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舟和於從心二人,一前一後,進了小會議室。
小會議室的門一關,於從心也像是泄了氣一般,幾次見麵裡像是焊在她身上的從容突然化為齏粉,她的臉上顯露出了明顯的疲憊。
“元舟,你能聯係上周承澤嗎?最近這段時間一直沒有他的消息。他微信不回,電話也打不通,之前去公司找他,前台也說他不在。”
元舟一愣:“你都聯係不上他,那我不是更沒戲嗎?”
於從心把自己整個人陷進沙發裡,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我說你們小情侶的‘他逃他追’到底要演到什麼時候。”她臉上現出幾分掩飾不住的煩躁:“他再躲著不出來,我就可真得跟他結婚了!”
“……”這話信息量有點大,元舟覺得自己有些懵,但是仍然維持著體麵的微笑:“什麼小情侶,早就分手了。跟你們即將訂婚的二位相比,我才是那個旁人吧?”
不過於從心的話越品越奇怪,他還是沒忍住:“不是……什麼叫真得結婚?”
“字麵意思。”於從心迎著元舟迷茫的表情,耐心道:“我爸年紀大了,想找女婿接手家裡生意,點開點去點到周承澤頭上了,於是跟周叔叔顏阿姨一塊琢磨著把我倆搓一塊去……周承澤沒跟你說過嗎?”
“你們豪門聯姻……原因好像都還挺統一的。”元舟點評。
於從心苦笑,“看來周承澤這是什麼都沒跟你說啊……我跟他不會訂婚的。”
“那也是你們倆的事情,跟我沒有關係。”元舟還是微笑。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之前周承澤冷淡的“與你無關”,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可是你們雙方不是連家長都見了?這也是演的嗎?”
帶著雙方家長的會麵隻有一次,於從心立刻就知道元舟說的是什麼。
她“哈”了一聲,沒忍住抓了一下頭發。分明沒人在意,她又立馬將手放了下來:“去之前我也不知道那是去相親的啊,坐都坐下了又不能直接掀了桌子走。那天結束時候他跟我說,逢場作戲一下,不會真的訂婚,一切全交給他就行,他都能解決,保證沒有後顧之憂那種。”
“好吧。”元舟表情沒變。
他抬腕看了眼時間——這是個隱晦的趕客的意思。
“不是等等你彆走。”於從心坐直身子,喊住了元舟。她怕元舟直接走出門去,此時語速很快:“我跟周承澤真的不會結婚,隻是緩兵之計。我主觀上沒有分毫想要破壞你感情的想法,甚至是在咱們倆第一次見麵之後,我才知道的你。更何況,他有你,我也有喜歡的人啊。”
她見元舟狐疑轉身,又抓緊時間繼續強調道:“最開始他自己說了的,我們雙方長輩那邊,他都會去講清楚。當時說的時候那麼信誓旦旦,結果現在直接失聯了,他再不出來兌現承諾,就真的完了。”
她越講越覺得憂愁,語調不自主的漸漸上揚了起來:“昨天我媽竟然跟我說秋天就訂婚……秋天,元舟,馬上就夏天了。”
於從心短暫的停頓了一下,微不可察地吸了一口氣,繼續說了下去:“馬上就要夏天了,他要繼續這個樣子,我就要真的跟他訂婚了……我總不能跟我喜歡的人搞婚外情吧?還是說你想跟周承澤搞婚外情啊?元舟,元大哥,現在隻有你能拯救我們三個人的關係了!”
於從心越說,情緒越是崩潰。
她有些煩躁地抬手擋在自己臉上,試圖借此在掩飾自己的失態。
可惜元舟依然沒有什麼觸動。他沉默一會兒,才緩聲對冷靜了一些的於從心道:“不好意思,這件事我愛莫能助。我不僅不想跟周承澤搞婚外情,婚內情也不想。再者,你也太高看我了。他又不喜歡我,不管我說什麼,他都不會聽的。”
於從心瞪大了眼睛。
“……我需要再確認一下,你倆,你跟周承澤,分手是來真的?不是什麼小情侶專屬情趣?”
