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大課間結束後,烏泱泱一群人往小賣部湧去。
屈苗苗挽著孟櫟亭和舒愛往教學樓方向走。
厚厚的雲層連著幾天罩在上空,不見一絲霞光,今天終於破開一個口子,落下半邊日照。
然而天氣好,卻不代表心情也好。
屈苗苗:“原本還以為上午就這麼一節課,老周就算再變態也上不了多少,哪知道他居然能一節課拉完三節內容,還說什麼預習呢,現在光是作業都趕不上了。”
昨天老周在班上友情提示了句“抓緊時間預習”,眾人也乖覺地早做準備。
但也萬萬沒想到,這才剛恢複上課第一天,一堂課四十分鐘就連軸轉,把所有人都帶進了溝裡。
“老周這是想高一就把三年內容全部乾完嗎?照這樣的話,乾脆把物理書裝輸液瓶裡打吊針算了。”身後傳來梁桉的聲音。
孟櫟亭不動聲色地轉頭看了眼,陳秉歡和梁桉就在三人身後,但沒有江延的身影。
梁桉吐槽完又問旁邊的陳秉歡:“哥,你說我要是現在轉去文科班,是不是就不用寫物理作業了?”
屈苗苗立刻回頭嫌棄道:“幼稚,弱者才隻會逃避,歡歡才不會理你呢。”
眾人:……
這一瞬間,空氣似乎也靜默了。
片刻後,隻有梁桉突兀大笑起來,周遭經過的人往這邊投來目光。視線落到陳秉歡身上後,無視其生人勿近的氣場,並趁機再多看幾眼。
孟櫟亭和舒愛在心裡為屈苗苗默哀。
陳秉歡涼涼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歡歡……誰?”
屈苗苗後背發毛,脖子一緊,生硬地岔開話題道:“啊我突然想起老周大課間前就說了要找我喝茶,我先走了哈。”
話還沒說完,已經見縫插針地穿進人群逃走。
“彆跑!”梁桉叫嚷一聲,然後轉頭朝陳秉歡說,“哥,交給我,保證給你抓回來。”
下一秒就靈活地越過周圍三兩並行的學生,沒如人群。
孟櫟亭也是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見識到什麼叫“滑不溜秋地像條泥鰍”。
屈苗苗叫陳秉歡為歡歡,孟櫟亭和舒愛是知道的。
但是向來礙於陳秉歡無差彆冷漠的氣場,屈苗苗也隻敢偶爾在她倆麵前叫,今天估計大意說漏嘴了。
孟櫟亭和舒愛回頭看了眼陳秉歡,後者居高臨下一個眼風掃來。
嘶,“歡歡”好凶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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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教室後,座位上並沒有看到屈苗苗。
看來真躲到老周辦公室去了,估計要到上課才敢溜回來。梁桉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孟櫟亭彎身從桌鬥裡翻找下節課要用的書,桌上突然響了一聲,她抬頭看去,是一瓶橙子味的芬達汽水。
偏頭看,身旁江延姿態隨意地靠著身後桌子,一腳踩著孟櫟亭的桌腳作為支撐,手上拿著瓶冰鎮可樂正在擰瓶蓋。
“滋啦”一聲氣體逸出,江延喝之前說道:“之前小賣部一直沒進貨,今天看貨架上有了,就給你拿了一瓶。”
說完仰頭灌了一口,喟歎一聲。
低頭看孟櫟亭還沒喝,頓了頓,江延疑惑挑眉問道:“不能喝?”
“沒有。”孟櫟亭伸手拿過芬達,說道,“謝謝。”
擰開喝了一口,刺激的口感瞬間侵襲口腔,隨之而來的是果味兒的清爽。
江延給她拿的是常溫,現下的天氣,這個溫度入口並不會感覺太涼。
孟櫟亭旋緊瓶蓋,身旁江延已經離開回到座位。
舒愛從江延過來時,目光就一直注意到這邊,撐著頭看著兩人互動。
江延走後,許是自己的視線太過直接,孟櫟亭朝她這邊看過來問道:“怎麼了?”
舒愛無所謂笑了笑說:“沒事。”
把桌麵上翻開的書闔上,思索幾秒無果後,舒愛轉頭問道:“下節什麼課?”
“英語。”
“嗯哼。”舒愛從鼻子裡應一聲,然後把書放回桌鬥,再從中抽出英語書。
兩手伸進衣兜裡摸了摸,反應過來後她又回身從書包裡找出耳機,取出來塞進耳朵。
側邊發絲垂落,完美遮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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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第一節下課鈴打響,全校鼓噪。
大部分人桌麵上東西還沒清理,人就已經閃身出了教室。
高中生活每天重複兩點一線,難得生出一點水花。
對於整日浸潤學海的眾人來說,恨不得能用這一點水花掀起個驚濤駭浪。
幾分鐘內,人流已儘數湧向教學樓間的空地以及操場。
中午的時候,學校領導已經讓後勤把放在圖書館後麵空地吃灰的長桌簡單清理了一番,然後又通知了各個社團的學生以及學生會成員去搬出來,擺放到了指定位置。
社團老成員已經在第一節課把現場布置好。
每個社團攤位前都擺了團招,有斥巨資做成廣告牌的,也有稍顯簡單拉個橫幅的,更有樸素無華、直接用粗頭馬克筆在卡紙上寫了團名貼在長桌前的。
雖然整體鋪陳沒有張燈結彩那麼浮誇,但對枯燥單調的高中生活來說也算放肆一回。
到了現場,孟櫟亭三人跟七八個同學一起圍在魔術社前看了會兒魔術表演。
常見的紙牌魔術,表演的是一個挺斯文的高二男生。
男生似乎有些緊張,與周圍人互動時,說話間偶爾會磕巴重複。
眾人都想近距離拆穿變化的技巧,因此目光格外集中在他的手上,看得細致的,還能發現男生動作間手指微微顫抖。
到底是被這麼多人圍觀太過緊張,男生手上翻轉間動作慢了一步,被人大聲指出了破綻,這下方寸大亂,嘴上半天都圓不清楚。還是另一個魔術社成員出來救場才罷。
看完表演,孟櫟亭三人移步到其他社團。
旁邊有一個社團攤位前圍了很多女生,屈苗苗踮腳往裡看了眼說道:“是陶藝社,桌上擺了好多陶藝,該不會都是他們自己做的吧?”
