弧度,她似乎沒發覺自己的表情已經出賣了刻意的平靜。
江延忽然覺得心情好了許多,伸手往前一張,問道:“征文呢?借我觀摩一下大作。”
被這麼煞有其事地“恭維”,饒是孟櫟亭再鎮定,也有些受不住。
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默不作聲地把征文拿出來遞給旁邊這位。
兩分鐘後江延將征文對折好給孟櫟亭,一時感慨。
“算是理解為什麼薛老師一提到我的作文就長籲短歎了。”
“你已經進步很多了,剛才都用上成語了。”孟櫟亭到底沒忍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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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後,孟櫟亭拿出征文到書房打開電腦。
作業在自習時間已經完成,孟櫟亭打算今晚就把電子檔做出來。
客廳裡孟兆成看見書房亮燈,聽見動靜後問:“這麼晚開電腦乾什麼?”
孟櫟亭揚聲解釋了原因,得到不鹹不淡的一聲回應,並一句“要打印嗎”。
她再次提高音量說了句不用。
等了幾秒,客廳裡除了電視聲外再無其他。
意料之中沒有聽到任何一人的稱讚。
緩緩呼出一口氣,孟櫟亭打開軟件開始打字。
期間喉嚨幾次發癢,孟櫟亭一直忍著。
實在忍不住時,就拿袖子捂住嘴把咳嗽聲壓抑幾分,等到平複後再出書房接杯水。
回來喝幾口潤潤喉,然後繼續打字。
等到敲完所有字,她回頭看一眼,客廳裡已經熄燈,兩人回了臥室。
孟櫟亭仔細地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有無錯字,確認無誤後點擊保存,然後發送到薛筠的郵箱。
看著屏幕發呆了一會兒,孟櫟亭又將文檔拉到最上方,然後默默地讀完一遍。
腦海裡不自覺響起那道聲音說:孟櫟亭挺厲害啊。
這一次,嘴角不加掩飾地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