“你會跟你喜歡的人玩這種情趣嗎?”元舟失笑,反問道。
他看著於從心哽住的表情,心裡有點不知名的滋味。他迎著於從心的注視,坦然道:“你是周家欽點的未婚妻,你都聯係不上周承澤,那我更沒有辦法。”
於從心上下將站得筆直的元舟上下打量一陣,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一聲不吭,推開門就走了出去。
於從心走出去沒多久,林逸立緊隨其後,輕手輕腳的摸了進來。
“RENDER的未來怎麼樣?”
他突然出聲,嚇了元舟一大跳。他反應有點慢,一個明顯的停頓後,他勉強回答道:“林總千萬高抬貴手,明天可彆把我攆馬路上討飯才好。”
林逸立輕輕拍了拍元舟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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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於從心所說,這段時間聯係不上周承澤全部為真。
他現在在周家老宅,手機被顏如玉以養病為由拿走了,他現在幾乎就是一個,和外界斷聯的狀態。
房間很空曠,大片黑白兩色的布局裝飾使得這裡看上去更為冷硬。他穿著一身深灰色的真絲睡衣倚坐在床上,麵色有幾分蒼白。
他的目光虛虛的落在手心的那枚戒指上。
那天他眼睜睜看著元舟將戒指扔進了水池中,隻覺全身血液都要凝固。
如果連這枚戒指都沒有了,那他和元舟,是不是就要徹底完蛋了?
腦中被這個想法占據了全部,他的眼前是頭也不回的元舟,耳邊是嘩嘩水聲,周承澤幾乎是想也不想,便進了水池中。
這個噴泉水池還有個名字,許願池。倒也不是多麼虔誠的許願,大概隻是小區裡的學生學著小說電視劇那樣,玩笑般將硬幣拋到裡麵。
噴泉水衝打在身上,接著又四濺開來,衣服很快就濕透了。在滿池的水花中,周承澤完全睜不開眼,更彆提在一池硬幣裡,找尋一枚顏色差不多的戒指。
終於在他又一個不由自主的哆嗦後,他餘光掃到了亮晶晶的一個什麼東西。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他快速而又小心翼翼的邁步過去,像是怕驚擾到什麼。
老天,是那枚戒指。
空氣猛然進入肺裡,周承澤弓起身子劇烈喘息,顫抖著將它攥緊掌心,不顧被硌到的疼痛,滿心被騰空而起的劫後餘生占滿。
沒等他回到晉城,就已經發起了高燒。他渾然不覺,如常上班,還是助理見勢不對聯係的私人醫生。
顏如玉震怒,索性借著這個由頭,把周承澤摁在了老宅。
倒也沒有真的限製他的人身自由。他依然可以自由出入家,可以去公司,甚至可以開車離開晉城……哦,這個不行。
他第一次出門去常陽的時候,家裡的主管阿姨第一時間就給顏如玉打電話彙報了這件事。彼時顏如玉正在外麵同姐妹喝著下午茶,聽到消息也沒動怒,麵色如常,隻在掛掉電話後,給另外的一個人發了信息。
周承澤是被顏如玉請回來的。
請的方式也很簡單,她安排了人去追周承澤,在他下車後,遞給了周承澤一份文件袋。
裡麵是元氏船務近幾個月來的現金流。
赤裸裸的威脅讓他咬緊了牙關,往常冷淡的雙眼中仿佛升騰起了怒火。攔路的人不為所動,他本身不是周氏的員工,不必擔心惹怒這位年輕的繼承人會導致的後果。
他下車處,隔著一個路口的地方,就是高速了。下高速時,也就意味著已經進入常陽了。
他站得有點久,久到手裡的文件袋都被攥出了壓不平的折痕,才重新上車甩上車門掉頭。
回程的路他開得很慢。
到老宅時,剛好將近飯點。
今天周維難得在家,他同顏如玉二人已經在餐桌旁落座。
“又去哪鬼混了?再晚點就不用吃了。”
周家一貫如此,老宅的飯可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隨時供應,錯過飯點了,那沒有就是沒有,周家規矩如此。
周維剛從公司回來,自是清楚周承澤這趟不是去的公司。他對自己兒子連日來的懈怠很是不滿。
周承澤恍若未聞。
他低聲叫了爸媽,隨後在餐桌前站定。
他迎著顏如玉“真是越長越沒規矩了”的輕叱,和她近乎衝破眼眶的明示眼神,語氣平淡:“媽,我有點事想跟你聊聊。”