剛好有人出來,三人上前補上空缺。
桌子上鋪了一張棉麻質地的薑黃色桌布,上麵放著二十來個陶藝作品。
大部分都是或大或小的杯子,色彩不一,樣式各有些微差彆。隻有幾個是動物和花卉造型的成品。
屈苗苗有些心動想加入,谘詢了幾句後發現社費有些高,無奈放棄。
對此陶藝社成員也作了解釋。
陶藝社的活動相比其他社團頻率要高些,並且都是在校外,因為學校內並沒有購置製陶設備。
如此看來,相較於學校其他社團而言,陶藝社確實稍顯精致。
沒什麼再看的必要,屈苗苗和孟櫟亭也打算轉移地方。
一直在旁邊沒出聲的舒愛忽然伸手指著一個鯨魚造型的陶藝問道:“這個可以賣嗎?”
陶藝社的同學顯然沒想到會有人問這種問題,愣了愣然後說道:“這些都是我們社團成員自己做的,這次隻是拿出來作展覽用,本來沒打算賣,不過我可以幫你問一下。”
問了一圈,結果“鯨魚”的主人剛剛還在這,現在不知道去哪了。
其他人也不好替人決定,隻好作罷。
忽然傳來一陣節奏激烈的音樂聲,是操場的方向。
屈苗苗激動道:“肯定是音樂社在搞活動,快點快點!我們去看!”
左右手一邊拽一個,屈苗苗拖著兩人往操場方向前進。
鼓點聲透過音響隆隆入耳,音樂社這動靜實在大,教學樓空地這邊不少人被吸引往操場方向走去。
孟櫟亭起先被屈苗苗拖拽著走地亦步亦趨,此時人流漸漸彙集,腳下步子也慢下來。
馬尾忽然被人輕輕拽了一下,孟櫟亭回頭正好對上江延那招牌式的笑容。
江延走到孟櫟亭身邊問道:“剛看到你們在魔術社那邊,後麵人就不見了。去哪了?”
“陶藝社。你們呢?去看了哪些社團?”明明隻是輕拽了一下,異樣的感覺卻像是蔓延全身。
“心理社。梁桉非要去做幾個心理測試玩,測出來還不滿意,賴著在那兒反複測,我嫌無聊先走了,陳秉歡還在那兒陪著。”
孟櫟亭問:“測出來什麼?”
這個角度,孟櫟亭能看到陽光從樹蔭下灑下,身旁人的側臉像是被光影偏愛一般描繪勾勒。
江延揚起嘴角,笑意掩飾不住:“好像是測什麼大腦性彆的,具體怎麼解釋的忘了,大概就是說梁桉偏女性。”
“什麼什麼?梁桉偏女性?”屈苗苗聞言毫不客氣嘲笑道,“哈,讓他一天到晚強調自己男子氣概,嘿嘿,這下氣死他。”
孟櫟亭聽到身旁舒愛沉吟了句:“唔,我果然沒看錯。”
“什麼?”孟櫟亭疑惑。
沒等舒愛回答,操場音響突然發出一陣嘯叫,眾人皺眉抬手捂耳。
幸好設備很快調試好,主持人的聲音從音響裡傳出:“歡迎各位同學的到來,我是承明一中音樂社… …”
四人此時已經隨著人群走到了操場主席台前。
主持人的歡迎詞還在繼續。
孟櫟亭前麵有人擠過,她不得不後退一步讓開距離,肩後似乎被人用手輕抵住穩住了她的身形。
有一瞬愣住,然後孟櫟亭側過頭,似隨口般說了聲謝謝。
鼻尖似乎又聞到了薰衣草的氣息。
“下麵讓我們歡迎音樂社新成員,高一十二班施嫻帶來歌曲,掌聲有請。”
幾乎在主持人說完介紹詞的一瞬間,孟櫟亭猛然抬頭看向主席台。
一個女生從主席台後方輕盈躍上台階,身上穿著承明一中的藍白校服,臉上帶著明媚的笑意。
記憶中女生額前的劉海已不見,似乎用發夾彆在了頭頂,樣貌和初中時相比並沒有什麼變化。
也是,畢竟她們也才半年多沒聯係。
隻是孟櫟亭以前不知道,原來施嫻也在承明一中。
她轉過頭看向江延,後者平靜地望著主席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